一道尖细至极的笑声,骤然响在他耳畔!
“谁?!”吕正仪瞬间睁眼,抬手拿起床侧百纳,厉声道。
他视线迅速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可疑迹象——房中依旧仅他一人。
然而他的反应似乎取悦了对方,那笑声愈发肆意,扩散在他耳边,吵的他脑仁生疼。
吕正仪眉头皱紧,不由沉了神情。他竭力分辨那笑声的来源,最后竟惊诧发现……
那笑声似乎,是直接响在他脑中的。
“……”年轻修士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不知这位道友,是何来历?何故装神弄鬼?”
“嘻嘻!”那笑声尖利地似能戳破耳膜,大笑道:“蠢货,你怎不知?吾就是你!”
“哦?”吕正仪垂眸,竟看不出惊讶:“难道你想说,你乃我识海所生心魔吗?”
“正是如此!”笑声附和道。
吕正仪不再说话,他睫毛敛的极低,烛火下映的眼底漆黑一片。像是在思索那笑声的话。
然而下一刻,他却突然自乾坤袋中,抽出那柄存放许久的波梨七宝刃,“当啷”摔在地面!
此刃原为佛修法器,通体灿金,刃柄嵌着佛门七宝。然而此刻,七宝正中的遏湿摩娑上却竟睁着一只极为邪异的眼睛!
那眼睛甫一被吕正仪看见,便笑的眯成一缝,眼仁“滴溜溜”乱转,不怀好意至极。
那七宝刃上的黑气重的能蘸着写字,显然邪祟的不能更邪祟。吕正仪抬手,百纳剑尖直指那眼睛,勾唇:“我可不记得,我有会寄生法器的心魔。”
“嘻嘻!”被人用剑指着,那眼睛却不显得丝毫慌张,依旧笑道:“好无趣的小子!”
吕正仪却不理会,百纳剑势对着眼仁正中,显然欲当场结果这来历不明的魔物。
然而。
剑尖还未触到眼睛时,却被骤然弹开!
一种极为强悍的魔气瞬间顺着剑柄,反噬到吕正仪身上。他整个手臂一麻,终于露出诧异的神情。
这个魔物……级别相当高!
眼睛却似没有看到吕正仪的惊讶,十分夸张地怪叫:“哎呦哎呦!真是痛死!”
“小子,好没礼貌!”眼睛嗔怪瞪了他一下:“先前海底,吾还与你说过话,你忘记了?”
海底?
吕正仪一怔,随即想到先前那句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陌生声音的反问。
那声音问他:你真的是嫉妒稚鱼吗?
他眉头拧在一起,脸上彻底没了笑意,“你究竟何意。”
“吾名瞋心!”那眼睛不答,转而自报家门:“乃八魔君之一,小子,你十分好命,吾看你甚合眼缘。”
瞋心笑着看吕正仪。
这小子心思实在深沉,情绪压在心底,嫉妒、不甘……还有扭曲,真是他最喜欢的玩物!
虽然不及之前遇到的那只小饕餮,不过打发时间也足矣了!
瞋心如此想,看着对他警惕无比的吕正仪,突然道:“小子,你不是就想赢隔壁房间那小美人一次?”
吕正仪表情一僵,整个脸色瞬间黑的有些可怖。
他平素待人接物俱是一派温润之态,素雅如春风,却还是首次如此真切外露出来这样清晰的怒意。
瞋心却觉得更加得意,眼睛乱转,嗓音放低,听上去近似一种蛊惑:“小子,这客栈里的莲花面是我的老相识。你若想赢,我告诉你他的真身在哪,怎么样?”
吕正仪沉着脸看他半晌,那眸底神情竟似真的思索。
然而,几息之后,年轻修士却冷硬开口回绝:“不必。”
瞋心有些诧异,随即他却感应到对方情绪的变化。
那是……不甘?不屑?
瞋心眼睛又是一转,随即却明悟对方所想。
难不成,这小子是认为,被他指点所赢,不算真的赢过小美人?
又十分自信笃定,等待明日见到莲花面所害之人,便能知晓对方真身?
理顺之后,瞋心眼底的兴味,骤然扩的更大。
有趣有趣!十分有趣!
为了赢过别人,竟然能罔顾无辜性命!修界中如今竟还有这样的好苗子!
可他却想到更加有趣的发展了。
眼睛于是弯起,眼白面积极大,眼仁却只有一点,显得十分邪恶。
吕正仪面色更冷,正想该如何除去这棘手的魔物之时。
却听这自称魔君的魔物,再次嗓音尖细开口:“嘻嘻,莲花面可最爱美人啦!”
瞋心颇有兴味地看着愣住的吕正仪:“猜猜看,这个客栈里最美的,是谁呀?”
……
瞋心话音刚落。
原本神情厌恶至极的年轻修士想到什么,脸色骤变,便执着百纳,夺门而出!
第38章 人美钱多的高冷少宫主(11)
半个时辰前。
房间的门自内缓缓合上。稚鱼将剑匣取下, 放在床侧。
聂隼跟在他身后,像只见了主人后欢喜的不得了的小狗,一步也不愿落下。
他主动道:“小主人, 我睡在地上就好。”
稚鱼有点儿诧异的看了看他。
这莲花客栈内也不知多少年没人打理过,地面积着厚厚一层灰, 怎么也打扫不清楚——眼下情况不明, 他可不想把灵力浪费在给地面使用清洁咒这样无用的事情上。
不过, 这是不是也说明, 男主真的很讨厌他?讨厌到宁可睡这么脏的地面也不要和他睡在一起呀。
这么一想,稚鱼的心情瞬间就好了。他秾长如鸦羽的睫毛垂了垂,便嗓音清清冷冷地道:“无妨, 就与我一同睡榻吧。”
聂隼一怔,而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涨红了。
偏稚鱼丝毫没有察觉,他还在心底美滋滋感觉自己的舔狗人设真是维持的太好了——瞧, 明知道男主讨厌他,还上赶着要和人家同睡,哪里有他这样敬业的舔狗!
敬业员工自我感觉良好的陶醉了一阵, 便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 抬手解衣欲换。
这下站在房间正中的聂隼红的都有点儿开始冒气了。
“小小小、小主人!”他结结巴巴, 好似连话都忘记该怎么说,舌头在嘴巴里直打结:“您、您这是……?!”
稚鱼瞄了他一眼,顶着面无表情的美貌脸蛋,理直气壮:“更衣。”
聂隼:“……”
他当然知道是更衣。
可是、可是……
虽说都是男子,小主人怎么对人如此不设防?
就这样, 当着他的面……
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聂隼骤然回神,他却不敢多看、不敢细想, 整个人骤地向后一转,眼睛紧紧闭了起来。
就这样嫌弃他呀?
看着男主的反应,稚鱼歪着脑袋想到。
稚鱼手脚麻利将衣服换掉,换下来的衣服他也不想再往乾坤袋里塞。少宫主一贯是财大气粗的,指诀一捏,就准备干脆化灰一劳永逸。
重新转过身的聂隼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怎的,他却突然开口:“小主人,衣服可以交由我处理吗?”
……?
男主要他的衣服干什么呀?
稚鱼眨了眨眼,有点儿疑惑地向聂隼望去。
聂隼耳根依旧是红的——表情却恢复的和平时差不多了。只是面对稚鱼的视线时,他却还是忍不住低下头,浑身僵硬。
稚鱼盯着人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他念着自己的人设,便也没有拒绝聂隼,只开口道:“随你。”
聂隼闻言,又露出那种像是被主人丢了骨头一样的、欢快的狗狗表情。
他连忙上前,抱起稚鱼丢在床尾的旧衣。
稚鱼换衣之前已给自己施展了好几回清洁咒,衣服自然是不脏的,甚至还带着淡淡的香味。不过他一贯喜洁,长时间不换衣服就不大适应罢了。
衣服甫一抱在怀中,那种独属于稚鱼身上的,清冷却又香甜的气息便扑了聂隼满怀。
最上方挂着的是一条素色腰封。
腰封上坠着金丝串联的全玉组佩,平日稚鱼走路或御剑时,都会轻碰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
这腰封就曾环过少年那窄而细韧,看上去不足一握的细腰……
在稚鱼看不见的角度里,聂隼的脸“腾”一下红的更厉害了。
他匆匆对稚鱼道了声谢,抱着衣服准备出门,似乎是想要找个稚鱼看不到的地方,再处理它们。
然而聂隼刚抱着衣服走到门口的时候。
咚、咚。
忽然自门外,响起两声规律的叩门声。
他脚步顿住,便抬头向着门外的方向看去。
只见门板上映过一道微矮的影子。
门外人嗓音含着轻笑,十分客气地问:“少宫主,你歇息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是杜若的声音。
聂隼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晚来单独找稚鱼。
他随即又想到之前浮鳐槎上,少女对稚鱼说出的,不知是否玩笑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