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以我一个毫无根基的伶奴,有什么底气动摇得了你?”
说到这里,洛斯年表情复杂了起来。
“就好像……顾越对我的喜欢。”
“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新到手的玩具,玩腻了,自然会扔。”
“是因为你的阻碍,让我变得与众不同,让我成为顾越心中难忘的存在。”
提到顾越,洛斯年还是会有些难受。
很快他摇了摇头,甩掉细微的情绪,低笑一声:“会有今天,我还得谢谢你。”
他有意激怒,面前,顾妄书并没有想象中愤怒。
那张冰冷面孔是出奇的冷静。
洛斯年心头微微一跳。
顾妄书手机还在不停地亮起,他瞥了一眼,随手扔到桌面。
而后淡淡开口:“说够了吗?”
洛斯年抿了下唇。
“说够了,就轮到我了。”
顾妄书靠在椅背,冷眼审视他:“没想到你这么会演,是我的失策。我也承认,是因为缺乏感情经验,我才会产生失误。从最开始,我就对你太过心软,这些都是我的错。”
“以后不会了。”
“你可以用成千上百种手段对付我,却偏偏挑了最差劲的一个。”
顾妄书眼底目光冰冷。
“你不该招惹我,更不该欺骗我。”
“欺骗?”
听见这个词,洛斯年笑出了声。
他豁然起身,椅子后推,在地面划出尖锐声响。
“顾大少爷,你不会忘了,你这辈子撒过多少谎、骗过多少人吧?”洛斯年毫不客气地回怼,“我不过是把你的手段还给你,这样就受不了了?”
“当初你骗我的时候,也会这么愤怒吗?!”
顾妄书也跟着起身:“洛斯年,人贵在自知之明。”
“今天的事,我会让你知道,挑战我就是最大的错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住。
洛斯年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动作,只是按着额头,疲倦地坐回椅子。
猝不及防间,下颌被扣住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落了下来。
洛斯年愕然,不等他有任何动作,那个吻就已经撤开。
“?!”
洛斯年捂唇回头,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店外,顾越不知从哪里赶来,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满头是汗,看起来筋疲力尽。
而他被顾妄书搂在怀中,隔着甜品店的窗玻璃,和顾越对上视线。
——
顾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抱住他的顾妄书,脸上表情愣住。
洛斯年嗓音开始发抖:“顾妄书,那是你弟弟……”
顾妄书:“也是你最爱的人。”
“……”
顾妄书垂眸,观察着他的表情,而后嘲弄道:“果然,嘴上说得再绝情,你还是爱他。”
洛斯年脸上浮现出狼狈,声音很轻地否认:“没有这回事。”
他的回应,一瞬间点燃了顾妄书的怒火。
“连一句爱都说不出口,你根本配不上他的喜欢!”
先前还在和他针锋相对的洛斯年,此时居然低着头,认下了这句话:“你说得对……让他走,我不想见他。”
顾妄书:“……”
顾妄书面部肌肉抽动,深深吸气,才能压下强烈的情绪。
可他甚至来不及说话,顾越已然冲进蛋糕店,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强行压制的怒火涌上天灵盖,顾妄书磨着牙低喝:“顾越!”
顾越垂着脑袋,低声说:“放开他。”
顾妄书大怒:“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他——”
“不重要。”
顾越打断他的话,再一次重复:“放开他。”
顾妄书怔怔地看着顾越,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亲生弟弟:“你连顾家的安危都不在乎了吗?”
“我说过,从今往后,我跟顾家划清界限。”顾越头也不抬地说。
顾妄书看着他,又看看怀里的洛斯年。
一时之间,强烈的、啼笑皆非的感觉充斥胸腔。
顾妄书怒极反笑:“好,好,那就去吧,谈你们至死不渝的爱情去吧。”
说到这里,他又倾身,对上洛斯年的眼睛:“你也跟你的心上人好好聊聊,告诉他,我们刚才是怎么吻到忘情的。”
洛斯年嘴唇褪去血色。
顾妄书全都看在眼里。
真是好得很。
他怎么也击不倒的人,只是听见顾越的声音,就已然摇摇欲坠。
顾妄书胸中一股说不出的锐痛,只觉空气凝滞,再也呆不下去,匆匆离开。
店里只剩洛斯年和顾越两人。
洛斯年僵硬地站着。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他害怕看见顾越的表情。
手腕被握住了,顾越轻声发问:“他弄疼你了吗?”
洛斯年:“……”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保持了沉默。
顾越也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拉住洛斯年,往外走。
洛斯年木木地被他拉着,大脑已经无法运转。
一直到顾越将他拉到车上,他们共同处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他才慌张起来。
顾越打算做什么?
洛斯年攥紧了安全带,手心满是冷汗。
一些糟糕的念头难以避免地浮现,他不知不觉咬住唇,偏头去看顾越。
顾越开着车,一言不发。
洛斯年的心往下沉。
鼻腔微微发酸,眼眶也有点热,他一想到,顾越要质问他关于萧沉或是顾妄书的事,就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
他不想面对那一幕,想要开门逃离。
“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
顾越忽然开了口。
洛斯年立刻摇头,本能地用了讨好的口吻:“没有,不是的。”
顾越张了张口,可好一会儿,最终又是沉默。
车厢里安静得吓人,气氛压抑。
洛斯年整个人轻微发抖,像受了惊、在应激边缘的小动物,呼吸又快又浅。
就在这时,车忽然停下。
洛斯年正在愣怔时,车窗也降了下来。
新鲜空气涌入,窒息感为之一散。
洛斯年茫然抬头,认不出这是哪里。
顾越伸手,掌心是一串钥匙。
洛斯年更懵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是房子,本来想带你去看一看的,”顾越低声说,“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对不起。”
洛斯年:“……”
害怕吗?算是吧。
又或者是因为,顾越距离他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地方很近,所以只是见面,也会有强烈的疼痛感。
洛斯年不知道要说什么,摇了摇头。
“拿着吧,”顾越说着,将钥匙强行塞进洛斯年手中,“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没有地方住,寒假也住在学校里。”
说到最后,他尾音有点发颤。
洛斯年抬眸,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视线又落到手中的钥匙上。
洛斯年反应很迟钝。
明明只是一串冰凉的、小小的钥匙,此刻却滚烫又沉重,压得他抬不起手。
“对不起,年年,”顾越低低地说着,嗓音越来越难以控制,流露出哽咽,“我来得太晚了……”
“我是这几天才知道,原来当年,是顾妄书把你关进地牢的……他骗了我,我一直以为,是当时的管家擅自处罚你,你的尸体才会出现在地牢……”
“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对不起……”
洛斯年怔怔地听着,眼眶跟着也红了。
车厢里响起另一道哽咽。
洛斯年攥着钥匙,按在胸口,难以克制地喘息起来。
顾越抬头,发现洛斯年眼里有泪水。
洛斯年憋着气,努力想要忍住眼泪,除了将脸憋得通红,没有任何作用。
泪水如雨落下。
“太好了,”他喃喃地说,“你不是故意不来的,你没有不要我……”
顾越被他的话钉在原地。
脑袋像被砸了一拳,耳边嗡嗡作响。
顾越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又轻又缓地在说:“顾妄书对你说,我不要你了?”
不需要回答,他已经知道答案。
而洛斯年哭得很厉害,从眼角到脸颊,全都浸透了泪水。
漂亮的面孔变得皱巴巴,像要将长时间的委屈全都倾泻而出。
顾越再也忍不住,解开安全带,越过身来抱住他。
“他骗你的,他是个骗子,你不能相信他,”顾越喘了口气,才能顺畅地将话说下去,“我没有不要你,我怎么会不要你?”
“这辈子,我最喜欢你了。”
洛斯年攥着他的衣襟,放声大哭。
那些漆黑的夜晚,他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顾越是喜欢他的,是愿意庇护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