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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目瞪口呆,一时间齐齐惊掉了下巴。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见,被楚扶昀拿在手中的,哪里是什么结盟书或军机要务!
  那分明是……是一封对月婚帖!
  “你们还得等回去了才能成亲。”楚扶昀嘴角噙笑,仿佛自己赢了什么似的,“就在刚才,我已经成了。”
  众人傻了眼。
  “我的姑娘说以千洲为聘,要娶我过门。”
  楚扶昀笑意更深了。
  “换做你们也很难拒绝,对么。”
  他说罢,也不击缶了,也不闲聊说话了,而是收好婚帖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去。
  “将军您是要去哪儿?”见他要走,将士们纷纷以为是又有军务,忙跟着也准备起身追随。
  楚扶昀回眸,眉梢扬了扬,答得理所当然。
  “过门啊。”
  众将士:“……”
  ……
  中秋时节的灯会,无处不热闹。
  白洲一向是四海十洲最苍凉壮阔之地,因而就连每年的灯会也比其他洲城寂寥许多,尤其是跟中洲的半灯城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自从少宫主嫁来白洲后几乎年年必逛灯会,哪怕简陋点儿也没关系。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白洲一众仙城的灯会已然进步了许多。
  楚扶昀到了白洲的灯会仙城时,天已经黑了。
  一位姑娘正站在一盏盏挂起的花灯下等着他,见到他来了,眼眸带笑,灯火入眉弯。
  “今日不是要参加继任典仪。”楚扶昀笑了,走上前,理了理她耳畔被风吹乱的鬓发。
  “我取消了。”暮兮晚抬了抬头,答得理直气壮,“他们宾客尽欢宴饮就行,我跑了。
  我的时间可是很珍贵的,才不想花费在各种无关紧要的琐事上。”
  听见“珍贵”二字,楚扶昀笑意淡了几分,轻声道:“嗯。”
  这是两个人心知肚明却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她的寿命不长。
  暮兮晚
  从阴司黄泉回来后一切都好,长嬴看了她的状态,有了心跳,有了生命,已经算得上起死回生了。
  只是……
  活不久。
  长嬴说,起死回生最后要经历的三场火,她已然走过两场。
  火烧方外宫是一场。
  行渡灵台山是一场。
  没有第三场。
  这世间能被用来充当神火的荧惑星已然归天,饶是长嬴也无可奈何。
  楚扶昀为此寻过不少延长她寿命的办法,他甚至试过将他的寿命与她绑定,但都以失败告终。
  长嬴被这位长明星君吓得心惊肉跳,忍不住私下里问他,她要是过几年亡故了,他要怎么办。
  楚扶昀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他才慢慢回答道。
  或许是回天上去。
  然后,再也不想苏醒了。
  这话无意间传到暮兮晚耳中,她不可置信地振振有词。
  “总归还有几年呢!
  世间很少有事情能十全十美的,你算算,喜怒哀乐四件事,高兴也只占了一半呢,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最要紧的不是得个圆满,而是珍惜余后的岁月。”
  ……
  白洲灯会,灯火光辉。
  “所以比起参加什么继任大典……”
  暮兮晚眉眼弯弯,她望着楚扶昀,眸子里像落满了星光似的明亮。
  “我想。
  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去看灯的。
  哥哥。”
  楚扶昀闭目一笑。
  “好。”他答。
  世人都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段佳话故事。
  楚扶昀有时候常在想,他与她之间的故事是什么——
  一颗星星来到人间,爱上了一个姑娘,然后与姑娘幸福相守。
  真好听。
  这个故事要能停在这里,该多好。
  第95章 乐莫乐兮新相故知身后有家,家里有人……
  月色明亮,白洲的灯会一向简洁,点点灯火亮起了,像是人间的星星。
  刚进了灯会不久,楚将军说,想为少宫主买盏花灯。
  可罕见的,少宫主摇摇头拒绝了。
  楚扶昀眉心微蹙:“不是喜欢热闹?”
  与他不同,他的妹妹一向喜欢喧嚣热闹的红尘、喜欢一切花团锦簇的良辰美景。
  所以年年出游,她必然是会提着一盏花灯的。
  “买的灯,没有你亲手扎的好看。”暮兮晚望着灯会上精致的花灯,语气很轻,“而且,我喜欢的不是热闹。”
  她想了想,像分享藏在心底的秘密一样的回答说。
  ——是喜欢有人相伴的幸福。
  曾经刚来白洲时,她每每想念老师了,就扎一盏花灯,或者在院子里放一束烟火,再不然,就是一个人溜进市井街巷中玩儿。
  红尘繁华,大家都很热闹。
  这样一来,自己就好像也不那么孤单了。
  没有人陪着,有一盏灯陪着也行。
  后来就不需要灯了。
  暮兮晚眉眼释然,笑得像得了糖的孩子。
  后来心里有你,就不觉得孤单了。
  但最后,两个人到底还是在路边小摊贩处买了盏花灯,只因小贩提供了笔墨朱砂,允许客人自己在花灯上画纹样——暮兮晚可没法拒绝这个。
  她席地而坐,抱着灯咬着笔,想了一会后先是在灯上画了寥寥几笔,流畅生动的墨水一沿伸,蜿蜒成河流。
  “一条河。”她得意。
  画工不错。
  楚扶昀笑着评价了一句,随即半跪在她身后,欠身俯过来,将人半抱在怀里,一手揽着她的小腹,另一只手拢上她的指尖,就着她手中的笔,继续在灯上添了几墨。
  飞扬的风吹草动。
  芦苇荡。
  有河有芦苇了,画的景是白洲,暮兮晚想了想,又在芦苇荡中勾勒出一个人。
  戎装、长枪。
  清俊堂堂,自是天神模样。
  画的是将军。
  楚扶昀一笑,说不是风景画?怎么画起人了?
  暮兮晚说,将军是最好看的景。
  她又说。
  第一次见将军出征归来时,我就很奇怪,明明将军赢了,为何大家都不是很关心?甚至连为将军庆贺的人也没有。
  要不是我次次为你散花,大家肯定还是怕着你呢。
  楚扶昀笑着答她。
  于我而言,赢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习以为常。
  于百姓而言,我镇守人间是职责所在,没有人会去特意感激我本应该完成的天职,更遑论为此祝祷呢。
  暮兮晚刚想说话,就见楚扶昀拢着她的手,又执笔在灯上添了一个人。
  霞衣,乌发。
  眸清灵动,像一缕和煦阳光。
  画中的两个人隔着河水芦苇,彼此遥遥相望。
  这样就圆满了。将军说。
  大将军得胜归乡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姑娘,诗歌里都是这样唱的。
  暮兮晚脸颊一红,扬了扬头,不服输道。
  你怎么知道诗歌里描写的姑娘,在等的人是将军呢。
  楚扶昀眼帘微垂,他搁了笔,轻轻转过怀中人的脸颊,气息凑近了,一吻落在她的唇上,停了停。
  当然知道。
  因为,是定了亲的姑娘。
  将军定了亲,也就有了想回的地方,从此以后,他就知道无论自己走的多久多远,无论前路多么凶险,都不能真的一去不复返。
  因为身后有家,家里有人在等。
  暮兮晚脸颊更烫了。
  ……
  两个人画了花灯,就这样,花灯牵着姑娘,姑娘牵着将军,一路逛一路吃,桂花糖小馄炖,姑娘见一个爱一个,买了吃了,就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恳求将军。
  ——没你的手艺好,你回去后能不能再做点儿给我吃?
  将军没法拒绝,诚恳应下。
  街边还有画糖人,姑娘看得走不动道,拽着将军不肯走。
  “我要这个——!哥哥给我画一个——!”她要耍起赖了,那是当仁不让的。
  楚扶昀被“哥哥”二字也磨得停住了脚步。
  他忽然有点儿后悔,就不该让他妹妹这样唤他,一旦唤了,只怕她提的什么要求都得答应。
  床上的事儿另说。
  于是楚扶昀不得不放下所有“白洲之主”的架子,同店家沟通了以后挽起柚子在摊前坐下,化了糖水,持着个铁勺小心翼翼的勾勒的图样。
  要什么样式的?明明是第一次上手,楚将军却老练地问道。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暮兮晚指了指好几个动物,眼巴巴地蹲在他身边望着他。
  楚扶昀叹了口气,认命动手。
  他虽是第一次画这个,但显然,常年持枪持兵的手让他对一切金属器物都有着极为强悍的控制,于是很快,他画糖人的功夫就变得行云流水了。
  暮兮晚充满期待,她完全没意识到,要是此情此景让白洲军中的人见到此景,定然会大吃一惊到惊掉下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