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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科幻异能 > 蛇珠 > 第40章
  此刻,距离沈坠兔失去与朱雀现任高层的全面联系,已经快要半天了。
  沈坠兔的家是空的,外面全部都是吴晖越在朱雀留下的军队,领队权已经转给了朱家。喻明戈知道他们不敢把她现在关进牢里,因为那个阵仗太大,很容易遇到记者和其他区的间谍蹲守,如果她是朱寻树,大概就会把她送到这里来。
  燕寻大学。
  这会是一个痛快又讽刺的结局,如果朱寻树赢了的话,把原总席软禁在她曾经大出风头,得到一切的燕寻大学来时路,让她产生剧烈的落差和痛苦,一定是个非常不错的报复。
  现在能够动的人不是很多了。
  喻明戈不算朱家的人,行动也会一直被严加看守。现在大学正处于冬季假期,夜半正是无人时,在送走何同衣后,她对着一张空落落的棋盘落座。
  当时,在沈坠兔地别墅里,她曾经和沈坠兔下过一盘很特殊的棋。那是一个著名的残局,“蚯蚓降龙”,敌方的势力有两条像龙一样可以横冲直撞的车,现在看来,吴晖越对外军权在握,朱寻树在内政治变革,情况确实没有办法更糟糕了。
  两士。
  喻明戈闭了闭眼,慢慢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回忆起那繁华的每一个细节。她记得,沈坠兔当时说的两士是,“郑鸣”、“何同衣”。
  士者,在象棋局里的特色是,只能围着将军走,可以斜出。
  现在,一士为军死,一士移军侧。
  一象。
  可以斜数格,但永远不可以过河,那个人是……“林云客”。
  她正在军中,去当那最后一道防线。水,有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有时候却是作战中最为关键的护城河。她和外交部首席林云客相交多年,知道那个女孩拥有足以带领朱雀全部子民穿越迷雾,淌过河流,到达彼岸的力量。
  喻明戈明白,无论是谁,都不会担忧林云客出现任何问题。她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只有她去面临不同的难题,然后在每一个不信任的眼光中柔软又无可转移地将局势移到她喜欢的那一方面去。
  那么,她呢?“喻明戈”呢?
  她说的……是什么。
  喻明戈想起那个晚上。屋外,夕阳如同鲜血铺满了一整个水池,沈坠兔就这么侧着脸,半张脸浸泡在了那金红色的辉光里,一边半望着天花板,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蚯蚓降龙……可是我想要黑方和,用两卒去牵两龙,用一象一卒去保黑帅……”她转一转脸,窗外又好像天彻底黑了下来,她当时以为沈坠兔真的在说她的那个精妙的残局解法,“不必你去掏那龙心,你只需要和一‘象’共守,就是你的大功。”
  想到此刻,喻明戈发觉她身上冒了一层冷汗。
  她不会在那时,就在说今日的局面。也就是说,如果那天的她就在说此时此刻——她知道她会有这么狼狈的此时此刻——那么她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喻明戈做,她只需要她待在原地,守住她。
  那么,在新的强势命令到来前,她只要可以待在燕寻大学,她就一直,待在这里。
  -
  区域边界处,雪堆得越来越厚,这里已经接近了太阳湖的北边角。白虎、朱雀、玄武、青龙四区在这个微妙的边界分别扎营,此地严格来说,应该隶属于青龙的区域。
  朱雀的军队,在吴晖越的引领下,就这么靠着一股狠劲打进去了,背后写着一叠密密麻麻的名单。他们不怕死的打法在人工科技面前竟然有了奇效,白虎又在侧翼给了压力,要不是玄武的奇军降临,恐怕朱雀还要再往里面打进去。
  吴晖越的宗旨是,不收失区,但要咬下青龙五层龙鳞——他们要青龙更好方位的五个区作为赔偿。此时此刻的牺牲,在朱雀区夺下青龙区的科技仓之后,就都值得,不然朱雀区的仓库损毁,若是就此和平,接下来怕是十数年的修生养息,都难再跟上青龙区的龙尾。
  毕竟,沈坠兔现在还是朱雀区的总席,他们的胚胎粮仓还是青龙区隔空炸毁的,他们的财政部首席郑鸣甚至愧疚自杀。朱雀区与青龙区的仇恨,又是更深一层。
  “你冷不冷?”
  这是临时安置军营箱,林云客没有穿外套,正坐在窗门口,对着窗外看,捧着一杯热茶默默坐了许久。吴晖越正军装雪覆,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是说出了那一句话。
  她把茶杯放下,垂了睫毛:“你进来吧,何必那么拘谨。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里条件很差,我知道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吴晖越依旧没有进房,“云客,你相信我,朱寻树……从来没有和我说他要把你送上前线来。”
  “我知道。”林云客又喝了一口热水,这里没有茶,她的神情说不是适应,只是克制着,“我也说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不是你的错。”
  雨雪霏霏。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结了三尺厚的冰,林云客却突然说:“我知道你不能给我电子设备,更别提任何通讯工具。你能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吗,我也不会寄信,你放心。”
  吴晖越还是问了出口,虽然他知道,问出口了,会让他们的距离更远:“你要做什么呢?”
  此刻,林云客终于转身了。她的脸还是和吴晖越高中印象里的一样,无论她出现在大屏幕上,外交台前多少次,她永远是这样翩翩有礼,没有喜怒,只有一股淡淡的飘渺气,好像谁也近不了她的心:“我想下棋。我知道军营比较艰苦,应该是没有棋盘的,所以一张纸,一支笔就可以让我下棋了,也可以让监控随时对着我。”她扯出一抹笑,像是抱歉,“我知道这已经非常为难你了。”
  “哪有,哪有。”吴晖越高兴起来,因为林云客有求于他,他怎么会不高兴,“其实军营有棋盘,什么种类的棋盘都有。这几日如果前线没有什么大动静,我还可以来陪你。”
  “你其实明白。”林云客似有不忍,“你从来不是我想打败的人。”
  吴晖越的神色显而易见地灰暗了。他像是被钉在原地:“他都把你送到这里来了,你还是一直喜欢他吗?朱寻树他可以为了他未来的政治生涯,和任何朱家的旁枝亲戚结婚,又或者再扶持一个新的林家小姐,没有沈坠兔的关系,一点点都没有的那种林家小姐。我和朱寻树都是男的……你这样能信我吗,我非常了解他。他是一个男性政客!”
  林云客又轻轻笑了一下,她压住了一切情感,依旧平静:“其实,朱寻树也早已经不是我想打败的人。”面对此刻吴晖越的无措,她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难道不是他,就得是你吗?婚姻,对我们这种人而已,早已经是非常,非常复杂的问题,我不喜欢把简单的问题莫名其妙的复杂化,现在也没有人值得我去牺牲我的事业和自由区获得这种复杂。吴晖越,我们曾经是同学,未来也许有机会,还会是同事。”她的笑越来越轻,“可是,你知道,爱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她回身,又坐下,叹出一口长长的气:“吴晖越,在我们的立场上,永远不要把简单的问题弄得复杂。你知道我现在说的不是婚姻了,现在,对吗?”她叩了两下桌子,“把立场变得简单一些,复杂的立场,适合政客,不适合一个将军。我知道你还要陪朱家派过来随军积累经验的几个孩子——也就是朱家给你的人质,对吧——你快去吧。”
  吴晖越没说话,他只是凝视了林云客的背影很久,又退了两步,直接大步流星出了军营集装箱。林云客知道她也许没有办法等到她的纸笔了,但是她没有丧气,只是看着窗外白雪皑皑的尽头,那里,立着一面白虎旗。
  她该知道了。
  那一头,白虎旗下,姜倾正在随军铲雪。门外,突然有几个骑老虎的士兵前来通报,说是有个小男孩一定要见她,自报家门,说是朱雀区朱守仁,一定要见,不见不走,说是要帮他遣返朱雀区吴晖越部下,他竟然声称立刻要死在白虎军前,看他们如何交代。
  姜倾知道朱姓之人或许会来,可却完全不明白一个男孩为何要在此时此刻见他,更不知道他为何非见不可。一种奇怪的笃定直觉让姜倾跑了过去,红发像烟花一样在白雪地里绽放开来,等到他的是一个神色警惕的男孩。他盯着姜倾的脸看了半天,姜倾也就这么在雪里和他沉默地对了半晌,他突然回头,看到朱雀的旗帜,脸色浮现出很多忧愤,忍不住:“他们杀了她。”
  谁,杀了谁?
  “他们杀了沈坠兔。我看见了。”他用圆圆的眼睛瞪着她,“是一次活动,她被我叔叔抓走了,她的兔子也被抢了。我不能看他们毁了朱雀,你能停下他们做的一切,我知道!姜倾,姜倾将军!”
  朱雀旗近了,吴晖越的脸在见到朱守仁之后变得如释重负。
  他走进,大喘着气说,姜倾,是我。一定是这里地图复杂,这孩子他一不小心迷路了,朱雀全区都在找这个朱家的孩子,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