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扎吗?”关自西伏贴着他。
陈崇随手拍拍他的颈侧回应说:“等会扎。”
关自西莫名笑了下:“等什么啊,等零点?”
过了零点是陈崇二十岁的生日。
关自西绞尽脑汁给陈崇送礼物,光是想送什么就琢磨了好几天,最后想着他们头几回见面陈崇骑车摔骨折,送了套骑行服和头盔。刚好生日当年是周末,关自西和陈崇都有时间,方方面面都能陪陈崇好好过个生日。
“马上零点了啊,还有几秒。”关自西抬眼往卧室里的挂钟看过去,几个字的功夫,秒针堪堪越过,他笑着接话道。“生日快乐。”
“以后每天都给你扎头发,是我送给我自己的生日礼物。”陈崇抱着他,抬手将他贴近脖颈处湿漉的发尾捋顺,挑起来拢在掌心里,他垂着眼,淡然冷静的面容上浮着层温和。
未来是缥缈的,明天不是。
明天要给对方扎发是确定的,可以握在手心里。
陈崇抬手去抚摸关自西还裹着纱布的手心,他隔着层厚厚的白纱,动作极轻地去感受关自西那道伤疤。
关自西知道有些疤痕是没有办法立刻痊愈的,于他而言是,于陈崇而言更是,他虽然说话直接,却也没有办法逼着陈崇立刻站在他面前保证,保证再也不去想以前的事,再也不会受伤之类的话。
他需要做的就是一直陪着陈崇,看着陈崇。
陈崇也很需要他,他们除了不得不分开的时间里,几乎都待在一起,占据了对方生活的大半。
关自西在那夜后总是做噩梦,胆战心惊的从睡梦中醒来,然后后知后觉地去抱住陈崇,和陈崇分开得久了,心里也会止不住地发麻、发悸,总觉得哪块地方相当不安。
他在与陈崇分离后,得不到陈崇消息后,很焦虑。于是陈崇保持手机长时间畅通,只要是他的消息,陈崇会回得很快。
而类似的情况似乎也出现在陈崇身上,他要求自己一到家就要见到关自西的身影,见不到的时候就会频繁地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这种畸形的依恋状态竟然同时留存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关自西是因为那夜的阴影迟迟未散去,那么陈崇呢?
跟着陈崇把饭吃了,关自西照着卓一然说的话,跟陈崇打报告请假,表示周一的晚上要跟着卓一然和方梨吃个晚饭。陈崇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批准了。
虽然只是把时间的限度放宽到九点,并且还三令五申地勒令关自西不许喝太多的酒。
关自西笑眯眯地比了个ok的手势,在床上打了个滚准备入睡。
而等真到吃饭那天,一直到八点半,陈崇都没打电话来催的时候,关自西率先有点儿坐不住了,他后面吃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紧赶慢赶照着九点门禁之前回了家。
然后发现陈崇坐在客厅里写小组作业。
关自西如释重负地长长舒出一口气,走上去扑了陈崇满怀,陈崇熟练地兜住他,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双手还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陈崇平日里偶尔会戴眼镜,实际上是因为他有点散光,但视力上基本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这件事似乎是纯凭他的心情,至今关自西也没能摸出什么规律来。
很莫名其妙,以至于关自西偶尔会觉得陈崇戴眼镜存在部分色诱的动因。虽然完全不成立。
他见陈崇戴着眼镜默不作声地在写报告,关自西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眼镜,拉长声音道:“你今天怎么都不打电话来催我?嗯?”
陈崇捉住他的手,单手在触控板上滑动调整格式,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数。”
关自西说:“谢谢你的信任,陈崇同学。但是我为什么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我相信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陈崇换了个说法,话意听起来有些可怜,神情倒是十分的冷静自若。
关自西嘀咕两声,从陈崇身上翻起来,把腕上的手表摘下来递给陈崇,说:“我感觉它走针好像慢了点,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没有用,你帮我调调好。”
陈崇应声道:“一会就调,明天早上你就可以戴。”
“我明天要戴自己那块银色的,我要去个设计师沙龙,银色和我要穿的衣服比较搭一点。”
陈崇顿了顿:“金色的不好看吗?”
“感觉有点违和呀。”关自西瞧着陈崇一直盯着他,试图解释,但想到陈崇衣柜里那些单调的衣服颜色,嘴巴张张又慢慢闭上。“和只会穿黑白灰的笨蛋说不清楚。”
“反正它现在走针不是很准,你明天再修吧,你作业写完之后就赶快睡觉了,明天你还要上早八。”
陈崇没作声,片刻后不冷不热的嗯了下。
关自西隐隐发觉陈崇似乎有些不高兴,第二天一早醒来看见调得分秒不差的机械表躺在自己枕边时,才确定了这件事。
这大闷葫芦。
关自西:[图片]
关自西:[出门了。]
陈崇收到关自西发来的自拍照时下意识浅笑了下,关自西穿着精心搭配的月牙白色翻领衬衫、黑色立领排扣刺绣外套,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嘴巴,笑脸吟吟的,露出来的腕上正是陈崇送给他的那块儿机械表。
陈崇:[不是不搭吗?]
关自西:[某人不高兴了,本设计师只能勉强降低一下审美要求来哄一下呀。]
陈崇:[为什么摸嘴巴。]
关自西:[这是亲亲的意思,飞吻。]
陈崇:[图片]
陈崇:[也亲你。]
关自西收到陈崇的照片时,微微愣了下。
陈崇这人拍照技术从不讲究,大多数都是仰拍,但陈崇长得好,拍照不太挑角度。陈崇穿着套黑色运动服立领夹克,随意的搭了根手指在唇边,恰好搭在唇下黑痣的位置,俯视着镜头,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
关自西:[你拍这么帅做什么?]
陈崇:[做壁纸。]
关自西:[?]
陈崇:[把亲亲照做壁纸了,你也做,回来我检查。]
关自西有点无语,动动手指把壁纸设好,出了门。他今天去的设计师沙龙是上次买下他设计的品牌组织的线下活动,据说是名额不算太多,他秉承着僧多粥少的粥才是好粥的道理,这才决定来一探究竟。
来也不算白来,但失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设计师这种行列里多得是爱攀比、没才情还目中无人的鼻孔超人,关自西和这种人打交道只觉得浪费时间,礼貌笑笑再聊聊天已经算是顶破天了。
谁曾想这些人还要约着聚会吃饭,关自西寻了个理由默默地先行撤离。他才刚出这道门,熟悉的车就开到他眼前了,他微眯眯眼睛,辨认了下车牌,确认这是李升玉的车。
关自西在心里骂了李升玉两句,想掉个头就走,对方却眼疾手快地驱了个把人过来把他毕恭毕敬地“请”上了车。
关自西心里惦念着门禁的事儿,面对李升玉时也没太客气,他冷眼瞧他:“有什么事,我急着回家吃饭。”
李升玉今天穿得油头粉面的,颇为正式,他含着笑说:“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有些机会错过就不好再捡了。”
掐算下日子,关自西大抵猜得出今天是陈聿溪的送行宴,卓一然跟他提过两耳朵,说是请的人并不算多,但规模不小。江市排的上号的能去的都会去,但这种场面是由卓一然他老子出场,轮不到他。
听这话的时候关自西还笑了,现在他倒是有点笑不太出来。
要是卓一然在,这事儿还好摆平些。
关自西向来是执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战略方针,人都已经在车上了,再怎么挣扎也不能跳车逃跑,还不如闭着眼睛想想回去怎么跟陈崇解释。
这种场合,关自西这套着装就像是异类,人刚一进门,就被各种眼神环着绕着,揶揄的、看不起的、嫌恶的,他眼皮微微耷拉着,过去久久无法看透的事情竟然在这个“重归故土”的瞬间茅塞顿开了。
这种人的鄙视、自傲是藏在骨子里的,不是垃圾的人太多,是他们习惯看不起人。而关自西的出现无可厚非的成为了众矢之的,这种过去让关自西相当不自在的眼神依旧像冷箭似的投射过来,可关自西却没觉得有以前那么疼。
还是有人会上来跟他打招呼,认真打招呼的有,上来看笑话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关自西相当虚伪的一一回应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好久不见?”陈聿溪冷不丁地出现在他四周,这次却没有让关自西近他的身,他周围依旧围着两个黑衣保镖,和人维持着近一米的社交距离。
“我给你发的几次短信你都没有回,我以为你是拒绝。”
关自西平静道:“你以为对了。”
陈聿溪笑容微微僵在脸上:“什么?”
“我就是拒绝的意思。”关自西说道。“我不去首都,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