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倏然收紧。
程迩深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硝烟与泥土腥味的空气涌入肺腑,非但未能缓解紧绷,反而更添一份铁锈般的凝重。
他喉结微动,再开口时,嗓音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如同凝定的寒冰,每一个字都清晰冷冽,透过耳麦斩钉截铁地钉入通讯频道:“准许执行——破门!”
指令下达的瞬间,耳机彼端似乎传来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粗/重/喘/息,紧接着,是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般激昂的回应:“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声线里迸发出压抑已久的锋芒!
轰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一秒,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平地炸开的惊雷,悍然撕裂了雨林压抑的空气,即便隔着宽阔浑浊的江面,那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崩塌声,也清晰无比地撞入了余寂时的耳膜!
紧随其后的,是彻底爆发密集炸裂的枪声,不再是零星的试探,而是狂风骤雨般的火力全开!激烈的交火声、模糊的嘶吼、以及某种金属结构的扭曲重响,瞬间交织。
余寂时的心骤然提起,目光如炬,死死投向对岸那片被高耸围墙和钢筋水泥巨兽般建筑遮蔽的区域。
交战的核心旋涡,正是毒/巢防御最森严的后方,剧烈的声响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堡垒内部疯狂涌动、炸裂,却被那些冰冷坚固的障碍物死死阻隔。
视线所及,唯有毒/巢上空被惊起的乌压压一片飞鸟,以及隐约弥漫开来的、不详的硝烟气息。
然而,听觉传递的信息,远比视觉更为直白!
那声音的浪潮里,惊惶失措的尖叫、绝望崩溃的怒吼、杂乱无章奔逃的脚步……如同溃堤的洪水,清晰无误地宣示着战局的绝对倾斜——这是一场摧枯拉朽、毫无悬念的碾压!
此刻,突入“园区”的先锋小队,在军警精锐的协同下,已化作一柄尖刀,狠狠捅进了毒瘤的心脏!
大楼内部,激烈的短兵相接如同飓风过境,训练有素的突击队员们组成严密的战斗队形,火力交织,层层推进!
毒///贩仓促构筑的防线在绝对的火力优势与战术碾压下,脆弱得如同纸糊,瞬间土崩瓦解!
枪声如同爆裂的鼓点,在空旷的廊道与房间内疯狂回荡,所过之处,负隅顽抗者如同被收割的麦秆般纷纷倒地,一层又一层,扫荡!肃清!将惊弓之鸟般的残敌死死压制、封锁在狭小的空间内,动弹不得!
仓库重地的守卫甚至来不及做出像样的抵抗,便被精准的子弹撕碎了防线,沉重的大门被强行轰开,刺目的战术手电光束瞬间撕裂了内部的昏暗——
堆积如山的白色粉末、封装严密的大//麻///叶片……数量惊人、触目惊心的毒/品暴露在强光之下,如同丑陋罪恶的冰山一角!这片流淌着黑色黄金的罪恶之地,顷刻间被接管!
兵败如山倒。
毒///贩们赖以逞凶的据点、武装、乃至凶悍气焰,在这雷霆万钧、疾如闪电的精准打击下,彻底崩溃!他们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穴,仓惶四散,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向着雨林深处溃逃,完全不复往日的嚣张气焰。
这场闪电突袭,打破了所有固有的程序桎梏,摒弃了常规打击所需耗时数月的冗长外交照会与证据链闭环,凭借最高级别的红色特批通道,如同从天而降,在二十四小时内便跨越国境线,悍然刺入这密林深处的毒瘤!
快准狠!
这超乎想象的雷霆速度,打了盘踞此地多年的毒///枭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甚至来不及启动最坏预案,更遑论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原本固若金汤的堡垒,在绝对的力量与速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顷刻间便被攻破了核心,上演了一场雪崩式的溃退!
倏地——
余寂时锐利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死死锁死在毒巢那扇被暴力破开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门!
只见一小队衣着混杂、神色仓皇的武装分子,正架着一个穿着深棕色长衫的男人,踉踉跄跄地从那狭窄的缝隙中挤了出来!他们目标明确,如同丧家之犬,不顾一切地冲向岸边停泊的一艘小型船只!
是他?!
心脏猛地撞击胸腔!余寂时几乎是本能地抓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冰冷的金属目镜重重压在眉骨之上——
视野倏然拉近!
镜头中央,那张脸孔如同烙印般清晰刺入眼底!
深陷的脸颊,高耸的颧骨,一双浑浊的眼球因惊惶而异常突出,死死瞪着逃亡的方向……是那张无数次在案卷照片和噩梦中反复出现的脸——
关应白!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滔天恨意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余寂时五指猛地攥紧,指甲狠狠刺入掌心,留下深刻的月牙形血痕,剧烈的刺痛感传来,却奇异地被巨大的冲击所淹没,仿佛痛觉神经已然麻木!
他猛地扭过头,脖颈处的筋络因过度用力而绷紧,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变调:“程队!目标现身!正乘船逃窜!”
视野尽头,那棕色的身影已被连拖带拽地塞进了小船船舱,引擎的咆哮声在浑浊的水面上突兀地响起,船尾搅动起翻滚的白沫。
小船!水路!
这是毒///枭最后也是最滑溜的逃生通道!
程迩的目光几乎在余寂时发声的同时,已如鹰隼般钉死了那艘即将离岸的小船!他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深深吸进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冰碴,堵在喉间,带来瞬间的窒息感!
千钧一发!
没有半分迟疑,程迩猛地抓住防弹衣的领口,他三两下就将沉重的防护扯下,狠狠掼在泥泞的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你!你!还有你!”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身侧几名水性极佳的队员,声音低沉急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指令,“脱掉防弹衣!跟我下水!截住那艘船!”
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砸下!
余寂时的心尖狠狠一颤,下一秒,他做出了与程迩如出一辙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抓住防弹衣边缘,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将其从身上剥离!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失去防护的身体,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
他猛地抬眸,视线穿透弥漫的硝烟与水汽,精准地攫住程迩刚毅的侧脸,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坚毅火焰,炽热得几乎要将周遭的潮湿空气点燃!
“我也去!”
三个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不容拒绝的决绝。
程迩闻声,霍然转头。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程迩的视线如同滚烫的烙铁,重重落在余寂时沾满泥污却异常执拗的脸上。
他看到对方眼底那片燃烧的火焰,也看到了深处潜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几乎是刹那间,程迩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薄唇下意识地张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冲口而出。
劝阻?命令?担忧?
然而,所有汹涌的情绪,都在触及那双坚毅眼眸的瞬间,被一股更强大、更滚烫的力量死死堵了回去,硬生生咽下!
时间,不允许丝毫的拉扯!
最终,他紧抿的薄唇只化作一道冷冽的直线,狠狠压下眉峰,深邃的眼眸中所有复杂的波澜被强行压制成一片冰封的湖面,唯剩孤注一掷的凛冽寒芒。
“好!”
一个单字,沉重如铁。
随即,他紧盯着余寂时的眼睛,嗓音低沉沙哑,却蕴含着千钧之力,“万事小心!”
跳下去的瞬间,冰冷的河水包裹全身,腥涩浑浊的气息直冲口鼻,余寂时咬着牙,双臂奋力划开厚重的水流,穿过层层叠叠、巨大如伞盖的浮水植物和纠缠的水草形成的幽暗屏障,视线锐利地锁定前方那艘疯狂逃窜的小船。
他紧随突击队员的身影,在翻涌的浊浪中破开一道笔直的水线,全力朝目标。
船上,关应白和他仅存的几名心腹显然已发现了水下逼近的威胁!
砰!砰!砰!
仓促而慌乱的枪声接连炸响,灼热的子弹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嘶鸣狠狠扎入水面!
然而,水的阻力瞬间吞噬了子弹的动能,一颗颗致命的金属颗粒,如同失去生命的铁屑,徒劳地溅起微弱的水花,在浑浊的河水中迅速减速、翻滚、最终沉寂,未能伤及水下的追猎者分毫。
船体粗糙的木质边缘终于触手可及!
余寂时五指如钩,猛地抠进湿滑冰冷的船板缝隙,肌肉贲张,一股澎湃的力量自腰腹爆发,配合着蹬水带来的强大推力,他借着水流之势,与身旁的队员几乎同时,带着淋漓的水花,狠狠跃上了剧烈摇晃的甲板!
嘭!咔嚓!
脚掌踏上船板的沉闷撞击声,混杂着木质结构的嘎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