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顾砚庭眼里, 覃阮就是只很单纯的小熊猫,还是一只对生理知识储备不完备的小熊猫。
覃阮的眼睛像是湖水像琥珀, 很清澈明朗, 同时也空白得像白纸,他永远真挚单纯, 没经受人类世界浑浊的污染,精神世界干净丰盈。
顾砚庭恰恰相反。他拥有太多,都是他力争来的,富足优渥权利渐涨, 但精神世界却空荡虚无。
常年的信息素病消磨着他的精神, 他只得在物质上不断获取以此填补精神空缺, 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去学习尝试各式各样新鲜事物,全部牢牢抓在手里, 可依旧觉得没意思, 直到覃阮出现。
起初, 顾砚庭笃定这个omega目的不纯心思不轨,渐渐相处到现在, 他还真就相信覃阮只是想从他身上拿到一件寻常的东西罢了。
小熊猫玩偶,平安符,亦或者其他什么。
反正绝对不会是觊觎他手里那些本就不值一提的金钱权利。其一因为覃阮本就是傅家人;其二,覃阮不是那种人。
不是觊觎金钱权利, 那就更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他,想在他这里获取感情。
因为覃阮单纯得有点笨了。
而且这只有点笨的小熊猫好像不需要人类世界所谓的爱情,因为覃阮的精神世界本就丰盈,且他极大可能根本不懂夹杂不轨心思的爱。
连人类的亲情纷扰都会感到疑惑的小熊猫,得到友情都会再三询问确认的小熊猫,怎么可能会懂得更晦涩复杂的爱情?
别说覃阮了,顾砚庭到现在自己都还没明白为什么会对覃阮产生那般的情绪。
但是即便不懂,也不妨碍他想通覃阮是真不喜欢他后产生落差感。
标记的过程漫长,依旧一站一坐。这次是覃阮标记顾砚庭,由顾砚庭坐着覃阮站立,但两人身高差挺多,又因为覃阮是个新手,他实在不好找角度,最后站直和顾砚庭商量:“我不方便咬,要不你也站起来?”
旋即两人双双站立,覃阮只能仰头注视对方,他眨下眼睛:“好像更不方便了。”
不远处传来声笑,很矜持,转瞬而过。
覃阮向几位医生望去,看看明显僵着脸在狂压嘴唇的秦医生,和旁边单拳抵唇表情严肃的祈医生,虽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笑,但还是好心提醒:“秦医生、祈医生,你们手里的报告拿反了。”
秦一祝猛哆嗦,讪讪微笑,将报告翻转回来,继续装模作样和祈宁看报告。
其实他们无事可做,在场是为了监督两位,并主盯顾砚庭的状态,数据检测有另外几位医生护士,由此,现在他俩还能做的,就只是装作很忙的样子以此缓解空气中微妙的尴尬。
毕竟ao间的标记是很私密的行为,虽然医生可以观察,但以往的观察经历都是他们在室外隔着单面玻璃看,这和患者们待在一个空间里还是头一次。
覃阮向那边说话的间隙,顾砚庭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实验台上,他眸色动了动,在覃阮转回目光时双手轻握住他腰,正正好两只手握住把人抱起来。
忽然传来的失衡感让覃阮怔忪一瞬,但并不是害怕,他的手按在顾砚庭肩上,很快坐在了稍高些的实验台上,低头正巧看见仰视他的顾砚庭。
顾砚庭的眼睛很好看,覃阮现在挺喜欢观察他的眼睛。
曾经很怕,现在更多的是好奇,因为他发现顾砚庭的瞳色很特别,不是传统人类的深棕黑,是类似绘画颜料中的克莱因蓝,此时此刻那层深蓝上映照着自己的身形,看起来就像在波光微粼的海平面上寻找自己的影子,观感很特别。
覃阮摁在顾砚庭肩上的双手轻轻举起,捧起对方的脸观察,很认真地说:“顾砚庭,你的眼睛好漂亮。”
说着又笑:“我以前挺怕和你对视,现在发现和你对视好有趣。”
顾砚庭两旁脸传达来覃阮双手温热的力度,很软绵,像被棉花簇拥。他并不着急进行治疗,很乐意和覃阮聊聊天:“为什么害怕和我对视?”
“我以前好像和你说过?”覃阮,“你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凶。”
顾砚庭:“嗯,是说过。”
覃阮胆大妄为地捏他的脸,没用什么力气:“当着你的面直说好像挺不礼貌,你有觉得被冒犯到吗?”
“不会。”顾砚庭对他说,“也没觉得不礼貌。”
覃阮懂礼貌甚至到了谨慎的程度,顾砚庭比谁都明白。
覃阮花了很多时间学习人类社交礼仪,但总会有疏忽的时候,他解释:“你的眼型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下垂眼,又是上扬眉。老实说,你不笑的时候是很帅,但也怪凶的,有点像电影里的反派,我说不上,反正就是,挺凶。”
他说着瞧瞧顾砚庭,指腹慢慢摩挲对方的眼尾处:“现在我不觉得你凶了,尤其是前几次看见你笑,又觉得你真的很适合这样的眼型,顾砚庭,你多笑笑吧。”
不太会笑的顾砚庭眉眼平静,却比往常柔和许多,他的双手仍轻握覃阮的腰,绅士克制地搭着,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可他又贪婪地汲取着覃阮给予的触摸,甚至期望更多,那双克莱因蓝眼眸此时宁静得像没有波痕的海面,装得很好,其实心里那片湖早已泛起涟漪。
手规规矩矩搭着,信息素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但他独独忘记,他和覃阮的匹配度太高,就算将气息收得很好,覃阮依旧能闻到。
覃阮眼睫扑闪,埋头在顾砚庭的颈间嗅了嗅,嘀哝道:“你好香呀。”
顾砚庭往他这边偏了偏头,鼻尖触碰到覃阮的耳朵。他轻慢地吞咽,却也只是动了动指腹,闷着气“嗯”了一声。
“是你的信息素?”覃阮的鼻子已经压在顾砚庭的脖子上,脑子有点飘飘然,一上一下,被这香扑迷糊了。
遥远处几位医生看得目瞪口呆,秦一祝后面那位实习生连捶旁边朋友好几下,根本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嘴缝里挤出激动的声:“卧槽!卧槽卧槽!!!”
“……”秦医生单手扶额揉几下,侧身低声对这位实习生说,“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你先别锤我,冷静点朋友。”
实习生猛回神,撤回锤错人的手嘿嘿笑,双手合十:“抱歉抱歉。”
然后拉着朋友后退几步继续“卧槽”。
秦医生无奈,回头又扫一眼那边的两位患者。
两位患者是正常的一站一坐,只是距离稍近了点,但标记治疗嘛距离肯定不能远。并且,俩人也只是在正常聊天说话,顾砚庭的言行举动都很有分寸,覃阮虽主动提起顾砚庭的信息素还试探嗅闻,但言语行为中绝不掺杂任何暧昧意味,就是很单纯的赞美。
偏偏就是这样简单的相处,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到了看得人脸红心跳的程度。
什么原理?奇了怪了,内心强大见多识广的秦医生轻咳几声,目光游离。
“标记开始了,别分心。”
祈宁提醒在场的医生们将颈环手环调高,并时刻关注检测器显示的室内信息素起伏数据。
秦一祝看看患者,此时覃阮毛茸茸的脑袋埋在顾砚庭脖颈间,两只手攀着顾砚庭的肩,看不见到底有没有咬到腺体。瞧一眼数据显示屏,室内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含量已经在浮动,说明咬到了。
秦医生咂嘴感慨,心想,也难怪顾砚庭那家伙最近奇奇怪怪。
这也太明显了。
倒也是令人惊奇,对任何事物提不起兴趣的家伙,这回竟然是来真的。
这次治疗算二次治疗,之前那次让两人的病情皆有好转。顾砚庭虽然好转不多,但能稳定状态已经是皆大欢喜。
正是有上次治疗的效果,这次顾砚庭全程状态良好,一直意识清醒。
标记过程中,后颈腺体先是传达而来温热的触感,接着是犬牙刺破皮肤,然后信息素一点点试探着闯入他的领域。
他感受入侵,那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很小一缕,起初像极了初次来到他身边的覃阮,怯生生的,后来似乎找到了感觉,就开始巡视领地,胆子渐渐大起来,朝更深处试探漫延。
顾砚庭接纳那小小的力量在自己身上转悠,双手扶稳压上来的覃阮,直到结束,他才终于分辨出这前调似蜂蜜香,后来却是花香的信息素是什么。
覃阮的信息素是茉莉。
标记结束时,人还趴在身上,嘴巴也没松,后来脑袋慢慢往肩膀外滑下,顾砚庭用手轻托住抱回来才知道,覃阮给他做临时标记,把自己标记晕了。
晕得像没了骨头,抱着都在往下面滑,顾砚庭只好单手搂住他的腰把人打横抱起来,转身询问这里的休息室。
初时还能感受到轻微的晃动,好像有人在带他移动,后来彻底对外界没了感知,连011那冷冰又机械的呼唤都听不见,覃阮像浸泡进了糖水,被那比苹果还香的气息簇拥环绕,迷了神志。
“我们阮宝要快点好起来。”是熟悉的声音,含着温柔的笑,“想吃什么水果?妈妈让爸爸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