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下被揭开。
整个房间骤然亮起的光线让叶桐下意识眯了眯眼。
边缘白炽灯的光透过磨砂材质的灯罩，在墙面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叶桐的目光却在触及墙面的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僵成了雕塑。
满墙都是他的照片。
从幼儿园的照片开始，他那时候还瘦瘦小小的，应该才到赵家不久，面对镜头的笑容很羞涩。然后是小学坐在秋千上的玩闹抓拍，他腿都在空中晃出虚影了，镜头精准抓住了他开怀的笑容，赵梧树在后面推他。
接着是初中的毕业照，叶桐手里抓着赵梧树和他自己的二中录取通知书，冲镜头比耶。还有他高中的，考试没考好，半夜躲在书桌边擦眼泪的偷拍，台灯投下暖黄灯光，他的泪珠还半挂在睫毛上。
叶桐少年时的喜怒哀乐被人偷偷的捡起来，又完完整整地重新拼接。
每一张照片都被仔细装裱好了，密密麻麻贴在几面墙上。
而数万张照片里的自己，从懵懂到青涩，再到如今逐渐成熟的眉眼，此时都在灯光下沉默地与他对视。
他胸腔里的心脏跳到失序，但却不是恐惧，而是被一种巨大的震撼和荒谬感笼罩浑身，叶桐的腿缓慢迈出去，走到墙边，手指轻轻的触摸到距离他最近的一张——
他睡在隔壁的大床里，神色安宁，一只青筋交错、肌肉纹理清晰的手臂也入镜了，宽厚的手掌轻轻托着叶桐侧脸，麦色手臂与叶桐白嫩漂亮的脸形成一种近乎摄人而残暴的美感。
在手指触碰到相框的瞬间，相框冰冷的触感让叶桐猛地回神。
叶桐才发觉自己的呼吸不知何时如此急促，后背渗出的薄汗顺着脊椎往下流。
“这——”
还是手机铃声在空旷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叶桐浑身一抖，接起电话。他说话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多么干涩。
“喂。”
“我让赵梧树顺路买回来了，他应该很快上来，桐桐，你不用去了，先回来吧。”
路千里对他说。
“好。”
叶桐只能靠本能回答了他，然后木然机械地挂断电话。
他抓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大脑才从嗡嗡作响，无数念头如群蜂盘旋中暂时冷却了一点，刚刚路千里说，赵梧树要回来了？
他本能快于思考，不敢再看房间里的照片，快步跑出客厅，匆匆关上门。
叶桐走到电梯处，看了其中一户电梯正在往上运行。
叶桐直接走消防通道。
他蹲在消防通道沉重的门后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叶桐能听到门后面电梯钢索在运行向上。
然后过了一分钟，电梯门停下又打开，叶桐能听出这是赵梧树匆匆的脚步声。
他把脸埋在外套里，忍着呼吸的时候，闻到那股陌生又熟悉的香味，才惊觉他还穿着赵梧树的外套，浑身都仿佛被他的气味包裹了。
赵梧树顺手关门的声音不小，从走廊回荡到寂静的消防楼梯口，叶桐过电般浑身一抖。
他等了五分钟，冰凉的指尖扶着墙站起来时，才发觉腿都蹲麻了。
叶桐悄悄地打开通道门，扶墙缓缓地走出去。
叶桐在门口愣是又站了三分钟，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走进去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
叶桐打开门。
“回来了。”
赵梧树听到开门声，道。
“嗯。”
叶桐同手同脚地走进去，动作机械地关上门。
赵梧树蹙了蹙眉毛，没有说话。
路千里帮同尘弄好了，站起来说：
“司机说他到停车场，我们俩先走咯。”
“行。”
赵梧树和叶桐送他们到门外。
送完人，叶桐坐在沙发边，愣愣地不动。
赵梧树也有话要对叶桐说，但他得先把厨余垃圾收拾了一下，把西瓜冻进冰箱，又收拾碗筷，在厨房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他脱下围裙，捏了捏手掌心。
叶桐穿着他的外套，坐在沙发边缘。
“我有话对你说——”
“我有话对你说——”
二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
第58章
赵梧树和叶桐就这么默默对视了几秒。
叶桐坐在沙发边, 纠结地揪着手指。
“那我——”
他话锋一转，把话头递给赵梧树：
“还是你先说吧。”
他心想自己所见所闻太惊人，赵梧树还一直试图瞒着他, 不让他进房子，
赵梧树肯定没法说出比他所看到的照片墙更叫人惊讶的事情了。
闻言，赵梧树坐到叶桐旁边。
“好, 那我先说。”
身边的赵梧树一手搭上叶桐的肩膀, 几乎把人半搂在怀里，凭耳朵捕捉不出任何语气信号。
可叶桐还是下意识抖了一下。
他心想可能是今晚见识到了那一屋子照片，对赵梧树的变态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叶桐却没有意识到, 此时自己已经被高大的男人拢困在沙发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习惯了信任赵梧树, 哪怕半个小时前才亲眼看到了赵梧树到底多压抑自己，多年的本能却让他在赵梧树气势汹汹地靠近时也不想跑。
赵梧树垂眸, 目光从叶桐的发旋落到轻扇的长羽睫毛。
他语气不明：“今天邓海成醒了，我逼问出来一些五年前的事情。”
赵梧树能感觉到怀里的人霎时地一僵。
五年前, 邓海成, 只能是他被监禁在赵家那段时间。
赵梧树怎么会知道？
叶桐瞳孔缓缓扩大，还不如他先说呢。他先说至少还能占个气势。
赵梧树的大手在他后颈一点一点，等叶桐的回答。
“我……”
叶桐咽了咽，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赵梧树围困在怀里，没有出路可逃。
赵梧树问到了什么？
“你没有动手吧？”
赵梧树听他生硬地转移话头, 不轻不重又捏了两下叶桐的后颈。
“嗯，没有。”
动手了，还被警察逮到了。
叶桐知道自己无路可跑，反而稍微冷静下来。
邓海成这看见他被钢架砸晕, 应该不知道之后失语的一系列事故。
叶桐道：“是钢架焊接不稳固，你也知道，那是临时安装的。我现在已经恢复了，就没有多说。”
“你就解释这么多？没有其他想说的。”
赵梧树低头在他颈窝附近嗅闻，叶桐一颤，手推着赵梧树黑硬的短发往外推，
“没，没有了呀。”
“呵。”
赵梧树抬起头，直视叶桐。叶桐只和他对视不到两秒，就心虚得移开目光。
赵梧树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叶桐居然还想瞒着他。
“桐桐。”
赵梧树一手扶住叶桐的侧腰，另一手逮住叶桐的大腿，叶桐只感觉身体一轻一晃，自己就被翻转了身体，面对面跨坐到赵梧树腿上。
“你干什么？”
叶桐惊慌失措，下意识想要推开赵梧树，腰却被赵梧树搂紧了，反而越推越进。
赵梧树好像有点生气了，英气的眉毛蹙起。
但叶桐身下的体温太高，他没法集中注意力，叶桐不得不一边努力想要借着大腿的力气撑起来，但后腰又被赵梧树灼热的手掌按压着。
赵梧树说：“你还想瞒着我，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叶桐眼珠子乱瞟，就是不敢看赵梧树，
“什么机会，我不知道——啊！”
叶桐叫了一声，下一刻就捂住自己的肚子，瞬间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保护肚皮。
赵梧树，刚刚居然咬他的肚皮上的肉！
虽然叶桐的腹肌没什么存在感，但因为太瘦仔细摸还是有的，赵梧树居然咬他的腹直肌。
叶桐刚刚还努力撑着赵梧树的肩膀冒头想跑来着，这会儿反而脑袋快埋进自己的肚子，根本不敢抬头。
赵梧树手搭在他尾椎处轻轻地撑着，怕叶桐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看叶桐耳朵红透了，一动不动，似乎真的有坐在这儿憋死自己的念头，赵梧树才轻揉了叶桐的尾椎处，
“抬头，桐桐。”
叶桐不理他。
赵梧树拖着他大腿更进自己怀里一步。
“真不说话？干嘛，我在和你交流正事儿，你就逃避我了，我就知道你心虚……”
“你咬我还有理了？”
叶桐忍不了他胡说八道，原本复杂的心绪被赵梧树虎牙一啃，又羞又恼。
叶桐倏而抬起头，瞪圆了眼睛，
“你是属狗的吗还咬我。”
叶桐自己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忍不住抬手扯住赵梧树的脸颊，扯的他虎牙都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