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敬云安去洗手间的功夫,阎弗生将饭菜和汤都盛出来,端上桌。
敬云安冲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后,走到桌边坐下,阎弗生立时将汤盛到碗里,放到他的跟前,“尝尝,火候怎么样。”
敬云安端起碗还没尝,浓香便率先沁入鼻腔。
就是这个熟悉的香味,敬云安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声,然后深抿了一大口。
浓稠不腻,入口鲜香,有着完全无法联想到阎弗生其人的靠谱与美味。
敬云安喜欢喝阎弗生煮的汤,从一开始就喜欢。
在阎弗生颓靡的那些日子里,敬云安被动地开发了厨艺技能,翻过不少菜谱,也寻找过不同的老师,努力地研究与提升厨艺,试图在汤水上复原记忆中的味道,却始终所获无几。
以至他曾经不止一次地生出遗憾,遗憾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尝到这个味道了。
没想到......或许老天待他也不算太刻薄。
“还行吧,”敬云安故意不咸不淡地说,“偷懒太久了,有点生疏。”
煮熟的鸭子嘴最硬,阎弗生抿起了嘴角,“那您先将就着点,怎么也得给咱点时间去复健复健厨艺。”
敬云安冲他飞了个贫嘴的白眼,自顾自地将碗里的汤吃下大半后,又盛了两勺。
阎弗生从锅里挑了块大骨,剔出精华的骨髓,放到了对面的碟子里。
“咱们什么时候重新上路啊?”
“急什么,”敬云安把装有骨髓的碟子换给了阎弗生,“我不爱吃这个。”
“怎么不急,我在医院里都快憋死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一路骑回去。”
阎弗生又想给他换回去,被敬云安瞪了一眼,只好放下手,重新剔骨头肉放到他的碟子里。
这次敬云安没推,“看看天气,过两天可能要下大雪,等大雪过去再出发也行。”
“阿齐斯乐山一定要去,蓝色的雪必须得看到。”
敬云安也挑了块骨头,掏了里面的大块骨髓,“即便去,也不能上太高海拔,康复师说过,你现在的腿还不适合太极限的攀爬运动。”
“啧......”
“啧什么啧,”敬云安将骨髓放到他的碟子里,“再叽叽歪歪我直接飞回去。”
听到这话,阎弗生只得赶紧收了后面的话,“得嘞。”
然后夹起敬云安递过来的骨髓老老实实地吃下,露出了满脸的不正经:“啧啧,真香。”
大雪比天气预报得提前了一天,本来敬云安还打算在乌切尔市市中心稍微转转,但连续三四天的大雪使得本来就不高的气温再度骤降。
于是阎弗生就以畏寒的理由,将敬云安一起拦在家里,哪里都没去。说是畏寒,其实就是故意找借口偷懒,整天抱着人窝在公寓的沙发和床上腻歪个没完。
所以连续几天的大雪一停,敬云安立马打包东西准备出发,这次倒是轮到阎弗生说那句“急什么”了。
敬云安翻了个白眼,笑话,再不急,自己就要折在这八十平米的小屋子里了。
敬云安理都不理他的连夜打包,终于在雪停后的第三天上午出发了。
先前在县城医院住院时,敬云安特地回库兹勒里山下将摩托骑了回去。后来转到乌切尔市,趁着住院的时间,他找了家大的修车店做了个全面检查和修整,眼下一路返骑回坎海市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阿齐斯乐山虽不在乌切尔市地界内,但距离并不远,只是中途两个人边吃边玩,走走停停地磨蹭了好几天才到达阿齐斯乐山附近的城镇。
让两个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不起眼的西边小镇上,竟然有一家规格不小的乐器行。
从西疆当地的民族乐器到传统的古典乐器再到西方管弦乐,就连手风琴都有许多不同的款式,甚至比阎弗生家里的款式多了好几倍。
“这简直就是一座小型的乐器博物馆啊。”
阎弗生抚摸着手边那架象牙白色的手风琴,转头看向敬云安,“要不要来一手?”
“不了,你来吧。”
敬云安向后靠在桌子上,等着明显跃跃欲试的阎弗生孔雀开屏。
阎弗生从来就不是个自谦的人,都还没等到询问店家,就将琴带套在了身上,拨开箱扣后立马试了几个音,然后开始拉起了曲子。
「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
还是阎弗生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拉手风琴的那首曲子,敬云安望着对面人那眼帘半垂也挡不住放光的眸子,仿佛回到了九亭诗韵十一层的那间卧室,回到了那个弥漫着夕阳余晖的下午,回到了一切都还未被刺破,酝酿着无数美好躁动与迷人危险的曾经。
然而当夹杂着西疆纯净雪气的寒风,穿过皮质窗帐的缝隙拂到脸上,当坠在不远处门上的铜铃,发出空灵的叮当声响时,敬云安明白,如今的一切都已经不同。
他没有回到任何地方,他也不会再回到任何地方。
因为从此以后,他脚下的路,甚至阎弗生脚下的路,都只会是一条不断向前蔓延的单行道。
或许有波澜,或许有坎坷,但绝对不会改变的是:没有岔口,无法转向,更不会掉头。
第109章 额齐热各
在小镇逗留了一天一夜, 吃过肥美鲜香的烤羊肉,尝过滚烫浓郁的热奶茶,在篝火旁看过伴着西疆歌舞的土著乐手的小型演奏会之后,阎敬二人离开了小镇, 骑行到了阿齐斯乐山脚下。
攀登阿齐斯乐山的当天天气很好, 满山的冰雪在阳光之中闪烁着晶光。阎弗生仿若一匹回归到故土的西疆野马,在一望无垠的冰雪世界之中欢快到忘乎所以。
敬云安担心阎弗生的身体状况, 跟在身后不知道唠叨提醒了多少回, 才压下了对方还想继续往山顶爬的念头。
阿齐斯乐山素来是登山者的圣地,故而整座山每隔一段距离, 坡度平缓些的地方,都设有公共补给点,半山腰处甚至还有扎营地。
只是碍于海拔和环境, 扎营地并不算宽敞,只能短暂的歇脚与整装。
难得在海拔如此高,气温如此低的地段,有个能遮风挡雪的地方,喝上一杯热乎乎的西疆奶茶。
燃烧的篝火驱散了周身的寒气,奶茶的浓香抚慰着发颤的牙齿。
几杯下肚后, 两个人忍不住捧着杯子走出了帐篷, 遥望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巍峨山峦和铺天盖地的冰雪,发出了一声长叹。
“太美了......”
“嗯, 很美。”
西疆的雪真的很纯净, 层层堆叠的积雪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透着极致的白,阳光打过去时,那淡蓝蓝的浅色像极了一波推一波的浪, 静谧的浪。
见此,敬云安不禁想起了阎弗生从前写得那些日记,于是转头看向身边那神情痴迷的人,笑着问道:“喜欢吗?”
“嗯,喜欢。”
难得阎弗生表达喜爱的声音里,没有夹杂着情欲和另有图谋的不正经,而是不假思索的直抒胸臆。
敬云安转头笑看着远处的美景,“喜欢就好。”
气温太低,手里的奶茶没过多会儿就变得冰凉,两个人捧着那冰凉的奶茶块,对着美景又发了会儿痴后,实在承受不住寒冷,返回到了帐篷里。
在篝火前暖了暖身子,顺便和几个从山顶上下来的驴友闲聊了一会儿后,天色就已经开始变暗了。
这个时节的西疆,太阳落山的特别早,敬云安只得催着阎弗生赶紧收拾东西下山。
等两个人到达山脚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好在摩托车的油箱够满,前灯也足够亮,二人一路摸黑前行,直接开到了下一站的村镇。
赶路又爬山的奔波消耗了一天后,两个人都感到了疲乏,找了家牧民开的餐馆简单吃了点晚餐后,俩人回帐篷倒头就睡死了。
美景总是治愈人心的,难得敬云安在疲累至极的深夜里,没有被一个接一个的梦境纠缠,睡得无比香沉。
只是这美好的睡眠还没有持续多久,他就被身边的人给叫了起来。
“你有毛病啊......”
敬云安迷迷糊糊地瞅了眼帐篷外,“天还没亮你干吗叫我!”
阎弗生眯着眼的样子看上去也没睡醒,“还有不到半小时太阳就出来了,”他把手机软件界面转向敬云安,“我提前定了个闹钟,咱们去看日出吧。”
“看什么日出,老子困死了,不去!”敬云安立马翻身躺下,紧紧地拉着睡袋。
“来都来了,不看看西疆的日出那得多遗憾啊。”
“不去......”敬云安实在太困了,说着话就要开始打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