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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猎欲 > 第66章
  “宋老师,真的有一个叫陈起舟的前服刑人员,患有色盲症,出狱刚三四个月。之前列入过调查,但有不在场证明,也没有实质性证据指向他就排除掉了,现在有了色盲这个信息,我们队长觉得可以再对他突击审讯一次。不过他不在家,目前我们还在尝试定位他的位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说:“来我这吧,他在我这里。”
  覃淮生无法形容他听到的宋明栖的声音,有气无力,好像随时都要断气似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问什么叫陈起舟在他这里,宋明栖又跟了一句:“挂警笛来,快点,不然就去第三医院。”
  覃淮生抓着手机就往楼下跑,差点跑掉一只鞋。
  到达现场的时候,楼下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还停着一辆救护车,宋明栖躺在里面,旁边坐着正在连接设备的护士,以及一个同样头破血流包着纱布的人,尽管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脸上和脖颈上仍然血迹斑斑,擦干后还留有干涸的红印。
  出于职业习惯,他认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很快想起来这个人是审讯过的嫌疑人之一周羚。
  他实在没搞明白这一群人是怎么凑齐这一车子的。
  他一条腿踩在车箱边上,伸进去半个身子对着车里喊:“宋老师,你没事吧?陈起舟呢?”
  宋明栖戴着个氧气面罩,摆了摆手,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最后周羚替他讲:“先走了一辆救护车,有个片警跟着他在那辆车上。”
  覃淮生“啊”了一声:“他怎么先送走了?”
  “他着急。”
  覃淮生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他急什么?”
  周羚后脑勺咣一下靠到车窗上,斜乜过来极冷的一眼:“他急着死。”
  “……”
  后来还是宋明栖摘掉面罩,简单说明了情况,因为陈起舟就剩下一口气,情况确实危重,所以搭了先赶来的第一辆救护车紧急送往第三医院抢救,他们两个留下来等待第二辆,顺便也是等覃淮生过来,好交代一下现在的状况。
  覃淮生听后立刻留下来摇人,一路过来勘察现场,另一路赶到医院,和民警做交接,把陈起舟转到刑侦看押起来。
  救护车鸣笛启动,载着宋明栖和周羚向第三医院驶去。
  车厢内重新陷入安静。
  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汗味,肾上腺素还未平复,两个人都在沉重地喘息着,肌肉也因为过度使用而不停打颤。
  过了一会,宋明栖朝周羚抬起手臂,周羚会意,立刻俯下身伸手回握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宋明栖另一只手拨开面罩,十分虚弱地说:“吴关案和陈起舟案的关系我刚刚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但我还有件事要和你坦白。”
  周羚的眉间微微拧起,认真地看着他。
  “我快死了,所以一定要和你说。你要原谅我。”宋明栖深呼吸,然后一口气说完,“赵喜橙是我带走的。”
  周羚还没说话,旁边的护士随手掸了下输液管,瞥一眼心电图,热心回答:“放心吧,您没有要死。”
  “……”
  其实周羚收到转账信息的时候,正在家焦灼地等待绑匪发来新的消息。不过绑匪的消息没有等到,却先等到了宋明栖的微信。
  他一看到那串转账数字就意识到这是宋明栖发来的求救信号。在他赶到以后,他自然而然认为赵喜橙和宋明栖被绑架也一定是陈起舟所为。
  不过宋明栖坦白之后,周羚立刻反应过来绑架原本只是宋明栖的计划,跟陈起舟没有关系,目的不过是想绊住他去找吴关的脚步。只不过阴差阳错叫他解开了这两起关联案件的谜题。
  而现在周羚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真相,宋明栖则需要有人去照顾一下还独自留在房子里的赵喜橙。
  “他现在在哪?”
  “我在海角公园那还有一套房。把他暂时带到那了,你放心,吃喝用度都没缺。”宋明栖回答。
  周羚听后表情微沉,向后靠了靠拉开距离,松开了他的手。宋明栖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我熬通宵,冒大雨骑了很久摩托,像小丑一样疲于奔命赶时间,想过说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而你也不是第一次骗我……”
  语调逐渐激烈,疾风骤雨一样,宋明栖感觉自己又需要氧气面罩了。
  “但还是谢谢你。”
  周羚看到宋明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温和地笑了笑,脸上紧绷的表情缓慢柔和下来,那双黑色的眼睛变得温驯而深沉。
  “谢我什么?”宋明栖问。
  要谢他什么。
  谢他足够细心,捡拾到他在书籍里寻求答案、苦苦挣扎的灵魂,谢他花费心机欺骗他、窥探他不愿外露的内心,谢他同他一样,谢他不放弃。
  要谢的太多太多。
  周羚沉默了一会,只是再度握紧他的手指,轻轻地捋着他的指节,再顺着手掌抚上他的手腕,那里由于绳索的绑缚和宋明栖不加节制的挣扎,呈现出一条明显的淤青。
  “谢谢你请我看明年的杜鹃花,差一点就看不到了。”他重新俯下身,在护士面前与宋明栖布着血痂的嘴唇相贴。
  “宋明栖,我原谅你,听到了吗?”
  周羚伤得最重的地方是脑袋,陈起舟提起扳手砸的那一下力道不小。
  不过不知道是他皮糙肉厚,还是生来骨头硬,脑震荡的症状几乎没有,所以就只有皮外伤要处理,缝了三四针。其次是手,右拳的每一处指节都是烂的,皮最薄的地方甚至可以见骨。
  护士在上药绑绷带的时候直吸凉气,但周羚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他不是愈合力超强,他只是对痛感比较迟钝,他对伤痛习以为常。
  而宋明栖的情况就要更复杂一些,除了后脑的伤口、脑震荡,还有浑身上下遍布的瘢痕与淤青,脖颈上的勒痕更是紫得骇人,担心有其他脏器内出血的情况,医生建议做一个全面检查,当天就住了院。
  周羚一直在医院贴身照顾,宋明栖自从受伤就没自己拿过筷子,喝水也是喂到嘴边,连上厕所周羚都恨不得端着他去,醒来的时候也一定会枕在周羚的胳膊上。
  宋明栖时常觉得这种程度的照顾实在太超过了,不过他脑震荡的症状确实严重,吃两口饭会吐出来,也经常头晕,阅读、打字、看视频都完全做不了,简直比清心寡欲的和尚道士还要无聊。
  饱暖思淫欲,人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就想发泄一下精力。
  在周羚为他擦洗身体的时候,宋明栖主动勾上人的脖颈,好几次差点擦枪走火,都是临门一脚时宋明栖脑震荡症状发作,一把推开人冲到马桶边呕吐,害得周羚不上不下地洗了好几回冷水澡,他就再也不做这种尝试了。
  后来为了给宋明栖打发时间,周羚就去图书馆借阅一些最新的心理学科研杂志,把自己不明白读音的词一一查好标注,然后在床边念给宋明栖听,好为他活跃的大脑提供一些养分。
  因为最后被界定为正当防卫,所以在警局录过口供说明当日的情况后,就没有再追究,但是2•10案仍然需要周羚配合调查和手续,再加上需要照顾宋明栖,周羚一时没有闲暇再照顾小孩的起居,中间他抽空把赵喜橙暂时送回了福利院。
  赵喜橙很懂事,在看到周羚脸上明显的淤青后,他安安静静听完对他的安排,这一次也没有再闹。
  “我还是很想和哥哥在一起生活,这个我一定要告诉你。”他用手指绞着小书包上的背带,看着蹲下来还是比他要高一点的周羚,“但是我知道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唔做你唔会开心。”
  周羚低低“嗯”了一声。
  “没关系,我希望你开心。”赵喜橙嘟着嘴大方地说,“毕竟我感觉我半辈子你都在不开心。”
  他还是小不点儿,半辈子是几年,简直弹指一挥。周羚听了笑起来,揉揉他柔软的头发,伸出小拇指:“等我稳定下来,有条件了,一定会来接你。我们拉勾。”
  赵喜橙的眼珠黑黑的,很亮又很干净:“哥哥,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什么叫条件,我被爸爸妈妈丢掉,是因为他们没有条件吗?”
  周羚觉得心很酸,他不知道赵喜橙的父母是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甚至也回答不了儿时的自己。
  “条件是你说的什么一百万?是很大的房子?是很多时间?”赵喜橙讲,“我觉得养小孩没有这么麻烦,只要让他们感觉没有被抛弃就可以了。”
  周羚慢慢不笑了,他勾住他的手指,认真地看着他:“好,我不谈条件。赵喜橙,两个月,我回来接你。”
  宋明栖住院的两个星期后,安静的病房迎来了一位聒噪的探访者。
  霍帆大包小包地推开门,把手头的东西往旁边的什么人手里一塞,就旋风一般冲到床边给了宋明栖一个大大的拥抱。
  “oh,my god,怎么会这样!!”霍帆窄长的眼睛难得地瞪得大而圆,扶着宋明栖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