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天新学的。怎么样,能加分吗?”
我看着她没说话。
“别这样看着我,你说我要学会表达情感的。”
“别玩这种烂梗吃你的面。”林星晨看着我吃苍蝇一样的表情,没忍住乐了。
“诶,你们工作室那个刘千波,现在咋样?”
“干嘛,刚说完情话又来吃醋,你这套连招从哪里学的?”
林星晨的筷子敲了敲碗:“我是担心你跟他相处起来尴尬而已。”
“就这样呗,我跟他说我喜欢的人是女生。他就知道没机会了。”
吃饱之后,林星晨想带我回家赶紧睡觉,我强制要求她带我去b市四周逛一圈。
我们之间没有联系三年,林星晨一直在关注我的工作室的进展,获得过什么奖,进行过什么主题的策划宣传,她都知道。而她从国外回来,怎么从实习生变成小组组长,怎么一个人在b市生活,我一无所知。
“然后呢?然后你把他反手举报了?”我追着林星晨问道。
“差不多吧。不过我不会做出头鸟,刚好新调来的上级领导人不错也欣赏我,我就把他工作失职的证据匿名上交。一个星期后他就卷铺盖走人。我顶替他的位置。”
我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从上到下打量着林星晨:“哇塞,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你手段这么阴险。”
“那不叫阴险。这叫自保。我们这种牛马哪能跟你大老板相提并论呢。”
“闭嘴。别捧杀我。”
可能是夜晚看不清事物的边界,人的思维也会漫无边际,我不由问道:“林星晨,如果,我说是如果,你喜欢的是男生,你觉得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林星晨走在我旁边,抬起头:“嗯……”
“可能不会谈恋爱吧。”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会觉得烦躁而已,谈到最后都要结婚求婚的。很烦。”
“这样啊,”我作恍然大悟状,“看来你是天生喜欢我的。”
“很正常,我这种人谁不喜欢。”
林星晨破天荒没有让我别犯傻,眼角堆起小小的细纹,像是月光跌进池塘里。
“对呀,特别适合别人对你一见钟情。”
……她到底从哪里学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哦对了,你最后一稿还没有给我评价,如果写不好我要重写。”
“竟然还有售后服务?”
“当然,我很敬业的。你现在赶紧看吧。”
林星晨打开手机,看我一眼:“你不怕尴尬吗?”
“你让我帮你写暗恋小故事的时候咋不知道尴尬?”
“……”
我干脆停在路灯下,等着林星晨看完。
“诶。”
“你别急,我找一找。”
“不是,我问你,为什么你那几篇文章里面没有夏天啊?”
“因为我们是夏天分手的。没什么好写。”
我有些不理解:“你怎么只记得结果呢?高考完的夏天我们就在一起了啊!”
林星晨摇摇头,轻轻在我身上打了一拳:“我是结果论主义行吗。”
我夺走林星晨的手机,打开文件递过去。
我开口说,我不是结果主义。
六月初高考生进入考场。
六月底高考生收到成绩开始填志愿。
高考卷纸被收走的那一刻,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没有如释重负的喜悦相反是一种茫然。
今晚干嘛?
我要去哪儿?
然后大家像一滴水融入人海中,捧着花束迷茫地奔向远方。
那样埋头苦读沉舟破釜的岁月,走廊上没有营养的打闹声,走到半路上大笑的无厘头,在身后落幕。五楼边角墙上写下的愿望在出分的时候或许成为现实或许成为遗憾。
我在出分前一天走到林星晨家楼下,让她下来。
她知道我数学没考好,想要说些什么安慰我的话。两个人在楼下绕了一圈又一圈。
在谈到彼此时我们都诡异地暂停了。
我手足无措,她低头不语。
憋到最后,我们同时开口。
我:“我其实喜欢……”
林星晨:“我喜欢你。”
我其实没说错,我开口时间比林星晨快了几秒,是我先表白的。表白后就是漫长的四年。然后又是难熬的三年。
我跟她吵着闹着走在这条路上,带着过去的记忆解构我们的感情,最后在感情这个手术台上扔下了手术刀,脱下手术服来到现在。
昨天、今天、明天随意交叉在时间的洪流。
那时的我站在现在的路灯下说出一句话。
“那我俩谈恋爱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曹希文是一棵长在荒原里瘦高挺立的树,树干是细的,大风一吹,便会东倒西歪变成各种形状。但根是稳的,像苍劲的龙爪深深扎进黑暗的土壤里。
曹希文刚开始被我定义为带刀的姑娘,攻击性极强。可是一把刀在不同的光泽下,会有不同的气场。黑夜里刀背沾血,可惧;聚光灯下刀身明亮,可畏。而林星晨就是不一样的一道光,她像是容纳了所有波长所有频率的光,静静地笼罩着这把刀。
开文之初,朋友问我,你觉得两个人会不会长的特别漂亮。我说,也只能说是好看,很有气质,只消一眼你便知道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两个人相互被对方吸引的开始也是如此。林星晨好奇着曹希文波澜不惊的眼瞳下藏着什么样的力量,曹希文依恋着林星晨淡淡的笑意下的包容和欣赏。
我不想写成刀和刀鞘的关系。因为在我眼里,一把好刀是不需要收敛锋芒的,她知道什么时候藏锋。爱她的人只希望她能一往无前。我最喜欢写这种带有极强攻击性的角色。
这就是两个人物的诞生。
关于主题,可以说是对于过去十几年身边的人的感情关系的观察吧。我从初中开始看小说,那时真的是诸神之战,神仙打架。关于性取向这个话题也因为这些题材的曝光受到更大范围的关注。
而舆论的风潮总是在变化,从最开始的“同性恋万岁”到现在部分人的“恐同”,从起初的“追求真爱”到现在的“结果都是那样”,这个世界对于爱、性别、性向、婚姻的讨论在不断深入变化。我也一直看着,产生了自己的看法。
来到大学后,很多人开始谈恋爱。在520那天,我出校门拿外卖,突然看到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她们的怀里捧着相同一束花,估计是异地恋男朋友订的。
“你看下订单手机尾号……”
“哦哦哦,不好意思。这一束是你的。”
两个人交换过手里一模一样的花束。我其中一个女生经过我时,面色暗沉,疯狂打着字。
其实你也不能说一模一样的礼物没有心意,毕竟都花钱了。可人们总是希望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在资本主义看见“爱情”这个主题的商业价值以后,疯狂营销着不同数字的谐音梗不同物品的隐含意,“爱”这条路渐渐地走窄。
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学校什么课程都在开设,唯独没有开设一门叫做“爱”的学科。
当世界上第一个人定义了爱是什么,如何求爱,性别是什么,性向是什么,大家都会慢慢跟随这一模式向前走。都是凡夫俗子,只想体验喜欢上别人那一刻的悸动,自然不会再去深究背后的本质。于是演着演着,自己也信了。
曹希文从小经历过一次巨大的认知创伤,但由于当时年龄过小,无法向外求助。于是她开始学会接受失望让自己麻木,进而解构所有跟“爱”相关的议题,企图冷静接受所有在感情关系上碰到的事情,也逐渐认为“名分”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事情。
而这样一个过于理性的人碰到一份纯粹的喜欢时,往往不知所措,想要打碎所有捆绑在“爱”上面的枷锁,例如仪式感,证明对方是真的爱自己。一旦有一点苗头就缩回去。
林星晨恰巧就是那个很看重爱的框架的人。
一个在解构爱,一个在遵循爱。她们两个人都需要一次契机看到对方的内心世界。
本来应该写的很顺畅才对,可惜我还是笔力不够,有的情节自己都觉得尴尬。无法传达出我的感受。只能写在作者有话说。
在某一天的早上我想签约晋江,在那天晚上这个故事就成型了。尽管我最后过签的不是这本书……但是我还是很开心,我的小说被看见。
这本小说连载期间我还在备考。我选择的专业是自己不喜欢的,读了一年已经快要崩溃。这时写作出现了。
长高路远,我很年轻。我希望当时跟朋友说出的那句“我走这条路是认真的”,能够在往后漫长岁月被我坚持下来。我有很多喜欢的作家,网文也有严肃文学也有,在更新期间我还在追文,一边看一边感叹大神就是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