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慢慢流向餐桌,血腥气息钻入每个人的鼻间。
钢琴曲依稀还在演奏,在场所有人却都听出了类似风箱的呼吸声。
只进不出的,异常艰难。
垂死挣扎着,妄图自己能活下去。
他抓住地板的手终究在最后一次吸气中失了力,砸在地面,再无生机。
直至屏幕上那张宝剑八定格慢慢变成灰色。
随着屏幕上塔罗牌的变化,尸体化作一滩血水,仿佛项茗没有来过一样。
朦胧模糊间,楚弃厄觉得那个检举者在看自己,视线若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
很怪,像是认识自己。
【下面发放本次副本塔罗身份牌,请检举者代为发放】
戚茜啧了声,撑着自己脑袋自言自语,“早知道我一个健步跑上去检举何羽桃了。”
“那现在躺在这的应该就是你。”检举者淡笑着说,他继续道:“拿好身份牌,不要让我再检举成功。”
“切,进副本不能检举队友。”戚茜道。
黑暗中,坐在位子上一直不发言的陆品前突然发言。
他点评道:“坐收渔翁之利。”
“谁让我一出来就看见坏人。”对方有来有回。
发放身份牌,他最后走向楚弃厄。
楚弃厄能闻到对方身上清爽的气息,藏着梅花香气,没有一丝血腥味,他甚至能看见对方长什么样子。
非常带有攻击性的长相。
眉下有颗朱砂痣,眼窝深邃,鼻梁精致高挺,生得一副含春相,一身白色长袖风衣。
他将牌递给楚弃厄,轻启唇,故意道:“我怎么记得,魔术师是男人啊……”
骨节分明的手覆在桌面,青筋突出且有力。
窗外透进的光打在师灵衣这张脸上,如同世上最后一抹月光洒在血色玫瑰上。
致命的诱惑力。
他歪过头看向楚弃厄,带着狐狸媚感的桃花眼笑得眯起,淡黄色蜻蜓耳骨夹贴于左耳,随着他的动作,流苏落在肩上。
楚弃厄知道他,空青大学校草,全校都找不出一个的天生浅发和瞳孔浅金。
因为天生发浅,睫毛也是白色。
这样的一个人,眉眼却深邃,睫毛浓密,桃花眼标准,眼睛是少见的浅金色。
“师灵衣。”
师灵衣笑道。
楚弃厄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除去身上极淡的红酒味,便是明显的疏离。
只见面前这个男人轻轻笑了起来,倾身,他似乎知道自己一定会躲,于是抬手强硬按住他脑袋。
强势,带有不可抗拒的强势。师灵衣的手掌极热贴在自己耳上,指尖缠绕住自己耳下的碎链。接着,颈部被温热气息包裹。
他听见师灵衣道:“死了一个不够解气?女魔术师……你玩太过了……”
声音低沉且缓慢,一字一句仿佛都在告诉楚弃厄,我知道你想杀这里所有人。
第3章
从引导蓝简说出他是魔术师开始。
每一步都朝这些人置于死地。
流苏落在楚弃厄的锁骨处,有些凉意。
抬眼望去,又见师灵衣眸底含笑。
他的笑捉摸不透,似在拿捏人心,又对自己的猜测志在必得。
他在威胁自己。
几秒后。
楚弃厄对上师灵衣的眸子,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而后道。
“楚弃厄。”
一字一句说得极重。
风顺着碎发拂过,将他的戾气尽数展现。
话刚落,其余人皆是一脸错愕。
楚弃厄???他???
男人?!
不能吧?!他长得那么漂亮???他长得这么漂亮居然还是个男人???是这个世界疯了???
戚茜瞪大了眼睛,用力眨眼睛在黑暗中努力辨认。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楚弃厄你在干什么?!”
不在乎其余人的七嘴八舌,楚弃厄将椅子往后推,划拉出刺耳的声音,起身绕过师灵衣,走向项茗先前坐的地方。
而后抬手,推开面前的餐盘,露出一个按钮。
半点迟疑都没有,径直按下。
他早早看见项茗座位旁的按钮,这个项茗,根本就不是玩家。
【欢迎进入副本游戏——有娀】
【请谨记,此处厌恶谎言】
系统播报声在此地各个角落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何羽桃的声音。
“怪不得一直进不去副本,原来是要找替死鬼。”
楚弃厄偏过眼,恰好望向师灵衣。
灯光闪烁觥筹交错之间,二人视线对上。
下一秒,面前恍若白昼,冲击每个人的视觉感官。
楚弃厄不禁抬手遮住眼前眯着眼睛去看,他看见,前方有东西在地台冉冉上升。
“阿诺娜……回来吧……”
副本开始前听过的女声再次响起,她念着听不懂的语调,像是某种咒语,模糊又熟悉。
钢琴声断断续续响起,楚弃厄总觉得这手风琴的声音与餐厅里的不同,它带着沉重与低哑的语调,像是录进某个收音机中再播放出来的感觉。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风吹动衣襟,面前所有东西皆消失不见,徒留地台上的东西。
黑色的,棺椁。
四边雕刻了符咒,最中心是镂空的鹰图案,展翅高飞又欲坠落。
流沙往四周散落,整个场景诡异至极。
铃铛响了,空灵异常,伴着断断续续的手风琴弹奏的送别。
女声混在其中,低喃,高昂,犹如进行一场荒诞的庆典。
光线随着音乐逐渐弱了下来,眼睛慢慢也能看清东西。
映入眼帘的是模糊不清的沙土,飞扬着。
楚弃厄只沉默了一瞬,抬脚,顶着风向往前走去,他额前的宝石反射出蓝色的光,微微低头,坠子在摇晃。
他在棺椁前站定,望着里面的尸体,指尖摸到棺椁边缘处,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半响,闭上眼,在棺椁前跪下,用带有老鹰纹身的手覆盖棺椁,与那只鹰重合。
棺椁在慢慢移开,棺壁内印出一抹白。
巨大的风力似乎吹破女声的尖锐,铃铛响得愈发大声,钢琴声太过细碎。
“阿诺娜!往生的神!请您!带领我们死亡!”
女声戛然而止,回声不断撞击每个人的耳膜。
戚茜眯着眼睛,头发被吹乱,她稳住身体看着跪在棺椁前的楚弃厄。
他那样孤身。
像是坠落凡间的细小微尘。
衣袂飘动,身上那件红色外袍被吹起覆盖在棺椁之上。
似乎在惋惜,惋惜什么,就连楚弃厄自己也不知道。
很久过后,风逐渐停止。
沙尘布满每个人的视线,所见之处满是金黄,沙土飞扬。
太阳照在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疼,戚茜抬手遮住额头,抬眼朝远处望去。
只见在百米处有一座城,黄土,残破,岌岌可危立在那处,同垂暮的老人守在家门一般,上面写着两个字——有娀。
这里如此之静,仅有风声与沙土被吹起的沥沥声陪着这座城。
陆品前上前一步看向不远处的楚弃厄,他偏头问师灵衣,“他没有底牌的概率有多少?”
顺着视线去看,师灵衣抬手点陆品前的脑袋,而后笑道:“就算他真的没有底牌,你能有几分胜算玩得过他。”
棺椁前的楚弃厄跪在那处,风沙飞舞,将他外袍吹起,他伸手解开自己额头上那条额链,继而放在棺内。
他不在意那条链子,回过头时神情冷漠。
额间那抹印记暴露眼前。
红色的,一小朵花瓣。
他朝众人走去。
是胎记,蓝简看得出来。虽然是花的形状,但楚弃厄似乎并不那么喜欢,否则也不会用额链遮住。
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戚茜说话。
“他真的是魔术师吗?!额头那个胎记是……魔术师的印记???不是,他这么明晃晃把底牌丢出来,是不是太跋扈了点?!”
陆品前摇着头,无法解释,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看不出真假,说不定他的底牌是别的,但他偏偏伪装成魔术师。
看着楚弃厄,陆品前只觉得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谎言而存在。
从他推开餐厅的门开始,再把矛头指向何羽桃,接着故意让项茗指认何羽桃没有底牌,最后使戚茜改变立场,以及不否认自己被误认女生。
但他所有的动作皆不隐藏,就好像,是故意让人看出来的。
视线扫向何羽桃,陆品前沉思一番后问他,“他是怎么获得副本资格的?”
何羽桃啊了声,挠着脑袋不太好意思,“和我一起骗了一个人。”
“怎么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