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辛瑷思绪拉回,看了一眼身侧的傅西泽,浅浅一笑,又跟他一起逛地坛公园。
工作日,又非故宫长城那样大热的景点,地坛公园游客寥寥无几,但因着门票价格低廉,地坛公园早就被周边民众当普通公园利用了起来。公园内,跑步的、下棋的、遛娃的、打羽毛球的……满满都是生活气息。
辛瑷看看景、看看树、看看人、看看傅西泽,缅怀史铁生先生,又举着相机到处拍照,也颇多意趣。
初秋,银杏树叶并未黄,庭中松柏长青。
辛瑷心境踏实又平和,他喜欢现在的状态,他健康又年轻,又有傅西泽在身边。
约莫一个小时,两人便也把地坛公园逛遍,辛瑷开始画画,支着画架、摆好画布、摊开折叠椅、挤出颜料、倒上松节油,开工。
辛瑷画的是后来很网红的画面,“看海”,地坛公园并没有海,但是树林尽头的长椅搭配浅色墙壁,远远看上去像是海。
傅西泽是他的模特,他负责坐在长椅上看海。
辛瑷画画就是非常专注地在画,注意力高度集中,基本不走神,他是个很能坐得住的人,坐不住的是傅西泽,傅西泽“面壁”半个小时,饥肠辘辘,这个上午,他蹬了两个半小时的自行车才来到地坛公园,运动量巨大,早餐早就消化干净,他饿得受不住,干脆起身,大步走向辛瑷,又打了声招呼:“我去买点吃的。”
辛瑷在画画,应得很含混:“嗯,去吧。”
辛瑷这幅油画型已经打好,而且也拍了照片当参考,有没有模特问题不大,再者,这种画面里的小人通常都是最后细化的。
傅西泽便出了地坛公园去买午餐。
午餐要拿去景区吃,味道不宜过大,傅西泽买的是三明治,他饿得厉害,回去的路上边骑自行车边吃,啃完了一个三明治,停好车买票进景区找辛瑷,啃完了另一个。
辛瑷依然在画画,废寝忘食根本不知腹中饥饿。
傅西泽望着这一幕,再度感慨辛瑷的专注,辛瑷是那种上他的课都会认真听讲记笔记的小孩儿,画画更是心无旁骛根本不知时间流逝,傅西泽不一样,饿了就想吃,困了就想睡,不愧是属猪的,也不至于啊,辛瑷跟他同年,只能说同样的生肖却是不同的物种,人和人差距巨大。
想着这些杂七杂八,傅西泽拆开三明治纸质包装,蹲下身喂给辛瑷吃。
辛瑷拿着画笔专心描摹画面,根本无法分心吃饭,食物喂到嘴边,就低头咬一口,慢慢咀嚼,他从不挑食,三明治味道一般般,但他也是一口一口吃完,看着特别乖。
傅西泽盯着他薄而嫣红的唇,心想,这时候的辛瑷,你要是把指头递到他唇边他也会张嘴吃一口。
傅西泽没那么干,太下流了。
傅西泽算着辛瑷的饭量把两个三明治都喂给他吃了,还喂他喝了点水,又把包装袋收好扔进垃圾桶,这才重新回去“面壁”,啊,不对,“看海”。
只不过,傅西泽这人坐不住,吃饱了也犯食困,他今天起得又还挺早的,他原本坐着划拉手机,很快就演变成躺着玩手机了,玩了一会儿,手机都无法让他清醒,傅西泽迷迷瞪瞪昏昏沉沉。
辛瑷注意力很集中,但也架不住模特从“看海”变成“躺平玩手机”啊,他到底从画画里抽空关心了一下他男朋友。
怎么说呢,傅西泽哪怕躺着玩手机也是帅的,他仪态非常好,187的个子,站姿从来挺拔,走路从来bking,这时候躺在长椅上玩手机,双肩包被拿来当枕头,他左腿曲起,右腿自然下垂,远远看上去帅哥氛围感十足。
辛瑷忍不住拿起相机拍了一下大帅哥。
恰在此时,傅西泽陷入沉睡,手机没拿稳,“啪叽”一下砸在脸上,好在2013年手机还停留在小屏时代,砸脸并不疼,再往后几年,手机厂商把手机做得又大又沉,砸脸那感觉真的是板砖拍脸,反正,当下,傅西泽反应不大,他被砸了,迷糊了一会儿,把手机搁在胸口,彻底睡死过去。
辛瑷拍到他手机砸脸,摇头失笑,这人看来真的困了,困到手机都拿不住。
辛瑷笑了笑,接着画画。
傅西泽这一睡睡到了下午四点,他望着秋日高远湛蓝的天空,放空了好一会儿,这才彻底清醒,他坐起身,手机便也“啪”的一声摔地上,傅西泽对此已然习惯,他手机摔得挺频繁的,套了手机壳贴了钢化膜,摔一下问题不大。
他慢悠悠捡起手机,跨上书包,去找辛瑷。
辛瑷画在,人不在,画已经画好了,那是一幅风景油画,画面里,阳光穿过树林投下光影,树林的尽头,他坐在长椅上看海,辛瑷画画,画面从来都漂亮,而且你能读出他画面里的情绪,宁静、温柔、祥和。
傅西泽不懂画,却依然能感受到辛瑷画面里传递出来的美好,傅西泽看到这幅画的震撼不输上一回城中村破败墙壁上的涂鸦,两种风格,不一样的惊艳。
傅西泽心想,我男朋友他妈的是个天才画家。
也难怪文化分那么强依然选择走美术这条路,艺术天赋太高,不画画可惜。
傅西泽欣赏了一会儿画,接着去找辛瑷。
辛瑷正在公园长廊里和大爷下象棋,周边不少大爷大妈围观两人棋盘厮杀。
傅西泽默了默,我那艺术气息浓厚的画家男友此刻是如此的接地气,在公园里和大爷对弈。
傅西泽快步走了过去。
辛瑷棋下到一半,见傅西泽过来,含笑看他:“醒了啊?”
傅西泽“嗯”了一声,想到那幅一看就是神作但被随意扔在一边的画,关切问道:“你画怎么办?”
辛瑷回:“先放着吧,颜料还没干透,等颜料干了我们也差不多回去了。”
傅西泽了然地点点头:“成。”
他又看了一会儿两人下象棋,但长椅上睡久了身体僵硬,傅西泽还是选择出去溜达一圈活动一下筋骨。
隔了十几分钟,傅西泽重新回来,对着依然在下棋的辛瑷,冷声说:“车没了。”
辛瑷棋盘上的车(ju)确实快丢了,他骤然想起他男朋友语文不太好,辛瑷记得很清楚的是,高三学校联考,那么大型重要的考试,傅西泽诗句默写默错了三个。
对于尖子生而言,诗句默写是送分题,但傅西泽能错三个,要知道,高考一分就一堆人,更何况这是三分。
傅西泽高考语文据说还超常发挥了,可他超常发挥的语文也就一百零几,他高考总分六百九十多,全凭其他科目够强。
辛瑷想了想,还是拿起棋子车,提醒道:“这个念ju。”
傅西泽瞥了他一眼,回:“行,自行车(ju)丢了。”
辛瑷哽住:“……”
辛瑷举着象棋,想到傅西泽那辆从小骑到大的自行车,又想到厮杀到高潮的棋局,他说,“要不你来下,我去帮你找自行车(ju)。”
傅西泽神情一贯的冷漠,唇角却微微上翘:“不用,丢都丢了,不可能找得回来,你安心下棋吧。”
一旁大爷听着他丢了自行车依旧口吻轻松,笑呵呵道:“小伙子,你丢了自行车,怎么听着还挺开心的?”
傅西泽振振有词:“不用蹬两个半小时的自行车回去,我开心一下怎么了。”
大爷沉默:“……”
辛瑷笑容尴尬:“……”
想来傅西泽对于骑了两个半小时自行车载着他来地坛公园这事儿怨念颇重。
辛瑷抬起眼帘怯生生看他。
傅西泽以为辛瑷觉得害他弄丢了自行车神色愧疚,他温声安抚道:“没事儿,这自行车(ju)丢得挺是时候。”
辛瑷无言以对:“……”
傅西泽说的是真心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自行车丢了,但屁股和腿保住了,不然明天睡醒,骑自行车载人五小时的自己,还下得来床吗。
辛瑷想着人自行车丢了,多少要去找一下,下棋就快了一点,他很多技能都是学生时代点的,象棋也是,辛瑷年少时看上去温和好相处,但骨子里要强,要做就做到最好。
他又遗传了来自父母的脑子,他爸妈都是九十年代高考大规模扩招前考的大学,文凭一点水分都没有,尤其他爸,农村里出来的大学生,考上顶尖院校全凭天资。
辛瑷稍微遗传了一点,就足够聪明,学象棋那会儿他背了很多棋谱,他象棋也下得很好。
和这些退休了性格佛系在公园里下棋打发时间的大爷过招,辛瑷不输分毫,不到五分钟,他就赢下这局。
这局下完,辛瑷便起身跟下棋的大爷们道别,又去拿已经干透的油画,收好自己的画具画材,再跟着傅西泽一起离开地坛公园。
在停车的点找了一圈,确实没找到自行车,2013年治安远没有十年后那么好,自行车还是会丢,而那辆自行车,一看就是傅西泽骑了多年的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