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令藻抬头了。
陈令藻看到他了。
陈令藻对他笑了。
越睢呼吸一窒,净听得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越来越快,竟有了细微抽搐之感;他的眼珠一动不动,不舍得眨眼,不舍得移开;面颊发汗,口干舌燥,无法呼吸。
他捂上自己胸口。
头脑发胀,微微眩晕,眼前有了浅淡的重影。
越睢身形有些不稳,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像飘在空中,他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平衡——
视野不断下落,重重跌倒在地。
青草与泥土混合的味道充盈鼻腔。
胳膊的疼痛并没有让越睢从混沌的状态恢复过来,反而从本应剧烈凶猛的疼痛变为顿疼,整个手臂变得麻麻的,像无知觉那样,只让他的后背出了更多汗。
深深浅浅的光影中,越睢瞥见许多虚白的影子朝他跑来,他却下意识只看着一个方向,直到那件让他能辨认出谁是谁的以橙色为主的花衬衫朝他飞奔。
橙色越来越近,一下停在他旁边。
比这道重叠的橙色虚影更先到来的,是一股清澈温暖的、似某种水果的香气。
有些像那一天陈令藻给他留下的酒精饮料。
葡萄味?蜜桃味?越睢分不清了。
他的脑中反复回荡方瑾告诉他的那句话。
【你喜欢一个人,你就会在拥挤的人群中第一个看到他,是你眼中的唯一一个人;你喜欢一个人,你就会无限地思念、欣喜于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味道;你喜欢一个人,你就会产生想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在触碰到他的一刹那,就要忍不住落泪。】
【越睢,你喜欢他吗?】
久久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直到面上传来温润的触感,越睢才反应过来:
是真的陈令藻!
他喜欢!
他的精神似鲤鱼打挺般猛地一震,大手精准握住陈令藻微凉的右手,紧紧攥住。
越睢微微张口,眼前不断叠加一层层的透明花纹,胸闷气短:“我,我……”
他拼尽全力只能发出一个音节,那口撑着他抓住陈令藻的气一断,翻个白眼,失去意识。
被越睢抓住不肯松手的陈令藻:!!!
第56章 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房内闪着一盏昏暗的光, 打在洁白的床褥上,也把它们染成肉眼所见的黄色;床头柜还放着一个相框,是陈令藻与越睢的合照, 越睢的黑色行李箱在柜子旁边。
迎着阳光,照片中二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
越睢安静躺在床上, 双眸紧闭, 睫毛时不时一颤。
陈令藻坐在床边的靠椅上, 左手别扭地搭在床上, 被越睢紧握手腕,右手单手刷手机。
医生诊断过了, 越睢是延迟性中暑, 加上情绪激动,大脑一时供血不足,才会晕倒;陈令藻主动提出陪床,因为越睢抓着他的手不放。
他往后一靠, 叠腿, 低头。
又过了一会儿,陈令藻眼珠微微一顿, 视线从屏幕上抬起,按灭手机。
他左手稍微一动,握着他手腕的力度一松又一紧。
……分明是醒了。
陈令藻的目光落在越睢的脸上, 静静盯着装睡的人看。
……
灼热而刺人的视线总是令人难以忍耐的。
越睢也是。
陈令藻看他眼睛一个劲儿地动, 要撑不住也愣是不睁眼。
陈令藻冷冷一笑。
本来说越睢有些轻微中暑, 生病嘛,抓着他就抓吧,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呢?
越睢一定已经醒了, 要憋不住了还是这样抓着他。
是想要他心软,加快他答应的“回到原来的时间”吗?不可能。
他当时下定决心老死不相往来,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心软,纵然他知道,越睢是在认出他之后抓住的他,晕倒也不松手。
他不否认,在医生告诉他时,他内心有一瞬的触动,但也只能是那样子了。
陈令藻启唇:“越睢,醒了?”
越睢眼皮迅速一紧,又很快复原,甚至呼吸都还平稳。
“我看见你眼皮动了。”
越睢依旧闭眼。
陈令藻:“……”
坏了,他忘记有一句谚语是: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一睁眼一闭眼的两人静默对峙片刻,陈令藻放下手机。
手机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格外清晰。
这仿佛一个危险的信号,激得越睢头皮一紧,他不得不强行按捺下自己预感不妙的第六感。
“……”
陈令藻眼中,床上的越睢依旧老僧入定般笔直躺着,姿势比标准得仿佛是小学生标准坐姿要求。
他无声一笑,右手轻轻挑开越睢的被子,轻巧进入,从肩膀开始,逐渐向下。
陈令藻出击迅速,不给越睢一点反应时间,长驱直入,很快便到达目的地。
隔了一层薄薄的衣料,手心与越睢心脏相对。
虽是薄被,却很好地锁住了越睢的体温,整个被子里都仿佛是越睢的小空间,陈令藻伸进去的右手到几乎整只小臂,都被这种温度包裹。
陈令藻不觉什么不妥,手掌略略张开,微微侧头,细细感受越睢的心跳。
咚——
咚咚——
陈令藻轻声:“越睢,你心跳太快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空气中多了一道清晰的粗重喘息。
等了两秒,陈令藻眉头一拧。
被他恶心成这样了,还不醒?
陈令藻眉宇间染上冷意,几乎是自我厌弃的神态,他的右手无所顾忌地继续向下探。
他的手猛地被另一只温度更为滚烫手轻轻挡住,阻止他继续向下。
陈令藻抬眼,对上越睢微微湿润的黑眸。
越睢很快又把眼睛瞥向他处。
陈令藻睨他一眼,若无其事抽回手,动动左手手腕,示意越睢松开。
越睢慌忙松开,红着脸,支支吾吾:“你,你干什么……”
眼睛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暗自冷笑一声,陈令藻慢条斯理起身,转转有些酸僵的手腕,居高临下:“把你叫醒。”
越睢:“那也不用摸那里。”
“我摸哪里了?”陈令藻眉毛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不甚走心的弧度,“我以为你死了呢,怎么叫都不醒,摸摸你心跳还在不在。”
“恶心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你体谅一下吧。”
话音落,陈令藻一点没有征求越睢原谅的趋势,转身,毫不留恋迈步。
越睢:“等等!”
陈令藻恍若未闻,转动把手。
“陈令藻!”
越睢并手并脚跳下床,两步一蹦,几乎是瞬间窜到陈令藻身后。
“我……”
话没说完,越睢瞳孔一缩,身形不稳,猛地向前一压。
一声巨响,刚打开不过一寸的缝隙被越睢的惯性大力紧闭。
宽厚有力的大手五指大张,紧紧按在门上,手背青筋突起,是手主人用力的象征。
侧面望去,一条结实有力的小臂横在陈令藻脸侧,肌肉隆起,有几道红痕,与他白皙的侧脸形成颜色鲜明的对比;另一只手则绕了陈令藻的腰半圈,掌心扣在他小腹上。
陈令藻轻咬舌尖,微微阖眼。
越睢则是盯着眼前圆圆的头脑勺红了双眼,在他熟悉的属于陈令藻的香味涌入鼻腔后,脸颊跟着一起红了。
心神稍定,陈令藻瞥向压在门上的那只手,手下坚定捏住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小臂稍一用力,拉着那只该死的手远离自己的小腹。
视线内,压在门上的手缓缓收紧,最后离开门板。
越睢面上怅然若失,却没有任何敢于挽留的意向,“我——”
刚出声便戛然而止,声音短促。
陈令藻面无表情转身。
越睢屏住呼吸,痴痴看着陈令藻,目光带有心软着迷,还有难以忽视的歉疚。
陈令藻微微一笑,双手指尖抵住越睢两肩,慢慢用力,胳膊伸直,把对方推到一臂以外的距离。
越睢乖顺地后退,视线没有从陈令藻的脸上移走分毫。
陈令藻向后一靠,全身都放松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闲适,头微微一歪。
陈令藻上下扫视越睢一圈,似笑非笑,“郝医生简直是神医啊,刚醒就健步如飞了?”
“医生确实不错,”越睢视线难得下移,伸手,“我看看你手腕。”
陈令藻不客气,左手向身后一藏,“你刚才不装睡握着,我一点事儿没有。”
越睢头颅微低:“……对不起,给我看看吧。”
“不用了,我找郝医生看吧。”
陈令藻:“你叫住我有什么事?如果是问我,我们回到原来关系的时间,我建议你先注意自己的身体。”
“不是这个,我……”越睢摇头,找到陈令藻的眼睛,与他对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征求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