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更严重了?
谭贵痛苦面具:看来马屁是拍到马蹄子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是哪里不对,惹得段清州更加烦闷,只怪自己嘴笨,再也不敢开口劝慰了。
段清州闷闷地环顾场内。
周郎已经败下阵来,坐在场边垂头丧气。周夫人又是给扇扇子,又是给递茶水,眼睛里满溢着崇敬之色,正在出言宽慰自己的夫君。
段清州看得心底酸溜溜的。
他眸光狠狠一顿,呲啦啦的眼刀就不受控地穿出去了,直刺得周家大郎莫名地不寒而栗,缩着脖子跟周夫人讨要披风。
周夫人温柔如水,立马给周家大郎披上了,一面仔细地帮着系带,一面嘴里念叨着“第三已经很好了”。
别人都想让自家夫君威风凛凛,在台上一展风采,赢得体面。她倒好,巴不得他输。
他不想拿自己的体面去成全尹诗奇,她便连看上一眼的兴趣都没了。
这时,只听梆子一响,百尺高台上的锣鼓声更甚。
决战到了。
段清州起身,沉默地脱下了半披在肩上的大氅。他矫健的身姿一动,瞬间便有了不一般的气场,如同传说中的定海神针。
只是那脸色,沉得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丝毫感受不到进入决战的喜悦,也没有面对对手时睥睨一切的傲气。
就神不守舍的,好像一直在想什么别的事。
尹诗奇简单地包扎了一番受伤的右手,二话不说,也走到演武台上。
她眉目间透出几抹英厉,头发高高地拢在一起,用红色的头绳挽起发髻,看起来就如同哪家的小公子,飒爽精干,引得周遭一片钦佩的喝彩声。
“段驸马,请吧。”
段清州总算是正眼瞧了瞧她,冷冷地抱拳,道:“得罪。”
两个人摆开架势,开始你来我往地进攻。
刚过了五招,方才以招式变幻莫测为优势的尹诗奇,便已经力不从心,仿佛她的路数都被对方摸得清清楚楚。
两下扑空,又是两下被段清州的手臂格挡,她似乎已经消磨掉了全身的力气。
被他格挡的拳头痛得发麻,胳膊止不住微微战栗。豆大的汗珠从尹诗奇的额头滴落,方才受伤的地方,似乎伤口裂开了,钻心地痛。
她知道,胜负已定,她完全没有任何的赢面。
段清州还只是在防守,甚至没开始全力进攻。
他的神情是无比冷漠的。犹如干净的白瓷,好看没有一丝裂缝,却没有温度,没有起伏。
对于她的落败,似乎是一件极其容易又完全提不起兴致的事情。
“启禀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平地一声惊呼,打断了演武场紧张刺激的气氛。
从演武场的角落里连滚带爬地跑出一名太监,半头高的黑纱帽子颠得歪歪斜斜,一面跑一面惶恐地喊:“陛下!”
正观看决战的燕帝被这么一打扰,明显不太高兴。他摸了摸胡子,暂且忍住脾气道:“何事惊慌?”
太监顶着天威,扑通跪了下去:“陛下,草场上有惊马,冲撞了莲妃娘娘和三公主殿下……情况不太好,地上流、流了好多血……”
公主?
尹诗奇一怔,猛然停下了手上的招式。她不由地抬眼,瞄了瞄她毫无破绽的“白瓷”对手。
方才还端着一股冷漠气的段清州,这一瞬,殷红的唇竟变得毫无血色。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茫然地盯着那个太监,似乎神魂不在。只有闪烁不定的眸光,泄露了他心中的地动山摇。
然后很快,他回过神,就这么径直转身,往演武台边缘走去。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他单手支撑着台边上的围栏,一使劲儿,如同雨燕般翻身跃下。
“驸、驸马,”敲梆子的令官上来一把拉住他,“您去哪儿,比试还没完呢……”
段清州甩开他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台上发愣的尹诗奇,道:
“她赢了。”
令官“啊?”了一声,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却再也不多做解释,周遭的气息冷得像冰霜,越过阻拦他的令官,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大步而去。
只是走了几步,便再也抑制不住地飞奔起来。
疾风尖利地掠过他的耳边,将龙须发吹起,在脑后颤动飞扬。
他心底却像是被什么撕开了,狭长的裂纹一点一点渗开,涌入莫名的恐慌。
*****
严晚萤吃完羊肉串,回味着尚留在唇齿间的辛香,快步往演武场走。
好歹要看一个尾声吧。不管是段清州胜了,还是尹诗奇胜了,她总得捧捧场,卖个面子。
兴许是她怕耽搁了,脚步比平常快些。后头跟着她的若叶只不过看风景开了一下小差,就被甩开几丈远,回过神后只能小跑着追赶她。
严晚萤正思索着怎么把如此风味又好吃的羊肉串变成朱雀楼的菜品,忽然间,猝然听到草场上传来一阵尖叫,还伴随着马儿的长声嘶鸣。
她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匹纯黑色的骏马由远及近,飞驰而来,身后跟着一群跑得喘气的侍从侍女,连声呼叫:
“惊马了,快救莲妃娘娘!”
严晚萤定睛一看,马背上正低俯着一个华服女子,此刻吓得面如土色,低声呜咽。
黑色骏马越跑越野,华服女子为了让自己不被甩飞出去,只能紧紧地抓着缰绳,勉力维持着平衡。
莲妃?
她好像记得,莲妃是怀着身孕的,刚刚才满四月坐稳。此刻怎么会无端骑到一匹烈马上去?
大公主严以沫也焦急地跟在侍从们身后追,猛地见到发愣的严晚萤,大喜过望,拼命喊道:“三皇妹,快,你快救救莲妃娘娘!”
这个高调的“场外援助”直接把严晚萤打蒙了。
啥情况,这里遍地的护卫高手都不喊,偏偏要喊她救。
她百分百拯救表白失败对象还不够,如今连老爸的后宫都需要她来救了么?
她一个只会赚钱的弱鸡公主,何时有这么大的能量了?
严以沫见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得又喊:“你身手好,若是能驯服这马,莲妃娘娘便安稳了!”
啊,这么一顿吼她倒是想起来了,坑爹作者给她搞了一个“六艺之中,三公主精于‘御’”的狗屁设定,威名传遍天下。
严以沫肯定以为她还是那个威武雄壮的套马杆汉子。
可是她根本不会啊,一点儿也不会!
偏偏,那匹黑色骏马像是和她很来电似的,发了疯,驮着摇摇欲坠的莲妃一个劲儿的往她跟前冲。
眼见莲妃就要坠马,她离得最近……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她只好靠着一身正气壮壮怂人胆,硬着头皮正面刚过去。
众人以为她马上就要发威,一顿风骚操作制服狂乱的烈马,其实,她只不过是奔过去当人肉垫子的。
还好她最近养胖了些,膘肥肉厚,应该是一块合格的垫子。
说时迟那时快,当莲妃被甩出马背的瞬间,她一招怀中抱妹杀,稳稳接住莲妃。
不过由于惯性和地心引力的影响,她和莲妃还是跌坐在了地上。
严晚萤自认为已经做到了最极致的缓冲,却不料,莲妃仍旧在她怀里痛苦不堪,捂着肚子喊痛。
她低头一看,顿时连呼吸都差点停滞了。
鲜红的血从莲妃的裙底漫出,血迹一圈一圈缓缓扩张,像暗夜里妖冶艳丽的玫瑰,伴着粘腻腻的铁锈味,朵朵盛开。
第74章 担心
“公主!”
一声耳熟的疾呼打断了严晚萤的发愣。
她坐在地上茫然抬头,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段清州身着单薄劲装,脸色煞白,好看的黑发被草原的风卷得有些凌乱, 一双暗藏星河的眸子此时却是黑沉到深不见底。
他胸口起伏,微喘着气跑到跟前,蹲下身搂住她的肩。
“为何坐在这里, 有哪里受伤了?”他语气焦躁, 话说得极快, “觉得哪里疼, 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就僵在了她白色的裙摆上,眸光幽幽, 猛烈地摇动。
“好多血……”
声音顷刻间暗哑无光, 颤抖着,像是硬生生从喉中挤出的词句。
他这么喃喃地念着,就要伸手去掀她的长裙。
“驸马、驸马,”严晚萤吓得赶紧捉住他的手腕, 认真道,“这不是我的血, 我没有受伤。”
他眸光依然沉重, 问:“没受伤, 那……”
怎么会流血。
“是莲妃娘娘的。她从马上摔下来了, 我跑来接住她……她的情形很不妙, 流了好多血。所以这些血都是她的, 是我抱她的时候沾到的。”
他听说原委, 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又蹙眉道:“既然没有受伤, 为何在此处不起来?其他人是眼瞎了还是腿瘸了,竟然都不管你,任由你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