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婴!”
苏清河蓝彩蝶同时惊呼,林婴仿佛慢了一拍才捂住伤口,她疼得麻木, 眼看着鲜血淋漓, 又不知伤口究竟多深,不知道胳膊是不是废了,突然害怕起来。
“愣着干什么吗?还不快传医子!”蓝彩蝶一边怒斥,刺啦一声扯下自己的袖口帮助林婴缠了又缠, 血水很快又透出布条,渗了出来。
苏清河脸色异常苍白, 神隐在他手里也偃旗息鼓, 瑟瑟发抖。
七八位医子鱼贯而入, 将林婴拥护到苏清河的房间里坐下, 为她剪断衣袖, 清洗, 敷药和包扎, 林婴试着, 微微动了动每个指尖, 发现都还能动,这才稍稍宽下心来。
苏清河远远地,隔着一层纱帐,好像有意躲她。
“殿下伤在皮肉,不日既好。”
医子说完,蓝彩蝶松出一口气,她知道今天这事只能认了,可也觉得蹊跷。
毕竟,有灵识的仙器虽然罕见却也不是没有,可仙器的灵识可以凌驾于主人之上,却实为罕见。
随即,蓝彩蝶和林婴几乎同时注意到,这间房子被毁坏得多么离谱,上到顶梁,下至地面,以及房内每一样陈设全部布满了斑驳的刀疤,这是林婴第一次来苏清河的卧房,他的书房,丹房,客房全部都陈设得舒适体面,却不想卧房已经被毁坏成这个样子,好些刀疤嵌入石壁和木梁很深,仿佛这是一座监狱,困在里面的人恨不得将之毁成齑粉,冲出桎梏牢笼一样。
“这里能住人吗?也不怕塌下来?”蓝彩蝶环视整座房间,愣是找不出一寸好地。
林婴也放眼去看,毕竟主要的建材是石头,所以,塌是塌不掉的。只是这满墙满地的刀疤,乍一看到,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很多不好的联想,林婴念及从前所学,心头忽然浮现出两个字:“煞气”。
按理家中摆设刀具,是有镇宅辟邪之作用的,尤其是帝王之家,更以收藏到上品仙器为荣,林宴自然也拥有好几处的法宝兵器库,只是这种地方的布局有着极大的讲究,里面每样东西如何摆放都有严格的规矩,做得好可涵养王族威严正气,消灾辟邪,鬼魅难入。
同时,刀剑为凶器之首,自然也有其另外一面:聚积戾气,使得房主凶煞之气过剩,或助长杀伐,或多招无妄之灾。
林婴甚至还听说过,有些大凶之刃,每隔一段时间不见血杀人都要出来作祟!所以……神隐、神隐,神明隐去之地,岂不正是鬼魅横行之所!
刚想到这里,她突然发现那些布满墙壁的刀疤中,那些石头与石头之间的泥灰缝隙中,有磷光点点闪过,本以为这是沿海地区在泥沙里面打碎了混杂进去的一些贝壳的粉末,林婴便鬼使神差的探手一摸。
那一瞬间,凝聚在墙壁里的磷光猛朝她指尖探处汇聚着开出一朵花来,花朵纯白无瑕随风摇曳,却叫林婴脸色苍白如坠冰窟。
她双手微微发抖,轻轻吸纳,调整好说话的节奏,刻意不去看花,轻声道:“我没什么事了,一点皮外之伤,不要大惊小怪。你们……去给世子看看吧!”
这栋房子里,掺和了玉人族的骸骨!
“我没事……”苏清河隔着纱帐凝望她,那里距离稍远,烛火又暗,林婴只能依稀辨别出那里有一个人形的轮廓,就听他继续道:
“多谢殿下,前来探看,我累了,殿下若无他事,还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蓝彩蝶愤愤:“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妹子为了探你星夜前来,还被你失心疯了一般杀来一剑,要不是她命大……”
“姐姐!”林婴打断她,又道:“是我冒失打扰你了,世子体弱,早些休息,晚安。”说罢她立即起身,拉着蓝彩蝶,头也不回的走了。
呵……“这回,你满意了吗?”一丝风来,似乎将苏清河这声轻叹送到林婴的耳朵里,林婴不用回头,也仿佛看见他一边抚摸着神隐,一边低声对一把剑说话的模样,浑身颤栗。
“鬼……”
“你说什么?”蓝彩蝶突然驻足,回头凝望林婴,林婴脸色异常苍白,摇了摇头,双臂马上环抱自身道:“你说他那个剑上会不会有毒!?”
蓝彩蝶四下一看,幸亏无人!舒了口道:“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啊,你是什么人?他敢杀你?再说,这无冤无仇的,而且刚才你流出来的血也是红色的,还有那么多医子看过……”
联想到医子们都是苏清河的人,蓝彩蝶便住嘴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林婴一番,紧张兮兮又道:“难道,你是觉得哪里有异,不太舒服吗?”
……“没有”。林婴脸色苍白,整个人好像都毛毛的。
因为她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毒都有迹可循,比如,诅咒。
所以吞食过玉人族的人都会被诅咒缠身,更何况苏清河还住在砸碎了玉人族骸骨掺和在泥沙之中建筑起来的房屋里面。
蓝彩蝶心疼道:“我看你就是被他吓着了,这个死疯子!白瞎了那副美人皮,你哥也真是的,何苦把你送到他这儿来受罪,明天你干脆搬出来,跟我睡一张床。走,我这就帮你收拾东西。”
林婴心里虽乱,但她明白还不至于就这样搬出去了,实在不太好看。而且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一定要知道被神隐伤到有无后患,定了定心,便道:“先别忙,等我明天听完了哥哥的音信再说。万一他不日即归,我还折腾什么?”
“你也太乐观了。”蓝彩蝶道:“左道倾是什么人,他若那么好打,也就枉为北境之主了。”
林婴叹息一声,既担心哥哥,又担心自己,关上门,蓝彩蝶忽然灵动地说: “林婴,你觉得这些世家公子里面,谁长得最俊?”
林婴心不在焉:“不知道啊,我没细看。”
蓝彩蝶噗嗤一笑,侧过身来搂住她:“我听说,你哥哥最俊!”
林婴:“……”
蓝彩蝶低声道:“哎,你说咱们俩都这么好了,我看你哥也不怎么会疼人,要不等你再见到你哥帮我说说呗,我想给你当嫂子。”
林婴:“……”这可真是……
“你愣眉愣眼的看着我干什么?行是不行痛快一点!我呢,也不是嫁不出去,就是想找个投契的人家,你这么好,想你哥哥也差不到哪去。”
林婴:“我……我哥他……你最好离他远点。”
蓝彩蝶笑容顿失:“为什么?你也嫌弃我?!”
林婴道:“你会心碎的,我不想让你心碎。”
“嘁”,蓝彩蝶面露鄙夷:“你又不是天,怎知道我嫁谁好,嫁谁赖呢?”
林婴沉吟片刻:“其实不止我哥,普天下所有一心登顶的男人,不论多么惊为天人,你最好只远远的看看,尤其像我哥这种,修的又是无情道。”
蓝彩蝶虽无修为,无情道她却也听说过,只是难以置信:“修了无情道的人,就真的会无情吗?”
林婴想到自己,便道:“如果修的不好也不至于太无情吧。”
蓝彩蝶噗嗤一笑:“不对,要我说就是没遇到让他神魂颠倒的人,人若动心,哪里是什么无情道能管辖住的。”
林婴不想再争辩,折腾这么久也实在是累了,打了个哈欠,道:“趁天还没亮,睡一会吧。”
这回换林婴睡着,蓝彩蝶一夜无眠,心里盘算着,自己既然被蓝家认回给了身份,便该借着身份再蹬一步才好,不能光被他们白白利用了。她将来要想办法到凌敬去生活,那边不仅富庶,夫妻制度又好,还没有人知道她娘是异族歌姬会看低了她,将来她要嫁给一个凌敬的大贵人。
打定主意后,她早早起来打开门一瞧,就发现一个单薄的小姑娘跪在门口不知多久了。一身白衣仿佛被清晨的露水打湿,连带着头发也粘在脸上,双目无神,单薄憔悴。
蓝彩蝶道:“你是云萝?”
云萝精瘦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怔怔望着蓝彩蝶,一时不知该如何叫她,只能不语。
呵,蓝彩蝶越看越不顺眼:“怎么傻呆呆的,这样也能出来当差,真是车驰无人。”
云萝抿了下唇,强打精神道:“婴、婴殿下在吗?”
林婴听见她的声音,自室内道:“云萝回来了吗?快进来帮我看看。”
云萝撑着身子起来,侧身小心翼翼的迈进,就看见满地被翻开的大箱子里,全是琳琅满目的华美服饰,林婴正对镜比量道:“我不知道该穿哪个好。”
云萝目光一触,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便敛目垂头,静默不语,脸色更白。
“你问她还不如问一个木头人。”蓝彩蝶道:“女要俏,一身孝,你就穿那套白的吧。”
“这个白的?还是那个白的?”
白的也有十几套,蓝彩蝶干脆凑过去帮她翻找,两人比比量量好半天,终于定下一件,待林婴换上,回过身来,才发现云萝一直站在门口,苶呆呆的盯着她这些衣服,发傻发愣。
“云萝?”林婴终于发现,她脸色极差,像是一片随时会凋零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