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盈默了一瞬，竟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想了半天，冷盈说：“这两个词语一般用在爱人之间。”
姬玉虚心请教：“那朋友呢？”
“一见如故。”冷盈说，“相交甚笃。”
姬玉拖长音调“哦”了声，似乎是懂了。
姬玉又和她聊起敬明馆，“出国后就没人住了，回国前小姨请人给馆里做了清洁，把以前的管家返聘回来了。”
冷盈了然，“都是你的熟人。”
“算是吧，也很久没见啦。”姬玉说，“不如我们相处得时间久。”
冷盈莞尔，“你是主人，我是你带去的客人，不会紧张。”
姬玉纠正道：“你也是主人。”
“我能算吗？”
“为什么不能？”
姬玉认为可以。
冷盈凝视着她。
姬玉是那样坚定，反而显得她十分犹豫不决了。
冷盈一时无言。其实，其实和姬玉成为恋人，让她们两个的关系在挚友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这样的未来，冷盈是可以接受的。
她甚至这样畅想过。
但在满足与喜悦之前，先涌现出来的是恐惧。
爱别离，怨憎会。冷盈恐惧如果两个人在恋爱关系中失败了，就连朋友都做不成。
冷盈从来都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十分勇敢的人。比起迎接花开，坦然接受花朵都有凋零的那天，她更愿意不种下那枚种子。
只要种子不埋进土里。
只要种子不会发芽。
花朵就不会绽放，也无需面对终将凋零的事实。
姬玉感觉到了，冷盈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好久好久，内里含着一些令她不想知道的东西……姬玉岔开话题，将冷盈的注意力从刚才的对话里拿走，和她说起敬明馆的历史。
那是她们家传下来的老房子了，很有年代。几代人都在里面生长过。
.
诚如姬玉所说，敬明馆是一栋特别有故旧气息的小楼。独门独院坐落着，青色的爬山藤布满墙面。
在城市与自然间的一处清境桃源。
冷盈的确喜欢这儿。姬玉见到她盈着光亮的双眼就明白，让冷盈来敬明馆住，真的是来对啦。
她殷切承担起引路的职责。管家只在最开始出现过，姬玉介绍了冷盈给他认识，又同冷盈说了管家的名字，她一般喊王叔。
冷盈便也跟着喊王叔。
管家王叔的存在感很低，不知不觉就见不到人了。
姬玉带着冷盈把敬明馆里的每一间房都看过，最后停留在陈旧 且泛着腐朽木头气息的阁楼里。
“这是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姬玉脸上带着些许怀念，她打开这扇许久未开的阁楼门，领着冷盈踏足进自己小时候的领域。
微黄的光从阁楼的窗户投射进来，如同一场虽然喧嚣，却润物无声的太阳雨，扫净阁楼里的灰尘。
姬玉翻箱倒柜，翻着箱子里的东西，最后从很角落的一个低层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册本子，递给冷盈。
“找到了。”她脸上带着笑意，“这是我以前在敬明馆里画的绘本~”
冷盈打开来，内里多是笔触简单的画，童趣活泼，跃然纸上。她盈盈一笑，夸赞道，“很有天赋。”
“是吧？”得到冷盈的肯定，姬玉是很高兴的。“我也说，我要是不回去继承家业，当个画家也不错。”
冷盈想了想：“嗯，那我要多赚钱。”
“为什么？”
“买你的画。”
姬玉笑得身体微微发抖，“盈盈，你好可爱。”
“？”
冷盈疑惑：“我说错话了？”
……没有吧。
冷盈为自己解释：“买你的画肯定很花钱啊。”
在姬玉说出假设的职业规划后，冷盈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她直接预设姬玉的画作足以在她还在世的时候就卖到高价了。
“……”
姬玉静默一瞬。
她的视线落在冷盈的唇瓣上。
姬玉忽然发现，在这默不作声的太阳雨中，冷盈的唇瓣好红。阳光落在上面，于是红润的唇瓣上洒落了微微的亮光。
她的脖颈很白。
睫毛长长的，长长的。就像自己晚上偷偷数过的那样，又长又密。
姬玉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她发觉自己和冷盈离得很近了。
她闻得见冷盈身上的香味。
……冷盈也看得到她在滚动喉结。
可是冷盈仍旧淡定。
盈盈明月不独照我，姬玉心中难免有几分怅然。
那……她要打破这个平衡么？
明明已经心甘情愿做朋友了。
冷盈忽然听到姬玉叹了很长的一口气，悠长的尾调在空气中打滚，连带着在冷盈的心里掀起一阵波澜。
为什么要叹气？
为什么要叹气……
为什么，听起来是很失望的呢？
冷盈默然，冷盈想要抬起手，去摸一摸姬玉的头发。
但手指垂落在身侧，动了动。
没抬起来。
冷盈合上画册，多年收藏在抽屉中，虽然保存完好，但是依然有些泛黄的痕迹，某些书页更是很脆弱了。
稍不注意就会被损坏。
冷盈收得很小心。姬玉见状，心情好了许多，主动将画册接过去，“我来。”
这回没放抽屉了。
姬玉笑了笑，“给它拿出去晒晒太阳。”
冷盈点头，将画册放到姬玉手里，“好，还没看完呢。”
“其实没画多少有意思的东西。”姬玉说，“只是想起来，想给你看看。”
“是吗？”冷盈走到阁楼的小床边，跪在床上，拨开床帘遮挡，指着墙壁上笔画稚嫩、画风一致的粉红蝴蝶结，“这也是没意义哦？”
她多少有些取笑的意味在里面。
姬玉：“……”
那的确是自己的画。
她意外。
她沉默。
想了想，姬玉说道，“小时候，嗯，小时候。”
冷盈笑起来。她笑出声，很是开怀。姬玉便释然了，能让冷盈开心，也很不错啊。
她甚至愿意主动走过去，凑得更近一点，欣赏自己留在墙壁上的画。
阁楼的床是窄的，小的，软乎乎的。
为了看得清楚，冷盈本就已经跪坐在窄小的床上，占据了大半个床的空间。
姬玉也要看得清楚，她就只能挤上来。
本就不富裕的床上空间更显拥挤了。
姬玉伸手去拉开窗帘，露出墙壁后面更多的小人画，她心无旁骛，一心想要再给冷盈献点宝。
“盈——”
挨得好近。
姬玉扭头，只脱口一个字，剩下的字又慢悠悠急慌慌滚回她的肚子里。
她和冷盈挨得好近。
这又与往日不太相同。
往日她们也睡过一张床，但那时候是寂静的，情绪是冷的，暗暗的，和月一样躲在不见日的地方。
可是今天……
但是此时此刻。
姬玉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们的脸颊贴近，近到再往前几毫米就可以碰到。
顽皮的太阳搅动着阁楼里的空气，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底色。
衣物交织在一处，手臂贴着胸脯，软和的床垫，颇有年代感的窄床，仿佛是一个不同于别处，不同于现世的幻梦，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太阳是如此慷慨，如此仁慈，如此不吝啬地播种祝福。
冷盈忽然想到，其实花儿也不是需要土壤才能开花的。
水培也行。
只要有阳光……
一样可以抽芽，开花。
甚至结果。
鬼使神差的。
冷盈往前倾了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
她的唇碰上姬玉的脸颊，是软的，甜的，香气扑鼻的。
停留了几秒？
一秒、两秒……又或者是四秒、五秒……
她没有撤开。
她没有撤开，所以姬玉愿意再往前走一点。
不再是脸颊与唇瓣的轻碰。
温凉的唇瓣相触，被诱惑得张开了嘴。
唇齿相触的那一瞬间。
阳光借用空气与微小的粒子奏响暧昧的乐曲。
冷盈忽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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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搞砸了。
姬玉懊恼地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
冷盈和她是一起吃的，只是餐桌上没有人说话。
你不说，我不说，只有难捱的沉寂。
姬玉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傍晚，傍晚在阁楼，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接吻了呢？
接吻的那一瞬，冷盈忽然退开，是不是后悔了？
心中的问题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毛线团，扯不尽、问不完。
冷盈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