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安安……”
“我来了。”
“我来带你回家。”
……
银安默默地转过头来。
“你,你是……”
“幻觉吗……”
银安朝唐扶疏伸出手,哪怕是幻觉……
他也想最后拥抱他,哪怕一下。
平日里每天都会得到的拥抱变得遥不可及,他只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拥抱爱人。
唐扶疏一把把银安抱了起来。
“啊……”银安发出轻吟。
他微微颤抖,小声抽气,好痛,好痛……
唐扶疏双眼如血,火红的,代表毁灭的精神力铺开,庞大的精神力复现了这个囚室发生的一切!
他们竟然,这样折磨银安,用盐分折磨他的尾巴,伤害的鳞片,用电极和手术研究他的切片,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害他。
他们还,让安安看他的照片,录像,然后对他进行痛苦折磨。
他们想要摧毁他的爱。
唐扶疏抱着人往外走。
他转身,红色的火舌席卷了这一切,将罪孽燃烧殆尽。
有星盗闯了过来,想要阻拦,被烈火吞噬。
最终烈火烧尽了飞船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准备逃跑的首领。
无人生还。
唐扶疏把银安抱出了飞船,抱进自己的舰艇,用精神力包裹,瞬息带着舰艇到达了帝星。
他抱着银安出来。
他们降落在满天星光的野外。
银安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身后是漫天星辰,与会发光的梦幻藻。
在夜晚,这种植物会散发萤火虫般的光芒,向苍穹传播自己的孢子。
银安就这样被唐扶疏抱着,手搭在唐扶疏胸口。
唐扶疏声音沙哑:“他们折磨你,想让你看到我,就想到痛苦。”
“对不起宝贝。”
“我来晚了。”
银安脸色苍白,虚弱地笑了笑。
他抬手,抚摸唐扶疏的脸:“他们说痛苦和爱可以联系,可是他们不懂,折磨不能跨越生死,空间,维度。”
“任何事情都不能,除了爱可以。”
“哪怕我死亡,我对你的爱仍然留存于世,我爱你的证据依然存在。”
“我送你的海螺会知道,我们一起生活的房间会知道,我们相遇的大海会知道。”
“扶疏……”
银安伸出手,擦掉唐扶疏漆黑瞳孔间不经意的晶莹。
“不要哭,相逢的时刻,应该笑。”
“如果我死了,请笑着把我埋葬。”
“为我竖一个简单的墓碑,靠近大海,想我了,可以来。”
“我想你了,会听大海的歌声。”
“大海会告诉我,关于你的声音。”
“你想我了,可以来找我。”
“死人就不要再打扰活着的人了,我会在一个地方默默地想念你,而你需要鼓起勇气把我遗忘。”
“先生,我好痛,好痛啊……”
唐扶疏低头吻他。
“我不会让你孤单的。”
“我们回家。”
第51章
帝星的夜晚飞行器有范围, 所以唐扶疏只能停在离家最近的后山。
他抱着银安,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了家庭医生,然后带着他回家。
卧室里, 银安躺在纯白的床上,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闭着眼睛,呼吸微弱。
他的额头和脑袋上有很多伤, 那是电极电流产生的伤害,医生给他处理了, 蒙了纱布。
脖子上的掐痕, 手臂上的淤青, 身体上的种种痕迹,医生也都帮忙处理。
轮到尾巴, 医生倒抽一口气, 有些为难。
“元帅, 每一块鳞片里面都有过量的盐分,需要擦拭,然后用水缓缓冲洗, 记住要用特质的水,不能有太多盐, 需要带点修复液。”
“好, 你去调配,我来清理。”唐扶疏的声音嘶哑。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 守着银安,眼底泛起乌青, 身上衣服溅了血都没换。
唐扶疏把带血的白手套扔掉,掀开被子, 露出银安枯槁的鱼尾。
那群禽兽……!
鱼尾黯然无光,唐扶疏手指颤抖,从腰部第一块鳞片开始,为他清理擦拭。
睡梦中的银安皱眉。
唐扶疏握住银安的手。
“元帅,殿下受了非人的折磨,醒来后有可能会产生心理问题,请您做好准备。”
“知道了。”唐扶疏挥挥手,让他去配药方。
经过此役格兰瑟也疯了,他宣布了银安人鱼王子的身份,并要求帝星所有人,上至贵族,下至平民,都以帝国王子的礼遇待他。
那又什么用呢?……什么用?能修复他的伤痕吗?能让一切重来吗?
唐扶疏低头,亲吻他的鳞片。
他不舍得伤害一丝一毫的地方,有些人弃之如敝履。
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那些人是联邦遗民,于他,于陛下,有着很深的仇恨,于是他们绑架他,企图让银安说出与他有关的弱点,甚至是军队布防图。
但银安什么也没有说。
怎么这么傻,军队布防哪里来的他安危重要。
银安是知道的,他知道一些的,他处理军务完全没有避着银安,银安也坐的军用飞船,他多少都知道一些。
可是这条傻乎乎的小鱼哪怕被折腾着这样,也没有透露一个字。
怎么能傻成这样?
唐扶疏耐心的,一片一片把银安鳞片里的盐分清理干净,吻他的尾巴,吻他的手背,他的额头。
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又贴近银安惨白的唇时,银安醒了过来。
他们五指紧扣着接吻。
“扶疏……”
是扶疏的味道……
银安眼中泪水滚落。
事实上,他已经流不出多少泪水了,可是与爱人的相贴怎能不让人热泪盈眶。
吻持续了很久很久,银安闭上眼睛感受,唐扶疏的唇瓣很凉,有薄荷香的味道,还混合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吻着,恨不能吻到地老天荒。
直到扫过他口腔每一寸,把所有的思念都在这个吻中诉说,唐扶疏才放开他,把人抱在怀里。
看着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床单,银安的身体颤抖起来。
“这是哪里……?”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道。
唐扶疏握着他的手,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下巴贴着他的发顶:“这是家,我们回家了。”
“家……”咀嚼这个字,银安的眼泪流了下来。
唐扶疏就这样抱着他,轻轻摇晃,蹭着他的头发。
他像对待小朋友一样哄他,照顾他。
银安就着他的手指喝了一口水,靠在他怀里。
银安听着他的心跳,低声说:“爸爸说不要进入人类社会,因为很危险,我会后悔的。”
“可我从不后悔遇见你……从不……”
“啊……”
他捂着脑袋,头痛欲裂,唐扶疏又和那些最深的痛苦联系了起来。
“安安。”唐扶疏心疼地抱着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恨不得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既然痛苦,那就不要想,不要看……”
“唐先生,能把灯关上吗?”
“好。”
窗帘拉上,灯也关掉,可是银安仍然没能停止颤抖。
“好黑……”
他不想见到光,也无法适应漆黑一片。
他在黑暗中寻找唐扶疏的眼睛。
“啊!”
“安安,怎么了?”
“扶疏,扶疏……”
“安安,我在。”
“我害怕看到你的脸,怎么办……”
银安低着头,躲闪着目光。
“安安,那就不要看。”他捂住他的眼睛,一双红唇贴在他几乎没有血色的淡色嘴唇上。
他害怕光,也怕看见他,于是唐扶疏给银安用丝带把眼睛遮了起来。
可他也害怕黑暗,身体一直颤抖。
唐扶疏要心疼死了。
他不信神,可第一次祈祷神明,把所有病痛都转移到他身上。
唐扶疏就这样守着他,寸步不离。
十天以后,唐扶疏在门外和属下吩咐事情回来,只是一点疏忽,看到的,却是掉在地上的一把小刀和斑驳血迹。
“安安!”
鲜血从他手腕流出来,银安脸色平静,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脸色很苍白。
他安静,安静地等待什么,听着血液从血管流出的声音。
其实什么也听不见,又好像听见了。
有一些粘稠的液体落在床单上,粘在他的手背,啊,对不起,先生,我把你的床单弄脏了。
唐扶疏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口时,他的心要碎了。
他来到银安身边,托起他的手腕。
他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先用止血带压好,再用纱布给他把伤口一圈一圈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