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生意不好,仅有几间屋子里出现身材走样的中年男人。
时野找到一间藏在角落的屋子,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店门口没什么味道。
进门时,女孩似乎对他跟温绒这样淋雨的行为并不在意,看都不看,就拉一下手边的塑料链子。
滋啦滋啦,身后的卷帘缓慢落下。
它甚至不能称之为帘,只是一块脏兮兮,两边向内缩的布。
“10块钱10分钟,醉酒的加5块,你俩谁先来。”
时野愣了下,反应第一次如此缓慢,慢到女孩背过身弯腰,准备把裙子掀起来时才慌忙别开脸。
“我们不做这个,我们需要个睡觉的地方。”
女孩这才回头打量时野。
空洞的眼睛瞬息发生变化,“你们是内城区来的?”
不仅那辆车,打扮也格格不入。
时野在思考是否要承认。
“你们……”女孩瞬间谨慎冲到柜子边,拔出一把菜刀,“我这里有警报器,摁一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别乱来。”
时野刚想解释,耳边隐隐吹过一阵暖风。
“我们……”
时野惊喜,“温绒?”
温绒勉强将下巴支在时野肩膀上,“妹妹,我们只是想住一晚,你要多少钱,都可以给你。”
“你是温绒?!”
温绒用嗓子艰难哼了声“嗯”。
女孩身上的警惕瞬间少了大半,大概温绒作为外城区进入内城区的名人,在这边口碑甚好。
“你、你好。”女孩尴尬地打着招呼,又紧张地说 “住一晚上100……不,1000。你们内城区的有钱,付得起吧。”
时野:“这边可以移动转账吗?”
女孩收了刀,“外城区都是转账交易的。”
“我给你一万,你再帮忙找个医生。”
“噗嗤。”
女孩嗤笑,“外城区哪里有医生。”
时野:“一个都没有吗?”
女孩:“你真的会给我一万块钱?”
“嗯。”
“我认识个人,可以叫她过来。但你也得再给她一万。”
两万块对时野来说不是大数字,倒也不在意,现在只要能把温绒的伤口处理了就行。
“可以,不过我们在这里的事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否则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要钱,那就只能你们几个人一起分两万块了。”
“嗯嗯。”
一万块!
女孩沉浸在天降横财的喜悦中,火速拉开身后的帘子,“你们就睡这儿,我去叫她来。”
帘子后面仅仅是一米宽的地铺,粉色大花床单,蜷成一团的被子,枕头是一块布,下面摆放两三件叠起来的衣服。
可以想象,女孩的吃住都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砖瓦房里。
他和温绒浑身都湿透了,要是把床也弄湿,不知道对方要什么时候才能换新的床褥。
况且那是女孩子的床。
时野偏头看温绒,眼神询问。
温绒轻微的点一下脑袋。
时野得到许可,询问:“医生住得远吗?”
“不远,走过去十分钟。”
“那你现在带我跟他过去。”
“我还要工作……”女孩看一眼卷帘,“算了算了,大雨天也没有人会来,不如赚你的1万块。”
商定完毕,女孩摸出把伞,带着时野从街道后面走。
伞很小,八根伞骨折了两根,伞面塌陷,遮不到多少雨。
索性十分钟后终于走到女孩说的“医生”家。
距离镇长有些距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黑暗中,只有三个房间连在一起的屋子亮着灯。
砰砰砰
女孩敲响中间那扇门,木头的,依靠一道挂锁防贼。
门的中间有一扇小门,几秒后小门拉开,露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以及不耐烦的声音,“快断电了,干不了,要生孩子等明天。”
女孩:“不是的,姨,这里有个一万块!”
中年女人闻言,迅速打开门。
女孩带着时野进门。
时野人高马大,几乎挡了整个门,叫中年女人心里发毛,警惕地拉开门边抽屉。
而时野走过面前,一张惨白惨白的脸与她对上,轻闭的眉目湿透了,眼睫拧成一簇一簇的贴着眼睑,像受损严重快要褪色的瓷娃娃,一触即碎。
女人将抽屉推了回去。
“小春,这是温绒?”中年女人问。
小春“嗯嗯”点头。
“他怎么了?”
“这个……”小春看向时野。
时野解释:“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小腹有道很深的伤口需要立即处理。”
“快把他放下来,小春,你去那边柜子里把箱子拿过来。”
时野把温绒放到中年女人说的床上,才终于看清温绒的惨状。
雨水打湿他的衬衫,白色全部变为透明,紧紧贴着深凹的锁骨。
布料展平的胸口因为呼吸而缓慢顶起,一点粉色跟血红混在成一团。
时野颤着手掀开衣摆,小腹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白,血丝顺着水渍流到床上。
“啊!”小春一下子坐到地上,张大嘴巴,失了语。
“嘘——”中年女人示意小春不要再发出声音,回头来查看温绒的情况,眉头越拧越紧,“这不是撞击出来的伤口,是刀伤。”
时野“嗯”了一声。
幸好车的材质足够坚硬,滚下山后三人都没有受伤。
时野跟保镖一起把温绒拉出来,正想去帮司机,突然听见“砰”地一声,身后倒下一具重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陌生男人趴在地上,后背被击出一个血洞。
随即山上跑下来四个带着砍刀的男人。
保镖迅速摸出枪去处理这四个人,而温绒则来帮他一起救司机。
保镖、司机、车,通通都是周谢安排的,他们谁都没有特地防备,所以司机摸出刀捅向温绒的时候,谁都来不及阻止。
时野给中年女人解释:“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袭击,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你不用害怕,我是联邦军政处时家的继承人,我外公是全联邦唯一的军火供应商,这些人找上门也不敢对你们做什么,如果你们想进内城区,我也可以……”
“不用。”中年女人毫不犹豫地拒绝。
“当谁没进过内城区似的,全是裙带关系的破地方跟外城区没什么区别。”她扭头问小春:“小春,你要进内城区吗?”
“不不不。”小春连忙摇头,“我才不去。”
“你给我们一人一万就行,还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时野虽然不理解两人为什么如此抗拒进入内城区,不过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迅速点头同意女人的要求。
女人:“他要消毒缝针,我没有麻药,等会儿你帮我摁着他。”
又说:“小春,你拿东西来塞住温绒的嘴,他可不能发出动静,要是被镇长的人听到就完了。”
小春懵懵懂懂,“为什么?”
“敢在这片动刀的除了镇长还有谁?”
“啊!”镇长两个字像鬼一样惊醒小春,刚平复的情绪又乱起来,“不行不行!我们不要钱了。姨,得赶紧把他们交给镇长。”
时野手臂肌肉骤然紧绷,蓄势待发。
中年女人敏锐发觉,连忙伸手捂住小春的嘴,“你刚才没听见他说吗,整个联邦军队都是他家的,镇长算个屁。你要是想,让他给你安排个镇长当当。”
“唔——唔——”
“冷静了吗?冷静了姨才放开你。”
“嗯嗯。”
得到一口新鲜空气的小春用气音说:“姨,别管他们。镇长要是发现我们藏人,会杀了我们的。”
时野刚想说话,中年女人抢先道,“小春,要么你现在就出去,这件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就是那1万块你应该拿不到了。”
“一万……”
小春怯怯地看看中年女人,又看看时野。
“先用毛巾塞进他嘴里,我要帮他处理伤口。”
时野不再纠结小春的态度,迅速拿毛巾塞进温绒嘴里,又摁住温绒的肩膀。
双氧水倒在伤口上,与血产生反应,生出细密的泡泡。
温绒的眼皮猛然睁开,眉间紧拧,漂亮眸子瞬息泡在眼泪里。
时野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哭,完全是生理上的剧痛引发的本能反应。
“摁住!”
时野不得不死死摁住温绒,又不敢再看他,错开眼问:“附近没有医院吗?”
“外城区哪有医院,那都是高价卖假药的地方。这瓶双氧水还都是我一百块钱买的……你慌什么,在这边,女人生孩子都疼不死,他一个大男人还能疼死?”
时野知道特殊情况不能要求太多,但细线扎入温绒的肉里时,被毛巾阻隔的闷哼刺透耳膜,他的心脏重重一跳。
“轻……”时野吞咽唾液,艰难地提要求,“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