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元思将叼在嘴上的烟丢地上碾灭，活动着拳脚，目光死死盯着他一步步走出来。
时隔数年，两人真正名义上的打照面，身份与心态早与当初截然不同。
邓元思看他的眼神带着恨，语气也咬着：“我还寻思着你能老实待到明早，看来我对你了解不够。”
一句话双方亮明牌。
陆茂予反应平平，抬手摘掉帽子：“我以为你起码敢作敢当，结果躲来躲去躲到这深山老林来了。”
针锋相对的火.药味儿蹭一下子冒出来。
邓元思举手挥拳，朝他打过来：“你他妈法盲呢？杀了人我不跑，等你抓我啊？陆茂予，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陆茂予侧身躲过，抬腿就踹：“跑到这里很安全吗？”
原本在邓元思心里就没想过能彻底逃脱他的制裁，而落到这里，最多是缓冲。
作为和他搭档过数年的人来说，邓元思很清楚他的执着，就像当年空无证据仅凭一线直觉就硬生生把自己从庄月灵案子挖出来一样。
牵扯到那么多条人命，一时无影踪无法阻拦陆茂予要查到真相的决心，所以他们迟早会见面。
邓元思也在早早为这天做准备，没料到来得这么快，短短两分钟交手，邓元思退后主动拉开距离，上下打量起陆茂予来。
躺在病房里那么久，似乎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出手速度和反击力度比之从前更具力量。
那时候老狗提起来，他心里认为是老狗学艺不精，对上陆茂予大意轻敌才没能占得上风，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老狗没撒谎，是这家伙太强了。
“陆茂予，感谢你来这。”
陆茂予眉眼微动：“不如把里面的叫出来，一起解决了。”
这狂妄嚣张的口气让邓元思笑了：“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举手轻轻鼓掌，监控室里出来何止两个，放眼望去那片六七个人，各个人高马大，是块能打的料。
邓元思一抹唇角，阴险地笑道：“这可算不得我们以多欺少，是陆队你要求的嘛。”
陆茂予不经意朝后扫一眼，斜对着楼梯间的门，他不说话，只朝邓元思等人勾了勾手指。
来。
这番不经意挑衅，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更何况邓元思和他有仇。
占据优势的时候再不狠狠报仇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给我打！”邓元思吼完身体力行先冲在前头，其他人自然跟着涌上来。
陆茂予站着没动，眼睛微微下压，看不出在想什么。
按兵不动实在太异常，这让邓元思身体先思想慢下来，雄赳赳要砸出去的拳头好像没那么硬挺，身后人见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邓元思等人被唬住的时候，陆茂予倏然抬头，唇角微勾露出个轻蔑的笑，然后转身就跑。
邓元思还愣着的时候，陆茂予已经一阵风卷进楼梯间，撞得门哐当阵阵响。
“邓哥，他跑了，追吗 ？”
身后马仔傻乎乎地问，问得邓元思一肚子火，猛地踹墙，怒道：“你他妈不追搁这问个鸡毛呢？”
这声吼完大概是觉得连带着他也是个傻子，掉头闯进楼梯间去追，隐约能听见楼下有脚步声，再晚点就要追不上了。
陆茂予没使出全力逃跑，边拿出彭莹手机找余淼边留意身后邓元思等人有没有追上来，给余淼发完消息，删除聊天记录，他跳到第三层停车场，推开门往另一边道跑去，刚到路中央，一束极强高光从远处打过来。
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两步，侧身回眸看去，是一辆黑色牧马人。
逆光看不清驾驶室，但陆茂予直觉那是位故人。
第128章
两分钟后, 陆茂予举起双手跟在这位故人身后乘坐电梯直上二十楼。
数字跳动这期间，对方甚至没回头看过他一眼，更没搭理他, 全程低头发消息, 冷静自持到仿佛早预料会有如今混乱的场面。
陆茂予预料拖延时间不会顺利, 但没想到运气那么衰, 刚干没多久，直接碰上大boss。
要是对方手里没枪，尚有一战之力。
可惜，不仅有, 还有两个看着就难打的高手在，反抗只会受伤。
陆茂予扫向身后两人, 立即遭到眼神截杀，两道凶神恶煞目光扫过来, 只觉得浑身冰凉, 在这炎热夏季难得的降温神器。
离开电梯, 走进偌大办公室, 一眼看过去, 这里更像某位老总的办公场所, 再往里面走, 一道道玻璃相隔, 装满各种化学器皿和药物，每个都没有明确标明名称, 一堆意义不明的编号代码。
陆茂予冷不丁想起武思博那时的话, 是聪明药。
对方并没有要给他展示的意思，走过这片私人实验室，前方是两扇极大红木门, 刷卡虹膜识别进入。
门开之后，对方居然示意他先进去。
陆茂予抬眼，与之一秒眼神交汇，片刻停顿后还是动了。
走进那刻，眼前灰暗不明的办公室突然亮起来，光芒太盛，陆茂予下意识闭眼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迅速睁眼，这里的一切让他失声。
“陆队别紧张，我请你过来自然不是要伤害你，毕竟你是他最看重的人，我伤了你，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秦勋拉开椅子坐下，长长舒口气，眼底有挥之不去的疲倦，避开耳目来到这边没那么轻松，饶是秦勋也有些吃不消。
最近这段时间，警方盯这片地方盯得太紧了，如果不是谢灵音在这，秦勋不会冒着风险来。
秦勋示意陆茂予坐，双手摊开如同展示一般：“这里建成以来第一次对外开放。”
陆茂予：“我该对你说声谢谢吗？”
“那倒不用，我看陆队恨不得拿出证物袋将这的东西全装起来。”秦勋说。
但凡做警察的，看见这挂满墙的犯罪组织蓝图规划和过去纪念照片，现成的证据，谁不想要呢。
和余淼如出一辙的恶趣味。
陆茂予声音冰冷：“我没那么急。”
“也是，可能在你们眼里这是我们的犯罪记录，但在我眼里，这是我的来时路，不该忘也不能忘。”秦勋微微一笑，“陆队，我想你对故事有个大概了解，那么在今夜也许该有个了结。”
“你想怎么了结？”
“很简单，冤有头债有主。”秦勋走到那堵墙面前，伸手指着发展史最前端的部分，“这里是秦益指使，他想建立个属于自己的王国，可惜阻止他发展起来的竞争者实在太多，于是他想到个办法，圈养一个只听令于他的杀手，专门解决抢生意的对家。”
即便离得远看不清墙上内容，单听这描述，陆茂予瞬间猜出秦勋所代指的案子——老狗暗杀鲁卓案。
他的推测没错，当时买.凶.杀.人就是一箭双雕，看似目标是为母报仇，实则是为设局诱捕老狗这名职业杀手。
秦勋看不透他的想法，一如两人在庄月灵案初见那会儿，这么多年过去，秦勋自认道行有长进，结果还是摸不准他的心思。
不过没关系，秦勋单手插兜，回眸看着陆茂予：“陆队，走到今天这步实在不是我个人意愿。”
多么经典的开拓话术。
陆茂予听说过不少回，次次尊重犯罪嫌疑人，允许对方狡辩，这次却没多少耐心，他仰靠着沙发，不远不近地看着秦勋：“把我带来这里，就为了方便你表演洗白戏码吗？”
秦勋轻笑：“倒不是，你不在我手里，很难让他自投罗网。可你要在我手里，情况就不同了。”
就是要用他把谢灵音钓来，或许运气好，钓来的就不止是谢灵音，意外收获也不错。
陆茂予没说话。
秦勋：“放心吧陆队，我是个讲究对等交换的人，他来了，我会给你一份满意的回礼，作为你的帮忙。”
陆茂予听笑了：“你好像很自信能在我眼前带走他。”
秦勋也跟着笑：“当然，我为这刻做过太久的准备，这次我势在必得。”
陆茂予大脑飞快运转，那么短时间内带人离开有几种方式，而秦勋会用到哪一种。
“你等不到他的。”陆茂予忽然说，“秦勋，如果你自愿暴露身份来这里是为了带他走，那么你注定会失败。”
秦勋眸光深沉起伏几瞬，最终趋于平静，甚至还露出个笑容来：“为什么？”
“真能带走他，何苦等到今天？”陆茂予问。
提起这件事，秦勋表情瞬间扭曲，撕毁装出来的斯文有礼，语气有力：“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嘲笑我，在国外那十年，你知道我努力过多少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