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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画上的有一部分画……是你画的?”
  “嗯。”游鸣点头, “肥盖瘦, 有些光油还没干透, 所以才让你跟一诺先别碰, 并且时常开窗通风。”
  “大学送给我的画像也都是你亲自画的?”
  “不然呢?”游鸣翻了个白眼, “我从路边随手买一张地摊货送给你么,你觉得我对你会这么不走心吗?那我干嘛不直接塞一整箱拉菲草给你。”
  “……”
  迟野不懂艺术,这些画或许拿给专业的油画美术生会觉得不过如此,但对他这种外行老大粗来说确实惊为天人。
  “怎么?”
  走回铺着繁复黑白花纹地毯的客厅中央,游鸣含笑看向神色复杂的迟野。
  “在你眼里我难道真的一直都是一个人傻钱多爱装逼的无脑富二代吗?”
  “……”
  迟野忽而回想起大学,游鸣曾邀请过他去参加自己大学的文艺汇演,说有他的钢琴独奏,但迟野当时因为忙于拿奖评优,嘴上答应得好好地却放了他的鸽子。
  现在再回想起来,就连迟野自己都觉得过分。诸如此类的小事简直不胜枚举。尤其是游鸣的二十岁生日,明明身为寿星,却全程是他站在公交站捧着花等自己、他来定餐厅、他带自己去公园散心放松,自己则只拿了个做实验时随手调的风暴瓶和给外婆祈福时顺带拿的手链,反而被对方视若珍宝。
  ——肆意挥霍如此真诚而热烈的爱,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换一个人来可能就像曾经投诉他的病人一样,早就分了八百次……不,八百万次手了。
  看出迟野的神游八极,游鸣摆摆手。
  “算了,不为难你,我当时确实够混的。”
  见对方欲言又止,游鸣笑:
  “——你下一句是不是该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了?”
  “……嗯。”
  迟野当然不会也从未否认游鸣的优秀——他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迟野在高中时就深切认识到了这一点。
  从小受做生意的父亲和名门闺秀的母亲的耳濡目染,虽然游鸣的天性是自由而反叛的,但他接受过的贵族教育却是实实在在的,他的眼界格局和商业头脑摆在那里,否则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东山再起。
  其他人或许以为游鸣是借的运气,但迟野很清楚,他靠的一直都是实力。
  “哦?那我可告诉你,你不知道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游鸣敛眉,“马术、高尔夫、台球、围棋、冲浪、油画……甚至击剑我都学过,那种英国贵族私校的交换生夏令营我初中小学也参加过,国内外旅游每年也去得不少,所以大学计划去北欧旅游时我才说我来做向导。”
  “只是跟当年学文化课一样,我确实没怎么太上心,所以落得个杂而不精。”游鸣淡淡。
  “不过——”
  游鸣眨眨眼。
  “我要让你自己慢慢发现,这样才有新鲜感啊。”
  “……”
  偷偷藏在口袋里拿着钻戒丝绒盒的指尖微微出汗,迟野突然感觉自己像极了想追富家千金的穷小子,搜肠刮肚挖空心思地拿出自己好几年的积蓄买一件自以为最好的首饰满心欢喜地送给对方,但人家其实早就什么都见识过,看过玩过甚至腻烦了,家里随便一件珠宝就是艺术品,放在佳士得都是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起拍价,只是因为喜欢看对方对自己好,所以才故作惊喜。
  在美国的时候迟野跟着夏长霞一块出入过各种各样的顶级会所,也跟不少有钱人打过交道,他当然清楚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跟他们的父母一样是人中龙凤,有妍皮不裹痴骨,自然也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因为先天家境的缘故,他们的眼界和格局会比一般人高远,因为不用像普通人一样每一枚钢镚落下都要听一声响,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松弛感,确实跟每天.朝九晚五疲于奔命的工薪阶层截然不同,这也是为什么普通人去想象也只会是“皇帝用金锄头锄地”。
  被爱的有恃无恐,此时此刻迟野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人偏袒盲目的爱着。
  *
  走上二楼走廊,迟野放慢了脚步,游鸣率先推门走进主卧,他刚准备摁亮开关,目光却被角落的布景吸引——
  床尾凳到书柜间不知何时多了三个纸折的罗马柱,上头错落有致地摆着五个玻璃花瓶,里头插满大大小小的鲜花,弗洛伊德、雪山玫瑰、辉煌玫瑰、紫罗兰、风铃草、九里香、桔梗、绣球、喷泉草和缠着灯串的澳梅,桌上铺着白纱,地面散落着花瓣,仿真蜡烛的暖橘烛火在黑暗中摇曳。
  游鸣不敢置信地转过身,他终于知道对方刚刚在主卧到底是在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回头就看见换了一身正式西装的迟野朝自己走来,怀中淡黄色的玫瑰开得正艳。
  高中时,游鸣曾说过“早知道让你来追我了”,那时的迟野也点头应下。
  ——“如果有下一次,一定换我来追你。”
  游鸣确实想不到,自己当年的一句玩笑话有朝一日会变为现实,那条承载着少年青涩心事的心形曲线,越过盛夏,穿过深秋,走过隆冬,跨越足足十一载的时光,却如约而至,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游鸣被眼前的景象震骇到说不出话,迟野却已走到他面前,把那束玫瑰递向自己。
  大脑还没从巨大的惊愕中回过神,但身体却已下意识地接过了那束沉甸甸的花束。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游鸣认出这是香槟玫瑰,是寓意着我只钟情你一个的花朵。
  游鸣还在对着怀中的玫瑰出神,迟野却已走到他的面前,沉声开口。
  “其实从你出院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构想了这一天很久……明明该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真到了现在,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目睹了父母不幸的婚姻,因此在我眼里,不要说在国内不被法律认可的同性,哪怕是异性同样并非牢不可破,离婚分手的怨偶不计其数。对于同性更是如此,求婚这种所谓的仪式更是俗烂至极,在我眼里一张国内毫无意义的废纸实在不如财产协议跟意定监护来得实在。”
  “我前半生的每一天都在竭力寻找固定的标准答案,力求让我每一件事情都有意义、面对的每一个问题都有一个高效快捷的最优解。可在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像数学题一样,有固定的步骤和答案,更不是每一件事情都一定需要有意义。”
  “原来在爱的人身边,哪怕只是虚度光阴同样是一种意义。”
  说到这,迟野顿了顿,抬眸看向游鸣,深邃笔挺的五官自愿收敛锋芒变得柔和,游鸣在他第一次眼中看到冷漠强势外的诚惶诚恐。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左眼卧蚕下的红痣在烛光映照下鲜艳得宛若朱砂,游鸣从未在这双只容纳日月山川的眼睛里看见过如此真挚热烈的眼神,不光像在看爱人,更像参神拜佛的信徒。
  “正是你花费在玫瑰上的时间,才使得你的玫瑰花珍贵无比——我曾经一直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甚至忽视了你太多的心血,但准备房间的鲜花时我却明白了这一点。”迟野缓缓,“买花、醒花、修剪、插花、布置……亲自做这所有的一切时,期待和珍重才会像有一万只蝴蝶同时破茧般,争先恐后地从心房飞出。”
  “所以。”
  深吸一口气,打开戒指盒露出里头的cartier婚戒,迟野单膝下跪。
  “……请你原谅我的不足和过错,应允我卑微俗滥的请求,让我有资格永远站在你的身侧。”
  虽然在内心预演了一万遍,但在此时,迟野依旧因为紧张而浑身的肌肉僵硬着,甚至眉睫低垂,像引颈待判般不敢抬头。
  在遇见游鸣之前,迟野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向别人求婚,异性也好同性也罢,他通通都没考虑过,爱在他眼里既是废品亦是奢侈品。
  迟野也确实不知道同性之间应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毕竟现存的婚恋模式都是依托异性的模板而诞生,恋爱买房领证结婚生子……游鸣出院后担心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们便去公证处做了意定监护,一诺于他们而言便是后辈,车房工作二人都不缺——
  仿佛离完美的世俗亲密关系,只差一场求婚跟婚礼。
  “哈……”
  看着向来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对方笨拙地学习着电影里的桥段,磕磕绊绊地向自己求婚,眉目舒朗,游鸣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却有些温热。
  或许换一个口才好的文科生来,这段直白又蹩脚的台词会说得更具象、更浪漫、更动人也更有诗意,背景没准也会改为江海瀑布火山或岛屿,不会只是最经典俗套的鲜花、烛火和戒指。
  但他就喜欢他,也只喜欢他,换了旁人哪怕是天神下凡也不行。
  他更不要被高束神龛,他要和他一起共赴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