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璎一点点把她泪水擦拭干净,哭到连脸颊旁的发丝都湿透,摸了摸那透红肌肤:“你真的很聪明善善,我想,裴观若应该会拿裴家一些见不得光的机密黑料,去跟宁氏家族合作,她暂时不会让自己入狱。”
但是裴观若不想让林稚水卷入进来了。
雨夜那次,她孤立无援,为了母亲才去求林稚水再救自己一次。
如今真正孤立无援……
盛明璎提点林稚水:“裴观若的计划没你,但是有宁氏家族,就看她的筹码,能不能入的了宁商羽眼。”
“入不了的。”林稚水对枕边爱人的了解颇深,哭泣到了,说话仍带着浓重鼻音说:“宁商羽太傲慢了,他有自己的商业布局,不会被裴观若的投名状打动。”
“所以裴观若给自己上了双重保险,善善。”盛明璎看她的小表情,又揉了揉她脸蛋:“裴观若跟宁惟羽有私情,如果肚子里怀上一个孩子,宁氏家族会救她的。”
宁惟羽本身就被老宅极其器重,而这个家族的体系,也非常注重每一个子孙。
裴观若把自己压在了赌注上。
如果老天垂怜,她还能赢一次,如果命运不公,她已经了结裴胤这条命,也值了。
林稚水在计划之外,盛明璎某些方面和宁商羽极有默契,都是一副态度:“这事你别管了,好好在家休息。”
林稚水每次伤心哭一场,都不可避免会高烧起来。
哪怕盛明璎提前吩咐阿泱熬制了药汤给她喝,到了夜晚,还是烧起来了,人晕沉沉的,就趴在被窝里继续无意识抽抽搭搭的掉眼泪。
盛明璎又公司项目缠身,无法一直在床边陪她。
阿泱阿琴阿瞒三人轮流半小时的陪,直到快凌晨之前,原本在美国进行港口项目谈判中的宁商羽突然现身了。
阿泱惊讶之余,赶紧把这位位高权重的姑爷给请上了楼。
她比划着手语,“善善不是故意想哭的,她小时候就这样,一遇到伤心事,就躲在梦里哭,体质又不好,一哭的急,这高烧就冒上来啦。”
宁商羽还穿着非常正式的纯黑西装,罩着大衣,显然下了飞机就没换洗过,直接朝林家赶来了。
阿泱不知道他中途下谈判桌意味着什么。
等人进卧室,便招招手,让阿琴和阿瞒都赶紧出来。
房门重新被轻轻关上。
宁商羽朝床边走去,琥珀色的眼眸被一盏台灯暖黄色的光晕衬得反而幽深起来,他低低注视着躲在被褥里还在蹙着眉小声抽泣的林稚水。
过半响,俯身靠近,伸出手臂把她抱出来,那褪了汗的柔软身躯热乎乎的,跟什么力气都丧失了般,都用来哭了。
“林稚水。”宁商羽低声问:“你是梦见什么了,哭的这么伤心?”
林稚水把被泪水泡红的脸蛋下意识埋在他充满安全感的胸膛前,将醒未醒,忽而,就在宁商羽要拿旁边的干爽毛巾,给她浮着细汗的后背擦拭一遍时,她小声,特别小声说:“小哥哥。”
宁商羽手掌停顿了一下。
林稚水很大颗的泪珠儿从紧闭眼尾的红痣打滚下,往他的西装砸, “小哥哥抱我去找姐姐,被狗吃掉了。”
她在做梦。
梦见的是三岁时发生的事,才哭得这么伤心欲绝。
第68章
林稚水眼睛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暴风雪侵袭过似的,什么都看不清,整个人变回了眼盲时期的小小孩童,在梦里,又经历了一遍当年在宁家的事。
她梦到了十岁的宁商羽,他抱着自己去寿宴席上,跟一群地位显赫的家主玩游戏,后来她闹着要去找姐姐,突然离席,举着导盲杖走。
宁商羽追上了她小步伐,又抱她,往后花园去。
后花园有很多人,宁商羽一现身自然就是万众瞩目的,他被人环绕住,热闹得不成样,而她,小小的一个,就跟鱼尾似的转瞬便滑走了。
梦境重新白茫茫一片。
林稚水等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危险时已经来不及阻止,突然间,有个黑色的巨物从头顶掠来,把她和裴观若都扑在了种植着珍贵稀有的一片花草丛里。
是狗。
一只体型被饲养的比藏獒还要威猛的罗威纳犬。
林稚水为了救小腿已经被咬得渗血的裴观若,努力地拿导盲杖打到了它,也激怒了它的主人裴以稀,于是耳边一直听到裴以稀在尖叫,命令着,说咬死她咬死她!
林稚水眼盲缘故,听力就很灵敏,耳边被吵得头痛欲裂,也哭的厉害,拼命的想摆脱这个噩梦般的巨型恶犬。
后来,黏稠的血溅满了她白里透粉的小脸,也溅进了那双干干净净没有被污染过的琉璃眼睛里。
眼珠子很痛,犹如白色浓雾封锁的视线仿佛被血滴到后,温度将她活生生烫得清明了一瞬。
宁商羽的脸一闪而过。
林稚水想叫他,想叫他,却倏地有双手臂抱着她迅速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从惊惧混乱的人群大片尖叫声中……
她听到。
有人说,狗吃人了狗吃人了!!!
林稚水不甘心,反反复复的想抓住这短暂的一幕,想看清宁商羽的脸。
她躲在梦里哭,被宁商羽喷涌的鲜血溅落在瞳仁里,沿着渗出的泪将白净的脸颊都给染红了,直到被熟悉的温暖覆盖。
有人在梦外,用毛巾也用指腹,将她的泪和汗都擦拭去。
林稚水因情绪产生的生理应激逐渐缓和下来,过了很久,她醒来了,第一眼看到的是宁商羽的喉结,慢慢往上移,是线条精致凌厉的下颌至五官,最后是那双能揣摩品味很久的琥珀色眼眸。
原来宁伤鱼小哥哥长大后,这么好看啊。
林稚水还被困在三岁的魂魄里,不眨眼地盯着宁商羽看,落地台灯的光把他浑身都镶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她这副情态模样,显然还没回过神。
气氛安静极了,就衬得宁商羽的动作被无限放大,他俯身将林稚水重新压回被褥里,顶开那唇齿间,探进去,比她还在低烧的体温更高,占据着心房。
林稚水柔软的像丝缎,刚睡醒是没什么力气的,只能任由宁商羽勃勃鲜活的温度抵入无可再深的地方,将雪白的身体逐寸变成胭脂红。
太乖了。
像置于透明玻璃盒子里精致小洋娃娃一样,瞳仁很大,又清透又无辜,胸口起伏的微弱呼吸要伴随着他的力道,才好似知道要吸气。
而宁商羽手掌轻轻抚摩她脸蛋,与此同时,也不疾不徐地击碎无数次她那层自带的圣洁玻璃罩。
直到林稚水终于烫乎乎的缓过魂来,被他面对面搂在胸膛前,嘴唇贴着白嫩的耳廓低而清晰的问话:
“我是谁?”
“宁伤鱼。”
“谁?”
“宁伤鱼。”
“宁伤鱼是谁?”
“我的小哥哥。”
“小哥哥是谁?”
“宁伤鱼……宁伤鱼,是宁伤鱼……”
无论怎么问,林稚水眼下梦醒过来,什么都不认,只认年幼时误打误撞遇到过的小哥哥。
她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情感充沛着胸口,那点儿在意的,委屈和欢喜都从心底犹如沸腾的水一样,弥漫了上来,再从又红又热的眼尾泄露出去。
借着灯光,林稚水忍着骨髓透来的酥麻滋味,就这么坦诚看着宁商羽,隔了很久才不是很甘心的,仿佛又要哭了般说:“这桩联姻不是天降的,是你亲自要的,你知道我对什么香料过敏,知道我常用什么药和喜欢吃什么,珊瑚研究所也是你一直准备好送我的,你关注了我十五年时间,对吗?”
他在等她长大,十五年后……她十八岁了,就来港区林家要人了。
宁商羽没死。
死的是那只作恶多端的罗威纳犬。
林稚水忍不住将手心贴着都鼓起来的肚子,他的一部分,还留在身体里。
继而,她又抱紧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在被褥里,红润的唇颤着,声音掺杂着哭腔和无措:“我不是故意把你忘记的,我,我以为你死掉了。”
记忆陡然苏醒得过猛过快,一场高烧,把她的魂魄都烧回了过去。
宁商羽搂着她的手臂肌肉倏然收紧,散发出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几乎要把她淹没,过半响,才低俯,与她额头对着额头:“稚水,你叫林稚水,林间稚水的稚水。”
她哽咽呢喃,“嗯,我叫林稚水。”
“忘不忘记,都不妨碍十五年后,我得到了林间的这捧稚水。”宁商羽是真正意义上的得到,手掌笼罩着她的双膝,衬衣下摆,线条紧实的腰腹极具爆发力,每一下,都伴随着掌中人的轻微打颤。
林稚水的魂魄被宁商羽从梦里彻底拽回来了,只能依附在现实中的他身上,指尖指节透着粉色,揪着那衣领,水光的清透瞳仁专注地看着他。
几乎是鬼使神差般,她忍不住,嗓音微颤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