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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真凶当庭投案,这是在座任何一位都始料未及。
哪怕旁观的林稚水也在琢磨到底是哪位补的刀,却没想到齐纯芝这么快就站出来了,为何之前不站?
这点,裴以稀直接质疑了出来:“你补的刀?齐纯芝,我父亲近两年最宠的就是你,连带你那个天资愚钝的蠢材儿子都给机会进公司锻炼,你有什么理由去补这刀?是不是宁惟羽私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替罪!”
众人的视线被这番言论游移,极隐晦地看向了宁惟羽。
他也一身西装搭配族徽胸针出席,摆明了是要护裴观若到底,正坐在跟宁商羽相隔一座位距离的地方,姿态气定神闲至极,毫不理会裴以稀的话。
他沉黑的眼眸只盯着面容肤色苍白病态的裴观若。
反倒被裴以稀当众羞辱是蠢材的裴文滨又惊又怒,脸涨得通红。
齐纯芝笑了:“裴以稀,我们在你眼里就是一群自甘低贱,专门给裴家干脏活的狗而已,这些年时不时被你随心所欲拿来撒气挨顿毒打赏块骨头吃,有大好机会杀你父亲,我为什么不杀?我儿子是蠢材,却不是你的奴仆。”
整个裴家,只要裴以稀发脾气,大家就必须条件反射低头认错。
没了裴胤……
齐纯芝又笑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站出来认罪吗?因为我不是个好人,我当时就想有裴观若自首,这刀没有人知道的。”
为什么现在又站出来了呢。
齐纯芝从席上,缓慢地走向了裴观若身前,沉默两秒,又道,“我和陈宝翠一样年轻时贪慕荣华富贵,又生性软弱,从不敢反抗裴胤的权势,但看到他一步步不念及多年枕边夫妻情分狠心逼死陈宝翠,我真的怕了。”
她也有女儿啊。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像裴观若一样,被威逼着去出卖身体,像个香艳丑闻一样站在风口浪尖被人审判。
“文滨是蠢材,在裴家蠢一点才有活路,有美貌有脑子就是原罪。”齐纯芝讽刺至极低语,继而,对裴观若说:“裴以稀是裴胤一手养育出来的继承人,她又是个不念及兄弟姐妹情谊的冷血性格,以后治家手段只会远超于裴胤,你妹妹文晴还小………”
太小了。
更好被裴以稀掌控。
裴观若有了宁惟羽的孩子。
宁氏家族下场,这让齐纯芝意识到她是有资本去跟裴以稀斗,这股微弱的希望支撑着身躯,慢声慢调的语气也愈发坚定:“人是我杀的,跟裴观若无关,她的供词都是假的。”
“你有人证吗?”这时,律师问了一句。
“有。”齐纯芝说:“裴家不少跟我一样的女人,都亲眼目睹到当时是裴观若先遭到裴胤的疯狂羞辱和虐待,她是出于自卫,才会失手捅伤了裴胤。”
“药剂怎么回事?”
“裴观若只是为了让裴胤情绪镇定下来。”
“不,不是这样……”裴观若手脚冰凉,钻心的痛从心尖上弥漫到全身上下,她企图去挣扎,又因应激的情绪被人控制在身前的红木桌上。
泪水,一滴滴的无端地砸下来,形成漩涡般,又清晰倒映着齐纯芝的脸。
“你是在……”作伪证。
无论致命的那刀有没有人补,裴观若哪怕终生都将被罪孽的黑纱笼罩着,都不需要任何人帮她替罪。
齐纯芝慢慢俯低,在她病恹恹的脸颊旁低语:“我再告诉你一个真相吧,你母亲跳楼的那扇窗户,是我打开的。”
裴观若倏地抬眼,手指关节紧紧抓着冰冷的桌边缘。
齐纯芝自知沾满了鲜血,她如今不过是从罪恶里,筛洒出了一点点良知,最后说:“我欠你一条命。”
留有血腥指纹的匕首。
和齐纯芝当庭召集了裴家整整十名穿着一样殷红旗袍的女人做目击证人,证据链确凿到目前足以让裴观若摆脱了亲手弑父的嫌疑。
墙倒众人推,裴以稀威胁不了她们了。
齐纯芝和这些被荣华富贵眯了眼,年纪轻轻就进了裴家,替裴胤结交权贵收买人心,私下做了很多贪污受贿之事的可怜女人一起提前燃烧了自己的人生做代价。
心甘情愿的,托举起了自己孩子的未来。
林稚水虽然全程旁观没有卷入进来,却很清楚,齐纯芝之所以当众认罪,还有一点是有意当宁氏家族的面认的。
她在投诚。
想让宁氏家族念及,她也有出一份力保住裴观若肚子孩子的功劳,希望,将来裴家易主的话,如果不是裴观若坐上那位子,也希望新任家主能善待她的儿女。
大家都懂,只有被齐纯芝赌上一切去保护的裴文滨不懂。
“我想,裴嘉因会和裴观若合作的。”
等回到泗城地界后,林稚水思绪沉浮了一路,进别墅门后,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宁商羽将大衣脱了扔在沙发手扶上,解了约束,就半秒没耽误,自然不过的把她抱了过来,放在怀里:“嗯?”
林稚水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懒得挣扎,手脚都乖乖垂着,睫毛也垂着:“裴观若手头上应该有不少裴家黑料,这场裴家腥风血雨的内斗博弈里,两人目标一致,联手才能双赢。”
裴嘉因要的是裴以稀那个位子。
裴观若要的是裴以稀付出代价。
林稚水坐在他大腿上,裙摆下的极白脚踝慢悠悠晃着,摩擦过他黑色西装裤脚,又说:“齐纯芝赌裴观若会借宁家的权势成为家主,我觉得不会,她肚子里怀的是宁惟羽血脉,就注定跟家主之位无缘了。”
话音落地,她才抬起头,对视着宁商羽沉静的琥珀眼眸:“让她坐,这不是等于你把裴家拱手让给了宁惟羽,宁总可没这么好心肠给未来小外甥送这么一大份见面礼。”
裴嘉因必定是下一任裴家之主。
林稚水几乎笃定了。
宁商羽无声地笑了,很淡转瞬就从眼底消失,极其缓慢低首靠近,伴着滚烫的热息,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那你觉得我会把裴家当礼物送给谁?”
“当然是我。”林稚水睫毛不自觉颤颤,手指轻轻点他手背上略微泛起青筋,说:“我还知道裴嘉因喜欢我。”
宁商羽眼神极深打量了她几秒。
神色毫无波澜,似乎暗喻着他也知道。
林稚水无端感到心口难受,果然宁商羽就是一个从头彻尾抛弃情爱的利己野心家,他还傲慢至极,压根不担心她身边会出现各种优秀爱慕者。
片刻后,轻轻压下这股情绪,林稚水才说话:“我之前选裴观若的画廊替我所用,她私下跟宁惟羽合作的那一刻起就出局了,你重新为我择选了裴嘉因。”
裴嘉因被林氏慈善机构赞助长大,有这个恩情在前,又仰慕她,还是依仗着宁商羽爬上位,效忠程度肯定比别的家族要真诚很多。
日后,林稚水有什么事,都能交付给他暗中处理干净。
“什么都被你这双眼睛看透了。”宁商羽去亲她薄到透白的眼皮,就着亲密姿态,筋骨修长的手指开始替她解开衣领纽扣,“我奖励你点东西,嗯?”
林稚水稍微躲了躲身子,指尖挡住他,突然说:“你这种奖励方式太没人情味儿了,我不想要,你不能来强迫的……”
她是真爱至上,跟宁商羽这种权力主义者已经有了心理上的隔阂,哪怕身体的一部分,是完美契合的。
于是,林稚水表现出非常冷淡的拒绝了宁商羽逐渐高涨的热情。
并且体贴入微的提议他出门走走。
毕竟窗外的大雪天,还息不灭他么?
随着裴胤的案子逐渐进入尾声,裴观若也从深城转移到了泗城来养胎,宁商羽白天忙着他的雷厉风行收购计划,晚上也忙碌着开会到凌晨后半夜,间接性地,让林稚水躲去了一场向来非常激烈的夫妻夜间义务。
他经常当面,神色淡漠的注射抑制剂。
一次从三针的药量,严重点都要五针的程度。
林稚水很多时候都困惑不解,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量都没把他旺盛的精力欲望给磨灭么?怎么感觉宁商羽的野心勃勃和他下面,是一致成正比例的?
特别是早上时。
林稚水又回到了被他高温体质给烫醒,都不用情到深处,睡袍衣领下的雪白后背就渗出的一层黏黏的细汗。
久而久之,她就不太想跟宁商羽睡一块了。
于是又一个雪夜里,不经意间时,林稚水有善解人意的提起:“你要不要回老宅住几日?”
宁商羽看了她眼,抬手要把人往怀里抱时,林稚水已经被他抱出了条件反射出来,腰肢一侧,巧妙地躲开那强而有力的手臂,假意去倒水喝。
她继续提议:“裴观若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胎儿很健康,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宁惟羽也会回到老宅床前尽孝……”
宁商羽不去看看么?
他不去,林稚水都想去了:“老爷子准备什么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