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渊脸上那点强装的严肃瞬间崩塌,最终只能又用力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声音有点发干,“咳咳…嗯,也好。住在一块更方便。”
伏母看着儿子吃瘪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孩子们的事,随她们心意便是。暖玉斋宽敞,住得下。”
她看向白潋,语气温和,“潋儿,你看如何?若有什么不习惯,随时说。”
白潋连忙应下。
一行人说说笑笑,这才进了府门。
绕过雕刻着松鹤延年、福禄绵长的巨大影壁,白潋只觉眼前一亮。
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回廊曲折通幽,两边是精心布置的园景。
伏熙一路给白潋介绍,“那边是大书房和茶室,那个最大的是祠堂,旁边是爹娘住的荣寿堂。我们往这边走,阿棂住的暖玉斋在最里边,清静得很!再过去就是我的照月楼…”
伏渊在旁边偶尔接一两句,补充些花草的名字或建筑的典故。
伏棂安静地走在白潋另一边,偶尔低声回答伏母关切的询问。
穿过几道回廊,终于到了暖玉斋。
这里果然更为幽静,迎面便是一片修竹,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院子布局精巧,一方小鱼池养着睡莲。
伏母道,“一路车马劳顿,先去梳洗歇息一会儿,晚饭时候咱们再好好说话也不迟。”
进了暖玉斋,早有伶俐的丫鬟准备好温水和干净的布巾等在一旁。小汪也被妥善安置在院子角落的小窝里。
洗漱完后,一家人便要用晚膳了。
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
伏家父母坐了主位,其他人分坐两侧。
伏父举杯,笑容温和,“今日棂儿平安归来,白潋也到家了,是难得的团圆之喜。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咱们一起去去风尘。”
伏熙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白潋碗里,“说起来啊,小妹这一走三年,爹娘是天天念叨,望眼欲穿啊!我们两个嘛…”
她说着,可怜兮兮地看了伏父伏母一眼,“没跟着一起跑就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伏母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还有脸说?你们仨主意都忒大了!”
伏渊赶紧找补,语带唏嘘,“是是是,爹娘教训得对!我和熙儿是没拦住妹妹,该罚,该罚!”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摇头。
“所以嘛!”伏熙话锋一转,对着伏棂和白潋眨眨眼,“要是你们俩想带上我们俩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那这次可就得给我们点‘辛苦费’喽!”
伏棂瞥了大姐一眼,“连自家亲妹妹都要收买路钱?”
“诶,这叫什么话!”伏熙佯装生气,放下筷子,就想去捏伏棂。她这次动作快,伏棂没躲开。
伏棂无奈地拍她的手。
伏熙得逞,也不纠缠,盯着伏棂,笑起来,“不过棂儿呀,你现在也有妹妹了。”
“喏,喏,你看,你是当姐姐的人了。做姐姐的滋味怎么样啊感觉如何啊,棂、儿、姐、姐?”
伏棂被她叫得耳根微热,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淡定,“聒噪。”
伏熙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饭桌上,几人有说不完的话。
吃过饭后,他们又吃了些时令水果,喝了盏消食的热茶。
伏母看着脸上都有些倦色的伏棂和白潋,温声道,“坐了那么久的车船,又说了这半天的话,肯定乏了。你们俩快去歇着吧。家里的事,往后日子长着,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连日的奔波,两人确实都累了,便一起回了暖玉斋。
......
白潋躺在柔软舒适的床铺上,伏家真好…她心里想着:我得对伏棂更好才行。
伏棂侧过身,昏暗中,她轻声开口,“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白潋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伏棂整理思绪,然后才缓缓道,“爹娘名下的产业不少。城里有两家大的绸缎庄、三家酒楼、几处田庄,主要是供自家铺子和酒楼用度。江陵渡那边,除了你见过的货栈和车马行,还有两家临江的客栈和几条小船跑短途,除此之外,另有别的零散铺子,像笔墨铺、药铺、当铺、米铺、钱庄等,也一直经营着。”
白潋虽然知道伏家殷实,但亲耳听到伏棂列出这庞大的家业,还是让她心头一震。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伏棂的手,“这么多?那以后岂不是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被各种账目、契约、人事淹没的场景。
伏棂往前凑了凑,额头抵着白潋的额头,软和道,“是啊,摊子不小,我一个人怕是顾不过来。”
她尾音微微上扬,“白掌柜,你得帮我呀。”
听着这声“白掌柜”和软软的语调,什么产业、什么压力,在这声呼唤面前都烟消云散。
白潋立刻收紧手臂,把伏棂往怀里带了带,“帮,当然帮,必须帮,我人都是你的,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指哪儿打哪儿,保管妥妥帖帖。”
伏棂在昏暗中找到白潋的唇,轻轻啄了一下,“有白掌柜在,我就安心了。”
白潋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棂儿,我们家在益州…还有其他亲戚吗?像什么叔伯姑婶之类的?过年过节要不要走动?”
伏棂摇摇头,“没有。爹娘当年是独自来益州闯荡的,也就我们一家人在此,老家那边也早已没什么亲近的族人了。不过,爹娘在益州经营多年,朋友故交倒是不少。等过几日我们歇息好了,精神养足了,少不得要带着你去各家走动走动,拜会一下几位世叔世伯。都是看着我和大哥大姐长大的长辈,总要见个礼,认个脸熟。”
白潋了然。拜会世交长辈,她不怵。
第56章家产分割
在益州伏宅安顿下来后, 日子仿佛被拉长。
伏家父母心疼女儿和白潋舟车劳顿,特意让她们好好休整了十来天。
伏熙这次是特意从婆家赶了回来,她这几日都住在娘家。
她虽已嫁作人妇, 性子却丝毫未变,依旧是那个明艳照人、活力四射的伏家大小姐。
有她和伏棂在,白潋很快就融入了伏家。
伏父伏母会带着白潋熟悉宅邸的内务,从库房管理、仆役调度,到节庆礼仪、人情往来的分寸, 事无巨细, 耐心教导,有时也会让她和伏棂看看账目, 听听掌柜们的汇报。
待两人彻底养足了精神, 伏家父母便开始着手安排更重要的事——带白潋融入益州的世交圈子。
他们拜访了与伏家交好几位世伯。
伏父伏母并没有告诉别人伏棂和白潋的关系,只说两人是“好友”、白潋是自己的“干女儿”。
这些老人家精神矍铄,见到伏棂平安归来,激动得眼眶湿润, 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着她幼时的趣事,又仔细端详白潋,连声夸赞,恭贺伏父伏母好福气。
一圈拜访下来, 白潋虽觉应酬颇耗心神, 但收获巨大。
她自身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也赢得了长辈的普遍好感, 算是正式在伏家的世交圈子里站稳了脚跟,认了人, 也被人所认可。
......
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午后。
几人小聚。
老管事步履匆匆地走过来,对着几人恭敬行礼, “大小姐,二小姐,白小姐,大少爷。老爷夫人请几位去书房,说是有要事相商。”
轻松的气氛瞬间收拢。
伏熙脸上的嬉笑淡去,伏渊正了正神色。
“知道了,陈叔,我们这就过去。”
伏熙嘀咕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看向白潋,难得正经地解释了一句,“估计是分家产的事。爹娘这两年手把手教你们,也该是时候把担子彻底交出来了。”
书房。
伏父伏母已端坐主位。
伏父手里把玩着两颗温润的玉核桃,伏母则端着一盏茶,目光温和地扫过子女们。
伏渊、伏熙、伏棂、白潋依次落座。
丫鬟奉上热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书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伏母吹了吹茶中浮沫。
“这两年,”伏母开口,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棂儿和潋儿,做得很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铺子里的老掌柜们,提起你们,没有不点头的。那些个老狐狸,也是如此。”
伏母放下茶杯,“伏家这点家底,你们也都摸熟了。绸缎庄的料子,酒楼的席面,田庄的收成,河上的船,渡口的货栈,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成百家铺子…哪样赚钱,哪样吃力,哪样是门面,哪样是根基,你们心里,现在都有本账。”
“我和你爹商量了,还有跟了伏家一辈子的几个老掌柜做了见证。这份家业,以后这么分——”
她略一停顿,“五分之三,归棂儿和潋儿。”
白潋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伏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