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叶垠开口:“刚刚不会。”
“但现在我不能保证。”
云辞抓着叶垠袖口的手骤然紧了一下,抬眸想从对方眼中寻到玩笑般的狡黠。直到视线被黑沉的深邃吞噬,云辞才意识到叶垠并没有在故意吓唬他。
门外已经没有了动静,手机内那个乱码的陌生联系人也没再发消息。倒是房间浴室内的某处似乎又开始漏水,水滴砸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嘀嗒嘀嗒”的响起。
云辞还在思考猜测外面的东西会不会不走寻常路,从其他地方爬进来,就听到头顶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原先已经灭了的房间灯光像是电路接触不良般闪烁了一下,亮了片刻又再度暗了下去。
就在眼前再度因骤然的黑暗而短暂失去视觉时,手上突然一空。
云辞反应很快地往旁边捞去,却还是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待眼睛重新适应光线,云辞抬着手机向着周边照去,环顾了一圈也没看见叶垠的痕迹。
——叶垠……不见了?
“咚!”
身后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处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玻璃上。
云辞寻声回头看去,发现窗上粘着一只黄色的纸片小人。
……不是叶垠。
那黄色的小纸人仅在窗门停顿了片刻,就缓缓往窗口的地方移动。
也不像是风吹的,更像是被人驱使般在爬行。它薄的能透光的身体轻易从窗户的缝隙内钻了进来,轻飘飘落在屋内的地毯上,落地就直直朝着房门的方向飘去。
一张纸动的那么灵活,怎么看怎么诡异。
云辞不太敢靠近,仅是用目光紧紧盯着它移动,直到发现那张纸片将保险栓和反锁的门在一秒内快速解开,才意识到不对。
抬脚赶过去的时候,那只弓着身体的纸片已经尽全力将门把手下压。门咔嗒一声被打开了一条缝,下一秒被人从外面推开。
云辞连忙推着门想把门重新关回去,却不想门外的人力道更大,仅一只手扒着门沿就让房间的门挪动不了分毫,怎么也关不上。
已经敞开了一半的门足以让一人通过,重新落在地板上的手机照亮门廊大片区域。
走廊和房间内一样漆黑,不知道是不是一整层楼都断了电。云辞还没看到门外即将进来是什么,眼角的余光先捕捉到了门后衣帽间中镜子内的反光,亮亮的,像是挂在耳上的某种耳饰。
——“门后的人让一让,保安上班了。”
有些熟悉但一时怎么都想不起来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那人语气不算好,冷漠中掺着的不耐烦多的快溢出来。
门外来的人似乎比他还着急,说话间已经探进来了半边身体。
推着门的云辞先入眼的是那个人完全不输娱乐圈内同事颜值的俊脸,随后,视线才寻到刚刚在镜子内看到的饰品。
——是一颗耳坠。
赤色鲜艳的珠子与之下的流苏之间连接着一段银灰色的丝线,光亮因光线角度变化转瞬即逝。
没有多余的废话,那人进门后就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错身进过间,云辞发现对方竟真的穿着剧组统一发的深色冲锋衣,右臂上的魔术贴上的“保安”二字异常瞩目。
震惊之下,云辞忘记了将推着门的力道松开,恍然回神才发现与他抗衡的,推着门的力仍然存在。
可门外并没有任何人。
直到视线下移,云辞才发现门后立着一只灰色的兔子。兔子两只前爪死死撑在门上,耳朵塌垂在头两侧,毛茸茸地顶着门。
进来的人似乎没有要伤害他的意图,直直往屋里去了。云辞以为对方的目标是躺在床上昏睡的俞鱼,一时也来不及好奇兔子,松开门抬脚跟了过去。
不想那位保安直接拐进了卫生间。
从门外的“叶垠”离开,敲门动静消失后,卫生间就一直有水滴的声音存在,云辞一直以为是因为没有电导致的什么地方漏水。
直到进了卫生间后,看见那个穿着冲锋衣的保安大步走到浴缸旁边,弯腰把什么东西从浴缸里面拎着拽了出来。
——“你红豆吃多了相思了是不是?”
先前撞见过几次,刚刚还在门外敲门的鬼此时被人拽着衣领,整个鬼趴在浴缸上畏缩地颤抖着。凌乱湿润像是黒藻一样的头发散在地面,偶尔还有水珠从头发上不断落下。
“嘀嗒、嘀嗒……”
“是不是你把人推下楼的?”
保安又把那只鬼往浴缸外拎了些,动作间那只鬼不小心碰到了贴在浴缸上的黄色符纸,疼痛让它立刻尖叫起来,叫声凄凉瘆人。
“别搁那叫叫叫。”
云辞都没看清那站在浴缸一侧的人是怎么拿出符纸,只看到他把符纸一巴掌扇在那鬼脸上。
“啪!”一声皮肉接触的清脆响。
那青年冷声威胁:
“说话!”
第55章
“这个月总共就30天,我加了27天班。这是我第9次被人在凌晨喊起来出门抓鬼。我现在怨气比你都大,劝你最好别惹我。”
那袖口有着保安二字的人说着,将又一张符纸贴在鬼的另一边脸颊。刚拍上去,那躺在浴缸里的鬼就像是疼狠了般,整只鬼都抽了一下。
“问你呢,人是不是你推下去的。”
“哑巴了?”
那站在浴缸旁边的人说话声音越听越熟悉,云辞思考良久,总算在记忆中找到了对应的名字。
人就在南江市内,懂风水捉鬼、很年轻,会画符纸。
几个标签筛选下来,记忆中符合的人选也只剩下那个和他通过电话,给过俞鱼符纸的算命道士徐淮。
——“……张忠峰,害我。”
猝不及防地听见导演的名字,云辞将视线从徐淮身上移开,看向那个来找过自己几次麻烦,现在还闹得整个剧组都不安宁的鬼。
“……张忠峰,害我!”
它的声音嘶哑,重复着导演的名字。说话的时候身上的皮肉都凹陷进去,碎裂的骨骼穿透皮肤,扎得黑色的血液也往外涌,顺着白色的浴缸边缘往下淌,流到地面和头发上滴落的水混在一起。
“……害我。”
“演员……害我。”
话说的又少又缓,拖拖拉拉讲半天真正有用的内容没听多少,像拉风箱一样的沉重的喘息声占了大部分。
徐淮眼睛也没眨,又往那只鬼脸上扇了一张符纸。
“啪!”
这次徐淮手上的力道也没收着,直接将那鬼的脸扇得半边偏过去:“刚刚在门外边不是哥哥、哥哥的喊的挺溜吗,现在搁这喘上了啊?爬下水道爬累了?”
“和那姓谢的一样,你也是个装货。”
云辞:“……”
不知道徐淮口中的另一个名字是谁,此时也不太重要。看着眼前的情形,云辞觉得一些东西和想象中的情况有些过于割裂了。
有灵异元素的电影他也没少看,虽知道涉及亡魂死者这方面的内容在现实和影视上一定会有的区别,但他没想到区别会那么大……
其他来捉鬼的人,也都是这样直接抓着鬼的领子扇它脸,问它有没有害人的吗?
不管方式如何,有效能够达到目的的就是好招。
那趴在地上的鬼也不哼哼喘气了,开口就讲自己是怎么冤死的。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重新在大脑内组织一下还是能勉强听个大概。
它说它从小就很想当演员,但家里的人不支持它。毕业以后它没有选择专业对口的工作,一个人来到影视城跑龙套。
跑龙套又苦又累,每天挣的都不够吃喝,它想去演戏份多一些的角色,却每次都被在试镜时刷下来,剧组的人说她演技不够好,不满足要求。之后她被一个自称是经纪人的人给骗了,签了等同于卖身的合同,她得到了她想要的配角,在拿到剧本的当天晚上,被送上了出资方的床。
它演的最后一部戏是张忠峰导演的,在这个酒店内拍摄的。黑心经纪人拿走了八分剧组片酬,让它在杀青宴结束后自己去其中一个出资方的房间。长得好看才能获得更多的演戏资源,过去的多次整容已让它欠下巨额贷款,仅靠那滴水片酬根本还不上。
它觉得往后无望,跳了楼,死后心有不甘,一直徘徊在附近。
恨剧组,恨所有拍戏的演员,恨张忠峰,不许任何在这的剧组顺利拍摄。
“原来是这么个事。”
将情况大概问了个差不多后,徐淮将手上拿着的符纸往地上一掷,确认那浴缸里的玩意不能跑走后,起身去洗漱台洗了个手,一切事做完,最后才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看了全程的人。
和徐淮对视的时候,徐淮眼中的戾气还没收敛,云辞看得以为他要过来扇叶垠了。
不可以。
就算是加班加那么惨也不可以扇叶垠……
徐淮不知道门口站着的人在想什么,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友好询问:“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