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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武侠仙侠 > 狐宠 > 第222章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没来由的冒出来一个念头——
  虽然一直以朋友自居,甚至口口声声把晏星河当成家人,但他突然发现,他似乎不怎么了解晏星河。
  这个念头一出现,晏赐就感到有些烦躁,忍不住又往晏星河身上看了两眼,“你那个——妖王,我看他好像挺黏你的,你走到哪儿他都寸步不离的跟着,现在他不会也在外面等你吧?”
  提起苏刹,晏星河情不自禁的勾了下唇角,“嗯。”
  晏赐打开瓶子,腥甜的妖兽血气味扑面而来。他赶紧又将瓶塞关上,摸了摸鼻尖,试探的说,“今天晚上反正都这么晚了,要不破个例,你让他自己先回去——”
  晏星河没说话,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晏赐将剩下的话说完了,“你留下来,在剑庄睡一晚?”
  晏星河久久没有回答。
  说这话的时候晏赐心里也没底,不知道晏星河会不会同意。要是他拉下脸主动递出橄榄枝,晏星河却一口拒绝,那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抓着被子胡思乱想之际,黑暗之中,他忽然听见晏星河笑了一声。
  少年的声线清润如冷霜,比六年前更加低沉,却是一样的悦耳动听,“你又要请我看春宫?”
  第140章
  夜风吹过庭院的树梢,摇乱的树影搅碎了月光,细细碎碎的落在窗檐。
  掀开一线的窗户后面,一只纸鹤扑棱翅膀,碎雪般的金色灵力簌簌抖落,尖尖的脑袋一点,从窗户边缘飞出,划开一抹光晕朝庭院外面飞去。
  窗扇被一只手轻轻关上。
  晏赐往床榻里面挪了半个身位,给晏星河腾出些位置。
  床头的红烛快要燃尽了,屋内昏暗到只能看见轮廓,晏星河挑动一下烛芯,光线稍微亮堂起来,他才背对床榻脱掉衣袍,只穿一件里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两只手臂压在被子上,闭上眼睛安静的养神,晏赐依然抓着那本春宫图举在脑袋上面,脸朝着敞开的画册,余光却落在晏星河脸上。
  这么沉默地过了片刻,晏赐两只胳膊举得发酸,将那本画册往胸口一放,试探的叫了声,“晏星河?”
  晏星河仍然合着眼睛,开口的声音却没有什么睡意,“怎么了?”
  “没什么,”晏赐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晏星河说,“还没睡。”
  “哦。”
  又沉默了片刻,晏赐看着晏星河平静的侧脸,朦胧的灯影柔和了棱角分明的五官,深邃眉眼与久远记忆中某张稚嫩脸庞融合。
  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十五年前晏星河刚来天下第一剑的时候,性格害羞得就像个女孩子,不爱说话,也怕见生人,白日里总是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肯出去。
  而晏赐跟他截然相反,成天呼朋引伴皮得像个泥猴,完全不知道害羞二字为何物。
  带晏星河回家之后他就像得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天晚上入夜,抱着自己的小被子一脚踹开晏星河的房门,滚上床睡在外边儿,封死晏星河下床的退路,脸对着脸哥俩好的跟他讲今天自己的辉煌战绩。
  晏星河起先有些不自在,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幸好晏赐话多,也不需要他主动说什么话,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面安静的听他叽里呱啦,催眠效果奇好,神经放松下来,听了不到半刻就能睡着。
  “你还记不记得,”屋子里安静得只剩蜡烛燃烧的噼啪声,许久之后,晏赐忽然开口,“你刚来剑庄的时候害羞的要命,成天躲院子里面不肯出门,住进来许多天,初雪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她追着我问过许多次了,有一天自个儿爬上墙头想看看你,结果一脚打滑,从墙上摔了下来?”
  那是晏星河第一次和晏初雪见面,怎么会忘?晏星河睁开眼睛,“记得。”
  晏初雪年纪比晏赐小,却是一样的活泼好动,能跑的就不用走,能跳的就不用跑,成日里到处翻墙上房揭瓦,谭烟左手抓一个右手拎一个,上蹿下跳完全管不过来。
  自从知道剑庄来了个小孩儿,晏初雪早就按耐不住好奇。有一天趁晏赐出去玩儿没人盯她,叫家仆搬来梯子,翻上晏星河小院的墙头坐着,百无聊赖的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晏星河踏出房门。
  晏星河小时候长得唇红齿白,漂亮衣服一穿,就像个人偶捏出来的精致娃娃,就是身形太瘦小了些,看起来还没有晏初雪高。
  他细胳膊细腿的,吭哧吭哧从房里搬出来一张椅子,往树荫下一放,仰起脸躺在里面晒太阳。
  晏初雪悄无声息地看了会儿,心说他长得可真好看,斯斯文文的还爱干净,比自家那个成天滚一身泥回来的哥哥强多了,心里忍不住觉得喜欢。
  看得正出神,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谭烟气势汹汹的出现在小径后面,手里拿着根藤条,大步流星朝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怒吼,“晏初雪!死丫头又往墙上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新来的弟弟喜欢安静,不要去打扰人家!”
  天崩地裂的一通吼效果奇好,蹲在墙头的晏初雪和躺在椅子里的晏星河都吓了一跳,同时扭过脸朝院子外面看。
  晏初雪朝谭烟做了个鬼脸,哈哈笑着说,“才不是弟弟!哥说了他叫晏随,他的年纪比我大,我要叫他哥哥!”
  少女清脆如铃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晏星河才发现院墙上还蹲了个人,一抬头,就对上晏初雪弯成月牙的漂亮眼睛。
  “……”
  晏星河脸色一红,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瞬间站了起来,头一扭就想回屋。
  “哎!你别走啊!——喂!”
  晏初雪一看他要跑,顿时着急起来。
  刚好院墙旁边长了棵树,繁茂的枝桠一直延伸到外面。晏初雪顺着墙瓦跑过去,两只眼睛紧盯晏星河,脚已经探过去踩在了枝桠上,“喂!晏随!”
  晏星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枝桠并不稳固,晏初雪往上面一站,竟然整个断开了。
  她尖叫一声摔了下去,晏星河跟着吓了一跳,没来得及细想,人已经往那边跑。
  好在那棵树离房门的位置不算远,晏初雪往他身上一砸,两个人滚了好几圈,起来时头上身上都是落叶。
  晏星河那时候身子骨单薄,给这一下砸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爬起来,又看见漂亮衣服上全都是草屑和泥土。
  这是他穿过最好的衣服,忍不住有些心疼,伸手认真的将灰尘拍去。
  一片阴影忽然挡住阳光落在脸上,他仰起头,就被扑过来的晏初雪抱了满怀,像个浑身洒满阳光的小兔子,整个人都暖融融的,笑哈哈的说,“你长得真好看!以后你也是我哥哥啦!——我叫你随哥哥好嘛?”
  少女活泼的语调比阳光还要烫人,身上好闻的香粉味飘到鼻尖,晏星河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潮又漫了上来,手足无措地被她抱着,虽然惊慌,却生不出什么抗拒的心思。
  晏初雪年纪虽小,却已经展现出喜欢漂亮小美人的一面,尤其晏星河的性格和他们兄妹完全不同,更让她觉得新奇。
  第一次去过之后就总惦记着想再去找晏星河玩儿,然而都被晏赐无情拦下,说晏星河怕生,晏初雪成天哈哈哈的不得吓死人家。
  这边说得头头是道,他自己倒是天天晚上跑去跟人睡一个被窝,两兄妹你争我抢互不撒手。
  晏赐防范严密,那段时间每天跟在晏星河身边打转,晏初雪没有机会接近人,为此还气得一个多月没跟晏赐说话。
  “我说那个时候你怎么总跟我待在一起,还以为你怕我不习惯剑庄。”十五年前的旧事了,这些细节直到现在晏星河才明白过来。
  晏赐害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死丫头越是想找你玩,我就越不想让她和你说话,就希望你只和我一个人玩才好。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幼稚到家了。”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实在好笑,两兄妹为了谁能和晏星河做朋友争风吃醋,就像小孩子抢玩具一样。
  他自己乐不可支地笑了会儿,一抬头,对上晏星河正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含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混合了暖光色烛光,久久未曾消散。
  晏星河点了下头,“也很可爱。”
  “……”晏赐摸了摸鼻尖,垂下眼皮,“嗯。”
  过去十五年的旧事,以为这些细节早就忘干净了,偶然间再回忆起来,却发现记忆犹新。归根究底,大概是因为当时很喜欢,所以记得格外深刻。
  在晏星河坎坷的过往中,剑庄的生活只有短短一年,可这一年的经历却让他选择晏作为他的姓氏,从今往后陪伴他一生。
  晏赐和晏初雪也从未将他当做一个来了又走的过客,而是当成了家人,而在他们的认知里,家人就是应该永远待在一起的。
  被子底下,晏赐手指微动,摸了摸装着凤血的药瓶,藏了半天已经染上他的体温,小巧的一只握在掌心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