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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讷文见状皱起了眉,冷冷地笑了一声,然后将青色的箭矢搭在弓上:“既然你们这般执迷,我我也只能送你们一程了。”
  可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那些在煞火之中,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血皮骨人,忽然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得惨叫,他们得血皮生生被煞火烤化了,软塌塌地挂在那骨人上,渗出一滴滴带着血得尸油,沿着干瘪的人皮,流淌到地上。
  等到讷文反应过来聂獜要做什么时,已经晚了,他们脚下的地面再次发出仿若天崩地裂的声响,紧接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沿着尸油滴落的土地迅速蔓延,形成了巨大的陷坑,转眼间便将这山头的一切,生生拖入到无尽的深渊中——
  祁辞被聂獜紧紧地护着,可是天塌般的山石与泥土,尸体与血肉,还有数不清的玉臂玉手,都自他们的上方坠落砸下。
  讷文控制着玉菩萨,想要用尽一切办法向上逃离,却仍旧被那不容抗拒的力量,扯向深渊。
  而聂獜也没有停留,他用自己的身体为祁辞抵挡着所有坠落的物体,然后生生逆着那坠力,扒住了玉菩萨的手臂,以此借力跃起,在这一切崩塌的混乱中,向着讷文跃去。
  讷文眼看着聂獜的靠近,可不断随着玉菩萨跌落的他,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尽力地拉开青色的弓箭,想要射向聂獜。
  但已经被激怒到极限的煞兽,显然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张开了血红的兽口,拼尽全力地一跃死死咬住了讷文的脖颈。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几乎震碎祁辞脑袋的巨响,所有的人下意识地向上看去,就见玉菩萨之上深渊的边缘,一大片本就摇摇欲坠的山头,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塌陷下来。
  岩层裹挟着泥土倾泻而下,沉重的石块在半空中彼此碰撞崩裂,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力量,此刻在这山石之下都显得那样渺小。
  聂獜用后背尽力护着祁辞,却被土石流冲击的不得不松开了咬着讷文喉咙的口,祁辞只觉得心脏都要被震碎了,尽管聂獜为他阻挡了大部分土石,但窒息感仍旧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抱着小煞兽的手,根本不知在什么时候彻底脱了力,他在弥漫的尘土中竭力睁开眼睛,却只能看着小煞兽被土石冲向更深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被冲击得跌落到阴冷的渊底,聂獜用自己的身体撑起了一小片空间,没有让土石重重地压到祁辞的身上。
  他沉重地呼吸着,背部被尖锐的石头划破,鲜血沿着鳞片滴落到祁辞的身上,然后又慢慢地愈合。
  祁辞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撑着地面做起来,与聂獜一起爬出的土石堆。
  玉菩萨同样被土石掩埋了,只露出数条长长的玉臂,像是青色的蜘蛛盘踞在黑暗中。
  聂獜扶着祁辞向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忽然土堆中冒出了一个人头,是表老爷讷文。
  他的整个喉咙都被聂獜豁开了,淋淋地流淌着鲜血,喉管与血管都暴露在外面,可即便这样仍能发出嘶哑的咆哮。
  “你们……杀不死我的……”
  “只要……玉菩萨不死……我就不会死……”
  仿佛是在印证他说的话般,那原本被土石掩埋的青色玉臂,又开始起伏挣扎,想要将它庞大的躯体拔出来。
  祁辞皱皱眉,讷文其实说的没错,十几个星监当年都无法彻底杀死玉菩萨,更不用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眼看着玉菩萨真的要破土而出了,祁辞与聂獜对视一眼,手中的玉算珠燃着煞火,疾速飞射而出,打断了它露在外面的数条手臂,但是很快又有新的手臂从土中伸出,将讷文高高地托举向上空。
  聂獜当然不会再让讷文有逃跑的可能,立刻踏着那阴冷的地面跃起,追逐着越来越高的讷文而去。
  与此同时,祁辞也注意到那玉菩萨的身体猛地拔高了数丈,竟是又从土石中露出了大半身躯,同样露出了,还有始终被它护在心口处的闵云生。
  祁辞的鸳鸯眸骤然睁大,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根本来不及跟聂獜说,就在闵云生的身体随着玉菩萨脱离泥土的那一刹,祁辞从聂獜的背上翻了下来,坠向玉菩萨的胸口。
  聂獜当即就要停止对讷文的追逐,但很快他就发现,因为自己与讷文的对峙,玉菩萨大部分的手臂都击中在这里,反而给祁辞提供了靠近闵云生的机会。
  于是他压制着心中的烦躁,停住了脚步,反而释放出更多的煞火,在半空中破坏玉臂,追逐讷文。
  祁辞竭力凭着周围的玉臂,缓冲着自己的下坠,但最后还是重重地跌到了玉菩萨的躯体上,他本就因为被吸走生命而衰老的身体,完全承受不住这样得撞击,痛得他当即无法动弹,口中流出鲜血。
  祁辞竭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昏过去,而令他兴奋的是,闵云生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死死地扒着身下的玉臂,拖动着自己已经摔得不知碎了多少骨头的身体,向着闵云生爬去,终于触及到了他的手。
  祁辞的心当即凉了一半,闵云生的手几乎是冰凉的,完全感受不到活人的温度,他拼命挣扎着撑起身体,终于在闵云生的鼻间,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息。
  太好了,他还没有死。
  可是此时此刻该如何唤醒他?
  祁辞忍着浑身的剧痛,逼迫自己思考着,终于费力地将自己的衣袖,向闵云生的口中塞去——那上面沾染了聂獜的血。
  祁辞怕聂獜的血迹干涸,无法流入闵云生的口中,就用自己伤处渗出的鲜血当引子,染在衣袖上,一点点挤进闵云生的唇间。
  他不知道这样究竟有没有效,只能焦急地望着闵云生,不过幸好,兴许是察觉到他并没有伤害闵云生的意思,玉菩萨的手臂始终没有攻击他。
  就这样过了片刻,闵云生的眼睛动了动,祁辞赶紧将更多的血挤进他的唇间,终于看到闵云生睁开了双眼。
  “表哥……”他的声音微弱极了,祁辞几乎贴到他的脸边,才勉强听清他在说什么:“你们……不要怪他……”
  “是那个人……用我要挟……表哥才答应做他的执妖……”
  祁辞这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安慰他什么了,只是尽力点点头:“我,我已经猜到了。”
  “我们没有怪他,但必须阻止他。”
  闵云生望着祁辞,他的目光已经散了,却还是抓住了祁辞的手:“我……能做什么?告诉我,该怎么帮他解脱……”
  祁辞与他对视着,然后看向他们身下,那越来越庞大的玉菩萨躯体:“你的执妖虽然不是真正的落笔成真,但我想——他会愿意的。”
  闵云生的瞳孔中,好似亮起了一点光,可是他已经没有笔,也没有纸了,只能沾着祁辞的血,在玉菩萨的胸口上,留下蜿蜒的字迹。
  他的身上也散发出微弱的光,仿佛只要一口气就能吹灭,却随着他的手,凝聚在那些鲜血写成的字上。
  “闵云生与……执妖玉菩萨……冯若凡……”
  无数青色的玉臂,就环绕在祁辞与闵云生身边,它们随时都可以将这两个奄奄一息的生命,彻底掐死。
  但它们始终都没有动。
  闵云生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可是总有人愿意帮他实现,让每一个字都变成真的。
  “皆亡于煞火……神形俱灭,化为齑粉……再……不可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原本还在煞火中抵抗的所有玉臂,转瞬间都被煞火所点燃,火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着,将玉手一寸寸烧裂,崩碎成白色的灰烬。
  玉菩萨的身体轰然歪斜,闵云生无力地趴在它的胸口,祁辞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气息。
  原本高举在深渊之上的玉手也燃起了煞火,如同罗织了一张火网,笼罩在半空中,不断地崩碎落下火球。
  讷文显然没有料到这等剧变,他想要逃离即将燃到自己身上的煞火,可是却被坠落的玉臂砸中,随机落入煞兽的口中,被聂獜生生撕成了两半。
  玉菩萨的身躯彻底崩塌了,祁辞也再也无所依靠,他身体无力地随着灰白的玉粉,坠向燃着煞火的深渊。
  被火烧得发亮的煞兽,就那样自高处俯冲而下,在半空中化为人形,用分外结实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挚爱,吻上了祁辞苍老的面容。
  鲜血与气息交融,烈火在尘埃中带来新生,祁辞脸上的皱纹渐渐褪去,白发也重新变得乌黑,绽开的伤口愈合如初,摔碎的骨骼也凝聚复位。
  他主动仰起头吻着聂獜的唇,吻着无数次给予他生命的爱人。
  等到他们终于落到阴冷的地面时,祁辞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睁开鸳鸯眸望着聂獜。
  两人许久都没有分开,劫后余生的激动,让他们只想拥抱彼此,感受彼此的存在。
  祁辞的思绪还是乱乱的,他不知道现在究竟算是个什么情况,冯管家与闵云生都死了,甚至表老爷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