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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海玻璃 > 第66章
  他眨了眨眼,笑盈盈地像是在逗人,得寸进尺捏了捏那张脸:“但是看起来过分严肃,你笑一笑,好不好。”
  商沉釉失魂落魄,抬起失焦的眸,英俊脸庞刻上不恰当的面具,缓慢生涩地,扯起两侧唇角:“……好。”
  真可爱。江沅声抬脸亲了亲他,欣赏片刻,又安静地拾起笔,走向月光下的画架。
  那一吻稍纵即逝,却让商沉釉血液冰冻,化作木偶般,定在原处。
  “哥哥。”江沅声回头,抬了抬下巴,“过来这边,请你帮我个忙。”
  “我的左手在发抖,没力气,你来帮我拿调色盘。”他说着,将画笔打横咬在唇边,腾出双手,在虎口上缠护腕。
  话落,木偶系上了悬丝。商沉釉缓慢地站直,向他踱步,心甘情愿地,向那遍地的雪色月光走去。
  月亮不停往东沉,淹入黑海中,不再照耀他了。
  可他注定要走过去,永不停止地走去。
  *
  那幅遗像,在第十三日完成。
  阴天,普通的一个傍晚,江沅声终于愿意吃药。
  在医生离开后,他倚在飘窗台上,等药效来临,一边懒洋洋地支着下颌,眺望远处起落的鸽子。
  相比之前,他的头发生得更长了些,像茶咖色的绒丝,垂在眉目的下缘,衬得五官轮廓柔软。
  尤其不动作时,好似喜欢躲窝的猫科动物。
  商沉釉从后走近,半跪蹲下,语调沉和地询问他:“完成这幅画后,声声想去哪里。”
  江沅声眨眼,发梢抚过眼睫,随着动作侧目去乜他。歪头思索几秒后,答:“冬天。”
  答案奇怪,几乎显得答非所问,可商沉釉听懂了。他神色不变,只轻轻地一颔首:“好,我们去北欧可以么?”
  “可以。”江沅声弯眸笑起来,“就去威利好了,我想去北原森林看雪。”
  商沉釉再次点头,平声答“好”,似乎怎样都是愿意的,纵容的。
  江沅声喜欢这样的商沉釉,哪怕已经很少会笑,但已足够爱他。他心满意足,笑盈盈地低下头,屈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
  于是商沉釉听他的话,仰身凑近,亲吻他所指的地方。
  触感偏凉,克制又短暂。
  江沅声惬意地轻哼,向他索要更久一点的吻,借机欺负他。
  直到唇咬出痕,呼吸发滞,江沅声终于放过这张可怜的脸,转而去捏玩泛着粉色的眼尾,绕指拨弄碎发,盯着他看。
  商沉釉不反抗,温驯地垂睫,任由处置。
  “两颗灰玻璃。”江沅声评价他的瞳色,指尖划过眉骨的轮廓,“哥哥,你有没有试过戴眼镜,银丝型镜框很适合你。”
  商沉釉顿了一瞬。
  眸光放空,又慢慢聚焦,他难得显出点茫然,最终仍是低声道:“如果你希望,会的。”
  “那我开始期待了。”江沅声笑意愈浓,面露几分狡黠,低头凑到他耳畔,轻声吐出几个音节。
  “……的时候,一定会更有意思。”
  果然,商沉釉睫羽微颤,眼尾处色泽加深,染上漂亮的浓绯,不再似之前那样惨白。
  “好。”他放柔了声调,妥协地向对方允诺,“声声再给我一点时间。”
  等你在未来痊愈,等你被我养得比现在好。
  “一点是指多少?”江沅声却是不依不饶,自行反悔推翻了条件,“那算了,我不想等的,我很饿,我现在就想吃到柚子。”
  不等回答,也不愿意继续讲理,江沅声轻巧地跳下飘窗,撞入他的怀里,压着他的肩膀,带他扑进驼绒地毯上。
  绷带掩进绒羽里,商沉釉的脊背无声落地,微张双臂,环抱头顶逼近的影子。
  呼吸落下深的浅的白,商沉釉失神抬起眸,仰望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
  “现在么?”他温和地问,完全没有因此生气,只在进行确认。
  “是啊,现在,你不愿意么?”
  江沅声凝着笑,膝盖借力跪到他下复,扯掉领扣,从颈弯吞入满唇柚子香。
  “……愿意。”
  第55章 55 snowflake
  雾愈发浓湿,海鸥仰头钻入雾中,粘上稠的露渍。
  偶尔钻进几缕热风,撩拨欧鸟,令那鸟的白羽膨开又崩回,不住冲刺,发出哑而闷的低鸣。
  雾被不断急剧撞散,又凝聚,揉成轮廓难辨的惨状。
  又一次忽然起飞,引发细颤与颠簸,一只缠了绷带的手攀上玻璃,绷紧,屈折,沦为可怜姿态。
  另一只更宽长的从后覆来,温柔地压下去,在玻璃抓出蜿蜒痕迹。继而在雾里隐匿交错,反复泛起绯红。
  慢慢地,雾晃动着飘曳,欧鸟随潮而退,淌落一声悠长喟叹。
  江沅声翻了半个圈,慢吞吞地仰头,轻轻呵气望着眼底的人笑:“好开心。”
  他探指落在商沉釉额前,将湿漉卷曲的碎发拨开:“辛苦你啦,柚子。”
  商沉釉眸色深郁,幽幽地盯着他:“累么?”
  “嗯。”江沅声点点头,兴味盎然地与他对视,“怎么,如果我摇头,难道你还要继续?”
  “没有。”商沉釉捉住他的手指,抵在指腹摩挲,“你现在需要休息,声声。”
  他一本正经,语气既温和又严肃,江沅声不禁笑了下:“真是进退有度啊,chio先生。”
  商沉釉怔了瞬,默然垂眸。
  “看着我。”江沅声贴紧额头,将他的脸庞蹭回来,“不喜欢我喊你chio先生,是不是?”
  “……嗯。”他眼睫低敛,“没关系。”
  江沅声勾唇,再次逗他:“没关系?可是你看起来好委屈哦,倒像是被欺负了。”
  闻言,商沉釉却是静了片刻,一言不发。
  怎么了?
  那双灰瞳唯有沉寂,江沅声应声看去,意识到对方竟有些失神。再仔细察看,眼尾薄红,甚至多了道浅淡的水痕。
  “你……”江沅声感到疑惑,蹙起眉,“你为什么在哭?”
  灰瞳渐渐地黯下去,商沉釉无言直视他,某种被长久压抑着的痛苦浮出表面,在眉宇间一点一点染上哀色。
  哀色深重,却偏偏依旧在尽力压抑,不忍惊动外物。
  “cherry,”商沉釉吐字的语气愈发地轻,几近嘶哑呓语,“……是你在哭。”
  这滴泪不属于我,而属于你。可是你却感觉不到,仿佛真的在由衷笑着,无意责难我。
  我难逃其咎,我罪无可恕。
  *
  不知是多久后,江沅声得以入睡。他沉沉地陷进梦里,依稀嗅到拂来的暖调柚香。
  梦中长出柚枝般的纹,投下浅淡的影子,虚描他的唇,却不敢真的触碰,像画作中一处克制压抑的留白。
  影子稍纵即逝,好似神经幻觉,唯有耳畔捕捉到零星低语,呢喃他的名字,一如曾经无数次重复忏悔词。
  “声声……江沅声。”
  字字藏着情绪,痛苦,或庆幸,江沅声分辨不清,并为此不满。他本能地侧翻过去,迷糊的抱住香气的源头,十指叩在那处的月要间。
  对方倏然一滞。
  抱住的地带,肩脊随之变得僵直,似是胆怯,却难以退开。直到很久后,江沅声得到一个迟疑的回抱,才放下心,完全埋进对方怀中。
  他满意地蹭了蹭脸颊,再次安然深眠。
  等彻底醒来,是在十七个小时后。
  鲜少睡得这样久,江沅声仿佛经历一场宿醉,躯体绵软,额中传来阵阵闷痛。他抱着枕头环视周遭,只觉恍如隔世。
  他此刻已不在chios岛,而在赛文斯提港的常居楼中。
  双眼迷蒙,他向外走,窗中落下倒影,照出他凌乱散开的发丝,和久睡后的红眼尾。
  离窗更近些,一道修直的人影与他的重合,沉默地凝望他。
  “商沉釉?”江沅声揉了下眼,确认式地问。
  “是我。”
  商沉釉从窗沿侧身,露出哑黑色的高领毛衣,和下身质感偏软的西裤,裤摆隐没在柔光下。
  西裤下的双腿交支叠放,一旁的圆桌上搁了只水杯,尚且冒着白汽。稍后商沉釉抬手,杯子推过去,示意:“温水,过来喝一点。”
  江沅声迟缓地点头,看他一会,才提步走过去,问:“你在这里等我,不去工作了么?”
  问完,他喝着水一边察觉到,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
  “我申请了长期休假。”商沉釉望着他,直到水杯见底,他接过杯子,攥回掌中。
  休假?江沅声抿了抿唇上水迹,歪头,示意他继续说。
  杯壁被无声敲了敲,商沉釉垂眸,语调平缓地解释:“威利的冬季很长,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待到初春。”
  “啊……”江沅声睁大眼,“对,是我提出想去威利的,在昨晚。”
  居然真的忘掉了。
  “嗯。”商沉釉对此并不介意,神态如常地抬眸,目光在江沅声的唇间逡巡一次,水杯在他指间旋了半圈,“还要喝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