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顾朝夕眼珠子转了转，狐狸精似地眯起：“真的假的，你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是什么概念吗？路易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最有天赋的炼金术师了。”
装什么呢，伊芙可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死神蝴蝶夸林灵的时候，分明说过林灵的天赋超越了路易，足以跟顾朝夕齐驱并驾，这就说明顾朝夕的资质绝对更在路易之上。
这么一想，她忽然又觉得，路易之所以在四个五星级炼金术师里混最差，兴许不只是运气和计谋的原因。
“你别装了，这是死神蝴蝶亲口说的，”伊芙道，“而且它还说了，其实你的天赋比路易更高吧？人类跟树人的混血大师顾朝夕阁下。”
朝看阿母鬓成霜，夕见安期颜似玉。
顾朝夕，能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的人，背后又承担了多少载的如梭光阴呢？
闻言，顾朝夕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地一拍桌子：“死神蝴蝶那个没脑子的漏勺。”
伊芙很难不对此表示赞同，但她同时也目光不善地瞥过伊芙，又碍于武力差距，隐忍地按下了杀人灭口之心。
好在顾朝夕最后还是松了口：“你说的话我不敢完全信，你得先把那个小徒弟带出来给我看看。”
伊芙啪地打了个响指：“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261章
帮忙归帮忙, 顾朝夕也不是专门做慈善的，无论是帮忙递东西还是带小孩，她都是有要求的。
“要求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我觉得由你来做是最好的安排了，”她微昂下巴，朝某个方向一点, “你去一趟美第奇府，帮我看看路易还活着没,有机会带出来的话最好,带不出来就算了。”
有时空穿梭的利器死神蝴蝶在手，再加上本来就是美第奇家族的人, 这份任务由伊芙来做确实要比别人容易许多。
但也没到非要伊芙来做的地步, 洛琳就是顾朝夕最小的学生, 有美第奇家族大小姐的身份在外面, 按理说, 应该再好得手不过了。
不排除顾朝夕有故意找事的嫌疑，不过伊芙确实找路易有点私事, 所以扫了顾朝夕一眼后，并没有拒绝她提出的任务。
【我说, 你们一个两个的, 还真把我当时空穿梭作弊器用了啊。 】
借着死神蝴蝶,伊芙很顺利地就越过山腰间五步一亭十步一岗的看守,直接从幻化成的漩涡里跳了出来,轻盈落足于美第奇府之内。完成任务的漩涡原地不断缩小，直到重新恢复成蝴蝶干瘪的右翼，死神蝴蝶这才抱怨着停栖到伊芙的肩头。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回神域，”伊芙无情道，“别忘了出来前是怎么跟祂保证的。”
死神蝴蝶当即就一噎，它当然记得最开始齐奥南多让它送完伊芙就回去，是它自己吵着闹着要在外面玩一段时间再回去，齐奥南多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但条件是它必须要听伊芙的话——有炼金术契约约束的那种听话！
原本它也以为没什么的，最多就是约法三章，管着它不惹出乱子而已，谁知道这家伙自己是最大的乱子，天天驱使伟大的死神蝴蝶大人干这干那，惹得死神蝴蝶悲愤不已，偏偏又不想回神域，只能继续吃这哑巴亏。
美第奇府依山而建，宫殿的层叠与山势起伏相结合，如同一条纯白的长龙，自山巅优雅垂下，绕过山腰，又露了一点尾巴余部，若隐若现地现在山脚，夜色如薄纱般轻飘飘地笼罩在殿宇和山峦上，显得分外柔和寂静。
府内地形整体同伊芙的记忆出入不大，她轻门熟路地绕开入门处角楼处的陷阱，又不着痕迹地顺走侍从腰间的钥匙。既然已经成功混了进来，就这么点距离，再让死神蝴蝶发动能力，就太暴殄天物了，而这具身体的强度即使经过锻炼，也远不如伊芙原本的身体，条件有限，她只好愈发小心翼翼，依照记忆里的路线摸索潜行。
路过一栋洁白如云的宫殿时，伊芙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死神蝴蝶捕捉到她的异样，抖抖触须，好奇地问道：【你之前来过这里？ 】
“这地方我有哪没来过。”
【但你脸上的表情很怀念。 】
伊芙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这是我少年时居住的地方。”
在美第奇家族，未成年的孩子是无法拥有独立居处的，即使是家主的孩子也一样，适当的群居能够帮助培养这群孩子们的协作能力，而云居就是专门给他们居住的地方。不过美第奇不差钱，云居修建得又宽敞又明亮，说是住在一起，其实也跟住在同一栋单元楼里的豪华单身公寓没什么区别。
可惜里面已经有了新的住户，透过玻璃窗和窗前薄薄的飘帘，伊芙甚至还能看见几个少年身样的纤细影子飘过，就好像某种旧日之影的重现，令她难以自抑地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情。
死神蝴蝶看起来倒是对传说中伊芙少年时住过的地方很感兴趣，蠢蠢欲动地就要找个机会溜进去看看，但伊芙不欲久留，转身就走，死神蝴蝶也只好收起自己多余的好奇心，不情不愿地跟上。
伊芙还记得尤妮卡和龙泉跟自己说过的消息，美第奇家族的大少爷塞西尔在联赛里受伤惨重，至今未醒，而美第奇之所以将路易抓回来，就是给塞西尔看病用的，依照他们一贯的尿性，肯定是治好了有赏、治没了陪葬。
虽然顾朝夕没有对路易的生存状态做出什么硬性要求，但这种事情，肯定是活的比死的好啊，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现变故，伊芙不再闲逛，直奔塞西尔的居所而去。
塞西尔的居所位于美第奇府的偏南位置，离美第奇家主的住处相去不远，自从联赛结束后，昼夜陪护的高级医师和流水般送来的珍贵药物就成了这座纯白宫殿最常见的特征。美第奇家主凭栏站在书房二楼，沉默地看着侍从在他长子的宫殿里出出入入。
“塞西尔还是没醒吗？”他问道。
“他受伤太重了，不仅是虫母的污染，本身也因为过度使用精神态能力从而导致精神海亏空，再加上身受重伤，所以才一直好不起来，”全身笼在银灰长袍之下的第一执事哑着声道，“那个炼金术师说他最多保住大少爷的命，想把他唤醒，必须要有贤者之石。”
联赛过程中因为巨大的污染量冲击，导致所有的监控都失效了，为数不多能撑住虫母污染的炼金术监控摄像头，也在齐奥南多神降的这一刻，因为承受不住界门洞开时的威压而彻底崩毁，而塞西尔正是在那段时间受的伤。
当时场上一片混乱，人头窜动，就算是洛琳也没看清她哥哥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受的伤，据她和格蕾丝的描述，塞西尔应该只是纯属倒霉，在耗尽精神力后，又被虫母的触手不慎贯穿。
看似合理，但第一执事却觉得不大对劲。
这一切都太巧了。
由于所有高等炼金术师都曾向神域主人起誓过，因此第一执事即使知道伊芙没有死而是被带回了神域，也无法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即使是美第奇家主。而如果伊芙还活着的话，那是谁最想要塞西尔的命这个问题，答案便一目了然了。
最令第一执事好奇的，还是伊芙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家族库房里还剩下最后一块贤者之石，”她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想说出，而是抿抿唇，顺着原本的话题说下去道，“而且那块贤者之石比较特殊，那是凯瑟琳大人曾在遗嘱里指给洛琳小姐的东西。”
【早在很久之前的时候，顾朝夕就曾送给凯瑟琳·美第奇一块贤者之石，她原本是想招收凯瑟琳做学生的，但那个短视的人类女人没同意。 】
在月神蝴蝶的能力下，一人两蝶轻松地穿过人流，来往侍从无数，却没有一个能发现这里还插了个陌生人进来。伊芙依照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塞西尔的房间，手工长毛的地毯吞没了所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脚步声，白贝母装饰而成的华丽卧室中，因重伤而陷入昏迷的青年正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俊美的面容一派惨白，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那看起来真是跟死人无异了。
除了伊芙，还有一位医师正在给塞西尔做日常规检查，死神蝴蝶则好奇地飞来飞去，这还是它第一次看见能把上辈子的伊芙搞死的人呢。
【他看起来好弱，还沾了那么多虫母的污染，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死神蝴蝶以为伊芙带自己来这里，是为了救这个人类，因此毫无保留地就将治疗方案和盘托出，【想让他活命的话，只能用贤者之石做媒介，想办法将污染导出干净了。 】
没想到伊芙只是低头，顺着医师的检查方向打量片刻，便毫无感情地直起腰：“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他的死活又不关我的事。”
她还没好心到连欺负过和想杀死自己的人都要救的程度，之所以会跑来这里，一是因为方才路过的云居，到底给伊芙心头掀起了点动容的波澜，顺路看看老熟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二则是伊芙早知道这事跟颜宁脱不开干系，特地来看看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会暴露自己的把柄而已。
好在颜宁平时看着不正经，杀人放火的老本行做得还是很利落的，也难怪人那么二还能把小队带得黑市榜上有名。
她转头同死神蝴蝶吩咐道：“美第奇留着路易是为了延床上这人的命，那么路易被关押的地方就不会离这里很远，大概就在这座别馆里，你能带我直接定位到对方的位置吗？”
【我试试。 】
死神蝴蝶没敢把话说太满，毕竟路易这个忘本的家伙已经很久没回神域了，它还是上次跑去蓝星的时候才算是逮到了他，隔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污染，至于路易本人的气息......呃，它有点记不清了。
但这是月神蝴蝶却用触须碰了碰伊芙的脸颊，轻微地“嗡”了一声。
它能感受到这座建筑的地底下，还有一个格外虚弱的精神体。
顺着月神蝴蝶的指示，无人能看见的黑白旋涡在卧室里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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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家主沉默片刻，这才慢慢道：“既然是凯瑟琳给她的，那就暂时不要动了。”
对于这个结果，第一执事并不感到例外，她从还在第一帝国学院念书时，就已经开始跟着斯巴蒂做事了，对于家主和家主夫人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心里有数。
随着斯巴蒂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第一执事也将注意力从另一处宫殿收回，但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感觉忽然袭中她的心，如同某根弦被扯动，异样的感觉令她不自觉地“咦”了一声。
“有小鸟溜进不该进的地方了。”她闷声道。
美第奇家主则是捧着文件，半个眼神也没有被分走：“处理掉。”
“遵命。”
银灰色的斗篷自阳台边缘一跃而下，衣袍被向下坠落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不过几个跳跃，第一执事的身影便与这幽深的夜晚彻底融于一体。
而此时，伊芙刚被带至一处暗不见光的密室，深重的黑暗如同覆盖而上的潮水一般将来人彻底淹没，无论是手电筒，还是其它办法，都没法在这个鬼地方哪怕照亮一个角落。
这样熟悉的强硬手段，很快就被死神蝴蝶识破：【是规则的气息，有一个实力很不错的炼金术师在这里提前做过布置。 】
整个美第奇家族除了第一执事也没有被人能做到这步了，伊芙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对上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夫人，眉心微蹙：“速战速决，再试着继续感知路易的方位试试。”
“嗡。”
这间地下室面积大的出奇，地形左弯右拐，如果不是有月神蝴蝶的感知，仅靠伊芙自己的话，虽然也有办法找到人，但速度一定会慢很多，因为月神蝴蝶不仅能找到最快的路径，还能尽可能地帮她避免开路上大大小小的陷阱。
等走近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蝴蝶带路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想必就是这里了，伊芙眼睛眯起，手上却礼貌无比地敲了敲门，在咚咚声里轻声问道：“请问里面的是路易先生吗？”
过了好一会儿，房里才传来一个满是恐惧和警惕的年轻男声：“你是谁？”
美第奇家族的人不会用这种礼貌的语气同他说话，所以这一定是外面派来的人，果然，门外的人下一秒便道：“我是炼金术师协会的人，奉命带你回去。”
“！！！”
路易愣了好一会儿，才从熟悉的字眼里听出她是什么意思，不禁惊喜万状，他当然知道自己就算是跟着炼金术师协会走，也要经过一系列的审判，甚至还可能被判处关押，但无论怎么样，哪怕是去坐大牢，都比继续待在美第奇家族好。
这个地方太恐怖了！这群人简直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哐当一声，是铁链被拉动后的沉闷晃声，路易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口跑去：“快，快点，你有没有带□□那个道具？门上有一个锁孔，用钥匙可以开门，然后赶紧进来帮我把脖子上这个鬼东西......”
——解开。
他急不可待的话还没说话，这段时间无比熟悉的一声咔响骤起，那是尖锐的长刃砍入钢铁时发出的刮擦声，如同一盆冷水，将路易浇了个透心凉。
如果暗室内也有光照，那所有人就都能看见大炼金术师那微微颤抖的单薄身体和猛缩的瞳孔，腿上一软，还没等伊芙说什么，他就自己先不争气地摔坐到地上。
“路易先生？”
伊芙先听到那仿佛都能渗出惊慌的跌坐声，锵的一下勉力格挡开第一执事重重挥下的长刀，月神蝴蝶运作到极致，将她的存在近乎完全稀释在空气里，死神蝴蝶则难得机灵了一次，直接将第一执事转移去了整个地下楼层离她们最远的对角线位置，替伊芙争取了宝贵的开门时间。
出门前她就已经细心地准备好了□□等救人时常用的炼金术道具，伊芙面色一沉，将手中的银色长钥插入锁孔，用力一掰，厚重的铁门顿时应声滑开，这巨大的机关响声绝对能帮助第一执事迅速定位过来，来不及辨认东西南北，伊芙左右各自劈下数刀，紧接着就拽着路易的衣领，径直跃入死神蝴蝶给她提前打开的通道！
怕路易承受不住长距离的距离传送，她将初次穿梭的终点定在山脚下，正好在美第奇府的覆盖范围之外，转眼间阴冷漆黑的暗室便被茂密的树林取代，隔着沙沙作响的枝叶，仰头便是浩渺的星穹。
方才第一执事的那刀差点把伊芙现在的这副小身板砸死，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她撇过头干呕一声，接过月神蝴蝶抓着的治疗药剂，等喉头的血热干哑退去后，这才有空打量路易现如今是怎么一副狼狈样。
只低头看了一眼，伊芙便脸色骤变，伸手紧紧抓住炼金术师脖子上的皮质项圈。
这项圈看起来很像狗项圈，但她却知道比起外貌上的羞辱作用，这只项圈还有着更可怕的作用——它能随着佩戴时间变长，无声无息地同频佩戴者的脑电波活跃度，从而彻底达到洗脑的作用。
这种高科技，肯定是不可能出自帝国的，这是联盟那边专门用来对付意志强悍的向导型罪犯的初级刑具，在“飞鸟”的时候，伊芙也曾看见星盗给天上人间里的俘虏们带上过。
以路易的精神力强度，根本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洗脑成一个白痴。
“该死，”伊芙暗骂一声，“别千辛万苦救了个傻子出来。”
美第奇家族做的这事也太阴损了！
她立即切断了项圈，而皮质宽带掉地的瞬间，几梭子弹便立即从不同方向袭来——第一执事带着人追上来了，而更坏的情况就是，从始至终，路易身上都带着美第奇家族的信号追踪器。
死神蝴蝶还没喘口气，又不得不打开了新的空间隧道，虽然人类的武器伤害不到它，但这种被追杀然后亡命天涯的感觉，对于向来高高在上的神座蝴蝶来说，也是头一次的新鲜体验。
它憋了半天，这才在连续转跳了好几个空间隧道之后，难掩亢奋道：“被追杀的感觉，好刺激啊！”
伊芙：“......你别在这时候发疯。”
坐标在短时间内快速闪过几个地点之后，总算是甩掉了美第奇家族的追兵，伊芙喘了口气，又给自己灌了两瓶药剂，环视周围，发现死神蝴蝶还算机灵，居然知道将最后的传送地点定在顾朝夕的酒吧门口。
遇事不决，就把长辈摇出来撑腰，美第奇家族敢追杀她，跟砸了顾朝夕的店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等的概念。
趁着难得的安全时间，伊芙不再拖延，揪过半傻不傻的路易，月神蝴蝶散发出月辉般柔和的白光，随即全身的精神力通通浓缩于她指尖一点，按在炼金术师的眉心。
紧接着，恍若山崩海啸，精神力霸道地席卷过路易的精神世界，本来就发怔的眼神彻底涣散，伊芙则在快速而仔细地搜查中，终于找到了他当初是让安东尼觉醒出本不该有的精神态能力，又是怎么以虫毒为原料，一次次地进行精神态相关的试验，并取得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