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事实。
秦梦得之所以会从第四军团如山的优秀人才里,将左莉挑选出来,一是因为她聪明,办事利落,第二就是因为她的精神态能力很特殊,是变换外形。
完美的外形变换，在很多时候都能派上用场，如果培养得当, 就等于拥有了另一个自己。
只是左莉的来历太过神秘，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止步于乖乖地在军队里担任一个中级军官，等待某天忽然降临一个有眼光的上司来主动发掘自己。
因为这点忌惮，她之前就只是跟伊芙浅浅提起过一次，但在伊芙从联赛回首都星暂时休息的那段时间，左莉正好领命在原星际剿灭星盗，错过了唯一一次的见面机会，回来后，秦梦得便疑心对方是不是在躲着伊芙。
这会儿再考虑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左右两人已经签订了炼金术契约，她只要保证跟左莉的合作一直有效就可以了。
秦梦得略加考虑，便同意了左莉的提议，她们本就制定了不止一个计划。
等从会议的地方离开后，左莉忽然又想起了在路上撞了自己的那个女孩。
方才没察觉出不对劲，对方从神态到着装，都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区别，但这会儿回忆起对方的容貌，左莉却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几分熟悉感。
乌黑的碎发下，露出一双极具辨识性的浅蓝眼眸，这样的特征，在整个星际里也不算常见。
“不好。”
左莉心生不妙，见她脚步停下，一旁的手下也奇怪地问：“参谋长大人？”
“你们现在帮我去查一个人，”左莉心知自己现在大概已经露馅了，“一个半小时之前来过营地里的年轻女人，黑发头蓝眼睛，不是军团里的人，去查查她为什么会在今天来军团，平时又跟谁走得近。”
因为不知道左昙是不是还用的原本的名字和身份，她只能给出大概的外在信息，好在手下训练有素，没有多问，了解清楚要求后就直接去照办了。
本以为应该没有多少人还认得自己了，再加上为了取信于秦梦得，左莉就直接用真面目现身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左昙。
飞鸟的案子虽然大，但也没大到需要美第奇家主亲自经手盯着的程度，因此左莉对这个案子的所有了解也就仅限于左旗戎死了，剩下的星盗和家眷尽数收押，杀的杀关的关，人质们则被遣送回家。
她对飞鸟的感情很一般，在出事后也没有主动打听过哪怕一次，因此也不知道左昙居然逃过了稽查，还隐姓埋名躲到了偏远的天鹅星系。
手指在右手中指上的空间钮上轻轻摩擦，这是左莉在杀人前的惯用考虑动作。
思索良久，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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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伊芙，左昙就迫不及待地将路上遇见左莉的事情和盘托出。
医疗楼的三楼比起之前少了很多人，在伊芙的药剂辅助下，不少伤势尚算乐观的伤患已经将被虫毒腐蚀的部位，顺利地换成了健康的仿生肢体，血液里循环的虫毒也被药剂肃清，千恩万谢地出院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伤势拖得太久，连精神海都被虫毒侵蚀渗透，对此伊芙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就算炼金术比普通的医学办法更万用，但也有些规矩在医学和炼金术学里是共通的，比如任何病患都有他们的黄金救济时间，过了时限，治疗效果会大打折扣，也比如体质不同，抗伤程度也不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洛尔迦那样，带着虫毒硬扛十几年的折磨。
浓郁的消毒水气息里，微尘上下翩飞，左昙在别无旁人的实验室里坐下，讲完这一切后，只感觉心跳如鼓擂：“……我没有想到左莉居然还活着，当时我们所有人，包括弗兰克，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基因病是无解的，她居然活下来了，但给我的感觉……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你没有跟她主动相认是对的，她现在可能跟你们印象里的那个人不太一样了。”
伊芙说着，将刚炼制完成的药液吸入注射针剂——她还是觉得这种方式要比口服和单纯的外用效果会更好，虽然绝大多数炼金术师都觉得打针是邪道。
虽然没见过以前的左莉，但从弗兰克和尤金的侧面描述里，也能感受到他们对昔日左大小姐的依恋和儒慕。
左昙伸出右手，看伊芙将细长的针管插进上臂血管中，轻微挤压感袭来，还没咂摸出什么异感，注射就已经完成了。
伊芙道：“留观到五点再走。”
“我今天出来已经跟执事吿过假了，可以在军营过夜，如果能观察一晚上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吧，”从现在起满打满算也不到四小时，左昙对伊芙急着送她走的举动感到不解，想起今天在军营里看到的一些陌生面孔，她试探着问道，“你们最近是不是遇到了别的麻烦？”
其实遇到麻烦的不止她们，伊芙瞥了眼还不知道情况的左昙，收起针管的同时“嗯”了一声。
不出意外的话，左莉现在应该拿到了关于左昙的资料情报，区区加西亚家族的一个小小主管，她的过去却是一片空白——经过首都星那些人的处理，那些关于星盗组织的出身都已经被抹得一干二净了。
而关于她的现在，则是简单得几乎找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一个有点聪明有点倒霉的年轻姑娘，在巡查下面星球的时候不慎被虫族割伤了手，被送来军营后又幸运地遇见了一个在天鹅星系几乎不可能出现的高等炼金术师，痊愈后再次回来感谢自己的恩人而已。
以任何人的目光来看，都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前提是如果看到这段资料的不是左莉，且伊芙治好的那种伤叫虫毒的话。
这要是都没法把她，跟那天从美第奇家族劫走路易的人联系在一起的话，那左莉也不用在美第奇家主身边继续拿工资了，赶紧退位让贤吧。
好处是有自己这个活靶子在，加西亚家族应该是暂时安全了。
“你回去之后，提醒执政官家里的人，最近尽量不要出门，如果一定要出入的话，做好检查，”伊芙道，“近期恐怕不会太平。”
左昙似有所察觉，但还是满口答应：“好。”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药剂的成分应该跟人血完全融合了，伊芙又抽出一管她的血液，放入离心机，离析后和先前用剩下的一点安东尼的血液放在一起进行观察，比对色泽、活性和其它一些元素的存续状态，并在随身终端上仔细记下这些珍贵的数据。
也不知道是二次利用的原因，还是奥托王室的血统确实远高于普通人，在离开身体、失去心脏跳动的供给后，安东尼血液里的虫毒提取物，无论是浓度还是活性，都远高于左昙。
想用左昙的血液提取物，再三次利用制作精神态促进剂，恐怕是不可能了。
智脑的屏幕仍在自动跟进各项数据的折线图绘制，盯着这些数据，伊芙突发奇想，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刚穿书来的时候，还惊异于为什么自己实际觉醒的精神态会跟原书里说的不一样。
当然，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穿书只是一个幌子，但那些被齐奥南多灌输的记忆，本质就是上辈子的她所经历的事情，那么，明明自己现在正在用着原先的身体，精神态却还是月神蝴蝶？
伊芙原先还以为是来回的穿越淬炼了精神的强度，才会觉醒更为强大的精神态——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另一个可能？
她先前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左昙的手臂已经止了血，只有一个痣大的红点还留在肌肤上，丝丝缕缕的微小刺感在她体内涌动，并不疼痛，反而有一种怪异的酥麻，大概是药效在缓缓地发挥作用，她也不敢乱动，仍保持着原姿势，屏息闭嘴，琢磨着这股玄之又玄的力量。
趁着她没注意自己这边，伊芙直接拿了一支空针管，给自己扎了一管子血，也放进了特殊的离心机。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兴许是时间太久远了，也可能是经过了齐奥南多的处理，将近四十分钟过去后，伊芙终于看到了金色的线条，在屏幕上猛地一弹。
然后，拉成一条匀速波动的线条。
她的血液里也有王虫的基因因子，而且比安东尼体内的成分更稳定。
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伊芙却奇异地没有一丝半点的诧异，反而满是“果然如此”的了然。
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得到和失去，上辈子的时候，她被迫服用过来自奥利弗家族的毒药，体内不可能一点虫毒侵蚀的痕迹都不留下，但这样优质且稳定的王虫因子，不可能是从量产式的毒药里获取的。
几乎完全不需要推理，伊芙就猜到了这最有可能是从哪里获得的——爱葛妮丝。
这是在虫族战争爆发前就“病逝”的伊芙·美第奇，唯一有可能接触到王级虫族的机会。
因果链被补上了重要的一环，伊芙隐隐约约感觉对自己跟爱葛妮丝的那场神秘交易的内容，已经有了头绪。她猝然回神，看了眼智脑上的时间，下午4:39 ，但窗外的日色已经霞红满天，如同美人醉酒的酡腮，左昙还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坐在那里，微小谨慎到了极点。
“不用太紧张，会影响药效，”伊芙拎起外套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么早？”
左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五点都还没到，伊芙对此早有解释：“留你在这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排异反应，没有不适就说明没问题，精神态的二次进化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事情，先回去再说。”
她觉得是直接从安东尼的血液里提取的缘故，虫毒提取物已经提前适应了人体的环境，再被输入到第二个人体内，自然也没什么反应。
死神蝴蝶不肯带普通人，伊芙强迫不了它，只能用人类的交通方法。因为担心被左莉的人追上，单是从城外军营到内城区这段不算长的路，她就换了将近五趟车。
换再多也甩不干净苍蝇，但留下的痕迹多了，众目睽睽之下，追兵最终也没敢直接出手。
接下来三天，伊芙又如法炮制地完成了剩下几人的试验，反应最快的当晚就完成了精神态的进化，从c级进化到了b级，方向不变，虽然进步幅度不大，但至少肯定了伊芙的研究方向是对的，这给了她很大的鼓舞。
而左莉的动作也比伊芙想的更快。
她从秦梦得顺利抵达首都星之后，行动便不再遮掩，但是安东尼也一直在防备着这位皇姐，弗丽嘉在前线仿佛失踪了一般，他便直接用军部的内部渠道，联系上了离天鹅星系最近的另一个大军团——第三军团，军团长是知名的中立派罗沅。
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不会冒险来赌罗沅的热心程度，但其它愿意支援的军团要么就是来不及赶过来，要么就是兵力来了也是送菜。
百般无奈，好在罗沅大概真的觉得秦梦得这次闹过了，答应了安东尼的请求。
距离左昙注射药剂的第四天傍晚，她终于完成了精神态的进化，原本因为左旗戎的抑制而迟迟不得发育的精神海，终于在提取物的刺激下，重新萌生了出来。
她也是目前受试者里的最高等级，一举就突破到了a级，沙地比目，能力遁形。
“我记得左旗戎的星海旗鱼就是能力兼顾了形体变化和强攻击性的s级精神态，”得益于跟弗兰克的关系，爱丽丝对左昙一家的事情也有所了解，这会儿看了左昙的能力检测，难免引发一些考虑，“父母亲基因等级相差太大了，她的能力似乎遗传自父亲那边的痕迹明显得多。”
“海洋系精神态基本都带点伪装的能力，应该算是最优质的那批精神态谱系了。”
伊芙对此倒不是很奇怪，她收起资料，忽然间，一个想法如同灵犀一点般闪过大脑。
父亲和妹妹的能力都跟变形有关的话，那左莉的精神态能力又会是什么？
跟她的怀疑同时浮现的，是胡副主任发来的求助视频，只有短短七八秒，从摇晃的镜头可以看出，拍摄者应该极为惊慌，左上角浮现的一缕酒红色头发则更为眼熟。
咚咚咚的跑步声如同踩在人心上，拐了好几个弯，直到躲入一处空的办公室时，胡副主任才来得及气喘吁吁地补上要说的话。
说话时，他仍紧张地看着门外，似乎在警惕着谁，哐哐的砸门声隔着一层门，都沉闷得像是雷鸣。
“我、我和安东尼现在正被困在住院楼……住院楼三层，不知道是谁把所有的病人，他们正在疯狂地找人虐杀……”
“安东尼受了伤，不知道有没有被感染……”
“能救我们的人我只能想到你了，路盏，救命——！！”
在伊芙和军医们的协作努力下，现在的三楼都是确定没救了的虫毒患者，不难想象这些已经被宣判命运的穷途末路之人，被放出来后会有多疯狂。
即使他们单个的战斗力十分有限，但整个三楼，总计余下一百七十多号人，再加上地形狭隘，光是人海战术，也足以耗死安东尼他们了。
伊芙和爱丽丝的脸色俱是一变，而此时营地的四处，乱子远不止这一个。
第272章
大晚上的,一句撕心裂肺的“起火了”，足以惊醒所有已睡的、未睡的和即将要睡的倒霉蛋。
炽烈的焰火如同新生的火凤凰，骄傲地舒展着自己红艳艳的羽翼,将漆黑的天色映照得光亮无比。
不知道这火用的什么火种,第二军团的巡逻队拉来高速水枪、沙袋和液氮桶，无论是盖灭空气还是强制低温，都无法让火苗缩小一星半点,邪异的火势仿佛不用任何条件就能熊熊自燃，将所有靠近的人和物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仅靠在窗前看了一眼,伊芙就面色陡沉,明白了这是什么把戏：“是炼金术师。”
火势正好在跟医疗楼同一个方向，既在这边拖住了人,又隐隐拦着,不让别人有机会去救安东尼他们,但愈是情况紧急,两个唯二能扛把子的少女反而愈发冷静。
“我去指挥士兵灭火,炼金术搞出来的火不是没有灭掉的办法，”爱丽丝主动开口,将任务一分为二，“你之前来奥利弗庄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身上一定有那种可以快速穿梭在不同地方的道具,你去救安东尼他们吧,比我要更合适。。”
伊芙也是这样打算的, 跟爱丽丝的想法不谋而合, 唯一的区别是她知道那个带自己穿越时空的并非道具，而是可以无限薅羊毛的死神蝴蝶。
她跑出来两步，忽然跟想起了什么似的,拧着眉回头问道：“对了，爱丽丝，你的精神态……”
爱丽丝看着她，眸色闪动，微微露出点狡黠的笑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放心吧，从一开始，元帅就没有真的封锁过我的能力。”
弗丽嘉居然没有限制过女王蜂？
伊芙微怔，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那她之前在首都星整那么一出戏，是想干什么？
可惜时间也容不得她深思了，伊芙最后只深深看了爱丽丝一眼，转身踏进死神蝴蝶提前开好的空间隧道，黑白双色的诡谲光芒一闪而过，便带着女孩消失在原地。
胡副主任给她发来的视频里，并没有说清他们现在到底躲在哪里，也可能是跑着跑着，连自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再往后，伊芙问的话一个都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