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相撞的铿锵声中,苏悦看见贺远山的招式虽凌厉,却难掩体力不支,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
“老东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卢荡狞笑一声,亲自挥剑向贺远山刺去。
苏悦心急如焚,目光急切地在营帐中搜寻可用之物。慌乱间,她摸到案几上的青铜酒壶,想也不想便朝着卢荡砸去。
酒壶擦着卢荡的耳边飞过,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卢荡恼羞成怒,目光扫向苏悦,“呵,傻子的女人?这个女人留活口。”
贺家亲卫护着贺远山和苏悦且战且退。
苏悦几次看到贺远山意义不明的目光,心里警觉起来。
奈何卢荡的人实在太多,贺家亲卫们渐渐力有不支。
贺远山受了伤,支撑不住倒地。
芦荡从人群中踏步向前,狞笑想去抓苏悦,苏悦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朝前一划。
“啊——臭娘们!”
卢荡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暴跳如雷,怒吼着指挥众人将苏悦逼到营帐角落。
贺家亲卫们身上伤痕累累,兵器在拼杀中卷刃,却仍组成人墙将她牢牢护住。
“给我把人抓过来!”卢荡一脚踹开挡路的亲卫,带起的劲风掀翻案几上的兵书。
苏悦后背抵着冰凉的帐杆,手中匕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余光瞥见贺远山倚着立柱喘息,老人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浑身带血。
就在卢荡的弯刀即将劈落时,贺远山突然暴起。
他像头暮年的雄狮般撞开两名卢家士兵,染血的佩剑直刺卢荡后心。
卢荡闻声急转身,反手一剑刺入他腹部,贺远山一声不吭,手起刀落,砍掉卢荡一只胳膊。
芦荡怒吼着,将贺远山甩飞,重重砸在青铜火盆上,随后第二剑贯穿贺远山的胸膛。
“将军!”
亲卫们的嘶吼被淹没在血泊里。
苏悦急忙跑到贺远山身边,颤抖着嘴唇,紧紧捂着他胸前的伤口,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双手,哽咽道:
“将军,您坚持住,阿玖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贺远山的手指死死攥住她手腕,浑浊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光,“我原本想杀你的,杀了你,阿玖应该就会留在贺家。”
苏悦的手指骤然僵在浸透鲜血的铠甲上,贺远山的话混着血沫喷在她手背,滚烫得灼人。
营帐外厮杀声震天,亲卫们的惨叫穿透帆布,贺远山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枯槁的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可他这十三年...梦里都在喊你的名字...”
“以及让他以后恨上贺家,不如救你一命,承一份情,苏姑娘,请你务必让阿玖护好贺家。”
贺远山说完便断了气,手重重垂落在地,苏悦颤抖着合上老人圆睁的双眼。
营帐外卢荡张狂的怒吼声混着亲卫们垂死的闷哼传来之际,突然被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撕裂。
三枚响箭划破夜空,在营帐上空炸开猩红的光。
“贺家军回营!”亲卫们嘶哑的呐喊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苏悦踉跄着冲到帐外,正看见卢荡脸色骤变,远处黑压压的铁骑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月光在银甲上流淌,红绸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贺楠玖的白马踏碎血泊,长枪劈开拦路的敌兵,飞溅的血珠还未落地便被疾驰的马蹄碾碎。
他的目光穿透硝烟,锁定苏悦染血的身影,瞳孔瞬间收缩成危险的锐芒。
“别怕。”
卢家通敌卖国,在最后一战时,意图谋杀贺远山,抢军功,可未曾料到。
当日诱骗贺楠玖到赤焰原所提及的“小辣椒”三个字,让贺楠宸生了疑。
贺楠玖只在将军府念叨过这个名字,却是被匈奴人知道,他便知道贺家出了奸细。
那就将计就计,贺远山和贺楠宸设了一个死局,引卢荡上钩,拿到了卢家的证据。
唯一的变数便是苏悦。
贺楠玖原本满腔怒火,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甚至差点害死苏悦,可贺远山为了救苏悦而死,满腔怨愤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晨光熹微中,贺楠宸押解着匈奴王室归来。
兄弟二人在贺远山的遗体前伫立良久,沉默着为老人换上崭新的铠甲。
十年征战,镇南将军最终用生命为贺家换来了无上荣耀。
班师回朝后,贺府被封为国公府,贺楠宸承袭爵位,贺楠玖升任左将军。
随着卢家倒台,其背后的势力土崩瓦解,朝堂局势瞬间明朗。
三殿下最大的竞争对手只剩前皇后所出的二殿下。
贺楠玖却无心卷入这场权力斗争。
找到苏悦后,他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满心只想寻找云游和尚,探寻回到现代的方法。
然而苏悦却隐隐不安,她细细梳理贺远山生前的种种安排,发现老将军始终在刻意引导贺楠玖承担起护佑贺家的重任。
可贺家如今风光无限,三殿下如日中天,哪里还需要来护?
可谁知,某一日贺楠宸却是在皇宫暴毙而亡。
因其尚未成亲未有子嗣,贺楠玖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贺家新的家主,一脸茫然时就当上了国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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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的番外明天完结,然后小姐妹们都惦记着周静辞,明天也上他的番外,但是篇幅可能不会太长
第452章 番外-贺楠玖篇08(终)
贺楠玖的脚步停在祠堂门槛外,看到母亲依旧跪在祠堂里,供桌上冷透的香灰簌簌落在褪色的诰命服上,那金线绣就的牡丹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倒像是沾满了霜雪。
他静静站在门口,心尖上蓦然涌出一股悲伤的情绪,他按了按胸口,恍惚间分不清是原主残留的记忆作祟,还是胸腔里那颗心真的泛起钝痛。
原主四岁那年,父亲在箭雨中倒下,那时母亲也是这般跪在祠堂,抱着小小的他哭得肝肠寸断。
后来贺远山将大孙子带进军营,她便日日带着痴傻的小儿子,守着偌大的将军府,将对亲人的牵挂熬成深夜不灭的烛火。
如今白发已爬满鬓角,贺家祠堂里却又添了两尊牌位。
贺家几房侍妾膝下皆为女眷,如今三代人唯剩他一个男丁,所有的责任和兴衰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更漏声中,贺楠玖没踏入祠堂,转身回了院。
院中烛火摇曳,苏悦披着月白外裳立在檐角。
“怎么还没睡?”
“看你去了许久。” 苏悦迎上来,淡淡的玫瑰香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开来,“祠堂那边...”
话音未落,贺楠玖突然将她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太急,惊得苏悦微微后仰,却在听见他胸腔里紊乱的心跳时,缓缓伸手环住他汗湿的脊背。
贺楠玖埋首在她颈窝,呼吸扫过细腻的肌肤,“小辣椒,贺楠宸救了我好几次,他进宫前还说让我以后沉稳一点,别再惹事,怎么就...怎么就....我不相信他暴毙。”
苏悦原本也对贺楠宸的死充满疑惑,这两天,她静下心来,细细思索其中的种种细节,终于想明白了一些关键之处。
她牵着贺楠玖的手回房,掩上房门,轻声说道:“阿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功高震主?”
贺楠玖浑身一震,他盯着苏悦烛火映照下的侧脸,忽觉廊外风声都变得尖锐起来。
苏悦继续说道:“贺家三代戍边,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国公府封无可封。三殿下需要贺家的扶持才能稳住局势,可皇帝却担心贺家势力过大,会威胁到皇权。”
“再者,贺家作为三殿下的母族,势力过于强大,对三殿下未来的统治也并非好事。如今匈奴已被解决,边境再无战事,贺家家主自然不能再手握兵权。”
“可是,交了兵权就行,何苦还要搭上一个贺楠宸?”贺楠玖问。
苏悦苦笑着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你去问问,贺家军到底是认人还是认所谓的虎符?贺家不能倒,却也不需要一个威望过高、被军士们极力拥护的‘将军’。”
“贺楠宸自幼跟着老将军上战场,可以说是戎马一生,他的威望丝毫不比老将军少,唯有他死了,才能让皇帝和各方势力放心。”
“......可是我也是贺家人。”贺楠玖喃喃说道。
“因为你傻,你曾经是个纨绔。你虽然现在有了军功和威望,但与贺楠宸相比,贺家军对你又会有几成忠心?”
苏悦的话语虽然直白,却道出了残酷的现实,“阿玖,你是贺家和你皇后姑姑早就选好的棋子,贺楠宸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入的宫,只有他死在宫里,才能让天家抵消怀疑,以及对贺家多一丝一毫的愧疚。”
贺楠玖踉跄着扶住桌案,青铜烛台被碰得叮当作响,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贺楠宸分别时的那些话,竟是诀别。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码,而贺楠宸,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那个预设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