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鸳溪镇之谜
第72章 拼图72
“那你又能如何?”江子安手中茶杯回旋之际, 侧头望着雪地的足迹被飞雪覆盖,“瞧宁王那架势分明要护住林宏,如今我们连他的底细都不清楚, 自然是不能与之硬碰硬。”
温凝垂着眸,手指抚过长鞭,心头闪过杀意, “就你方才所言, 那李寅身后之人多半也是宁王。”
闻言, 江妤焦急万分, 快步走至江垣身侧,抬手将手中的名册放到江垣面前,“爹爹, 在林宏任职荔城城主的这些年, 他们父子二人密谋杀害十数名官员,都在这名册上记着。”
花厅内一片寂静,只余炭火劈啪作响,江垣翻阅着名册, 上头记载着孙婧利用蛊虫协助林允之害死诸多与自己父亲政见不合的官员,却未瞧出与林宏有何联系, 他抬手轻揉眉心。
随即合上名册, 侧头望着身侧的江妤, 轻叹一声, “宛宛, 此本名册只能证明林允之参与此事, 其中并未有任何林宏参与的痕迹。”
“那就如此放过他了?”江妤夺过江垣手中的名册, 飞快地翻阅, 确如江垣所言, 这本名册从头到尾都未记载过与林宏相关的信息,她颓然垂下手,原以为经此一事便能将林宏拉下马。
谁料他竟然如此狡诈,瞧着与林允之父子情深,竟早就做好准备将一切罪责推他身上,实属断尾求生。
正想着,苏念麟走至江妤身后,从她手中接过名册,随后牵着她往屋外走去,大约是这些日子因方越一案,江妤整个人心神紧绷,如今看着还有些郁燥。
“宛宛莫急,如今虽无法将他定罪,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他迟早会漏出马脚,更何况此人与宁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尾音飘散在寒风之中,江子安收回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垂眸思索着方才苏念麟所言,他似乎十分了解宁王。
“秉文,明日你与阿凝随我一同回京。”江垣指尖点着桌面,眉头紧皱,“如今你伯父一人在京中,起初我只以为王相想要一家独大,如今瞧着宁王似乎也有些反常,我有些放心不下。”
说话间,随着杯子放置在杯碟中的轻响,温凝抬眸望向江垣,“留宛宛一人在此?”
与此同时,苏府外的阁楼上,阿眠站在窗前瞧着江妤将林允之体内的蛊虫逼出,眸底闪过异色,她瞧着林宏如丧家之犬般跟在宁王身后离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你为何会知道此处,可以看清苏府内的一切?”阿眠手背在身后,指尖闪过一抹银色光芒,长长的眼睫掩藏住眸底的杀意。
那人瞧着她戒备的模样,忽然便轻笑出声,“你莫要着急,我若是想害你为何会几次三番传消息给你,为何会知道此处,如今还未到告诉你的时候,我亦知晓你对自己身份起了疑心,给你指个方向,你可前往西北晋城,那处可能会有你要的答案。”
说罢那人从窗口一跃而下,扬起的黑色帷幕露出光洁的下巴与浅色薄唇。
听得那人方才所言,阿眠飞快扑到窗前,瞧着那人消失在错落房屋之中的身影,心头泛起疑虑,此人究竟是敌是友为何她刚对自己身世起了疑心,为何他立马便会知晓。
“西北,晋城。”方才那人所言的地点在阿眠舌尖徘徊,她垂眸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眼中划过坚定。
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渐渐停歇,一抹阳光穿破浓密的云层洒落在街道之上。
苏念麟牵着江妤的手行走在街道上。如今已过午时,街道上喧嚣四起,一名孩童手中举着泛黄的宣纸从人群中跑过,口中不断地嚷嚷着,“林城主之子,明日午时便要在菜市口斩首了。”
“那小霸王终于栽了?”
“真是天大的喜事,此人仗着父亲是荔城城主成日在这城内作威作福。”
“就是,死得好,听说是京城来的那位江姑娘查出他杀害了京中高官才能将他一举定罪。”
“我还听说那位江姑娘便是先前被他们诬陷为杀害守城将军那位。”
“真是荒唐,我瞧着这位江姑娘是位极好的女子。听闻江姑娘已为荔城破解了不少诡案。”
……
听着众人的交谈,江妤急躁的情绪渐渐平缓,微微亮起的眸子扫过身侧带着笑意的苏念麟,心中了然,原以为他只是瞧着自己心中压抑便带着自己出来散散心,万没想到他竟用如此法子宽慰自己。
阳光明媚,屋顶上的雪逐渐消融,水滴沿着屋檐逐渐滴下,因大雪关闭的商铺皆是重新开门,叫卖声此起彼伏,江妤沿着青石板缓缓往前走去。
她仰着头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脸庞之上,整个人显得圣洁万分。苏念麟瞧着她的侧颜一时间看出了神。
“卖馄饨嘞,鲜美可口的泡泡馄饨。”
就在此时一位老翁挑着木担从两人身侧走过,浓郁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江妤鼻尖轻嗅,飞快走至那老翁身前,“老人家,这馄饨如何卖的?”
落于江妤身后的苏念麟,见此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缓缓踱步而来。
那老翁听得江妤所言,佝偻着身子抬头瞧了江妤一眼,只见站在身前的少女,一身鹅黄色长裙,乌黑的发间簪着一支刻着梅花的碧玉簪,双眸灵气逼人,嘴角带着温和有礼的笑意,瞧着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他颤颤巍巍地将担在肩上的木担放下,苍老如树皮的脸颊上堆起满是褶皱的笑容,“小姐,我这馄饨五文钱一碗,您可要来一碗尝尝。”
瞧着他的木担陷入雪地之中,江妤微微点头,刚要开口忽又想起跟在自己身后之人,她侧头,“小师兄可要来一碗?”
“这位老丈,您挑着担子卖这馄饨,可有地方能让我二人坐下?”苏念麟越过江妤肩头,眸光扫过四周,心中满腹疑虑。
听得此言,那老翁轻笑,随后手掌翻动间那木箱便成了一张小桌,随后他又从木箱的一侧取出三块木块,翻动间便成了三张简易小桌。
一时间,江妤惊叹万分,她接过那翁手中的椅子,随后道:“老人家来两碗馄饨。”
“好嘞,姑娘稍等。”说着那老翁便从另一侧的木箱中取出一只木匣,里头装着个个饱满洁白的小馄饨,只见那老翁取出铁锅加水置于燃着炭火的炉子上,余光扫过江妤眼巴巴的目光,当即一笑,“姑娘,我这馄饨皆是今日的鲜肉所包,以骨汤为底,加上熬制的猪油,再洒上一些虾皮,味道极其鲜美。”
说话间,小馄饨便煮好了,那老翁将两碗小馄饨端到江妤二人身前,只见乳白色的汤汁中浸润着数只煮的晶莹剔透的馄饨,上头撒着一把虾皮,老翁又抓了一把翠绿的葱花点缀,显得格外诱人。
见此,江妤迫不及待舀了一颗,吹了吹便塞到口中,鲜美的滋味顿时充斥在舌尖,只见她顿时眯起双眸,轻叹一声,“人间美味。”
瞧着她这般模样,苏念麟亦是尝了一口,眸子一亮,心道这馄饨确实美味。
半晌,两人将手中的碗放下,江妤取出碎银放在桌案之上,“老人家,你若是时常来这荔城,可否往城东苏府那块走一走?”
那老翁瞧着江妤讨喜的模样,露出慈善的笑容,点了点头。
见此江妤便与苏念麟一同往沁香楼行去,方越一案如今虽已解决,然还有一处疑点,便是阿眠从始至终都未出现过,江妤莫名有些担忧,又因那沁香楼哪烟花之地,倘若她一女子孤身前往,多半会有些危险,便央了苏念麟一同前往。
怎料,二人还未寻至沁香楼便见到司徒渊神色落魄的从一处宅院中行出,江妤眸中精光一闪,忽然便想到那日他似乎对阿眠一往情深,昨日夜里林宏翻遍了荔城都未寻到阿眠,说不准阿眠便被此人藏了起来。
思索间,江妤一脚踏出便要往司徒渊身前走去,就在此时一名身形矮小容貌普通的男子从斜刺里钻出,手中握着匕首朝司徒渊后心扎去。
她料想此人身手不差,自然是能躲过此人偷袭,谁料他竟毫无察觉,垂着头往前走去,江妤顿时双目圆睁,高声喊道:“小心。”
与此同时,苏念麟飞身而出,好在此处多为青楼,如今时日尚早,花楼还未开门,路上并未有几个行人,倒不会殃及无辜,只见他飞蝗石出,将那男子手中的匕首打偏。
而方才江妤那声高呼,已然将失魂落魄的司徒渊惊醒,抬眸便是一道银光闪过他的眉眼,侧身一躲,一柄长剑从侧边刺来,偷袭那人手一扬,数枚暗器从袖中甩出直逼他面门而来,他矮身躲过,随后一脚飞踹踢在那人胸口。
侧头望去,只见那身形矮小的男子一早便被苏念麟制服,踩在脚下。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司徒渊长剑入鞘,眉眼间覆满寒冰,倒是与往常不同。
“快,卸了他们的下巴。”
然而江妤话音刚落,便瞧着那二人挑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后咬破了藏于牙齿中的毒药自尽身亡。
她走至苏念麟身旁,蹲下身子掀开那人衣袖,只见那人手腕内侧印着与周桂花如出一辙的刺青,江妤抬头与苏念麟交换视线,二人皆是了然。
“五皇子,如今有人要取你性命,不如随我们回苏府。” 苏念麟收回踩在那男子背部的脚步,望着司徒渊沉思的模样,眉尖一挑。
听得此言,司徒渊眸子震颤,面露震惊地望着二人,似乎在疑惑自己何时暴露了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捏今日份小剧场
江妤:小师兄快尝尝泡泡小馄饨;
苏念麟:倒是十分美味;
江子安:你可有自己的主见:
苏念麟:宛宛爱吃的我都爱。
主打妇唱夫随
第73章 拼图73
寒风穿堂而过, 三人相对而立,站在巷子口僵持不下,路过的行人瞧着面无表情的三人矗立在雪地中, 皆是满脸好奇。
寒意如针般刺入骨髓,江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见此苏念麟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江妤肩头, 熟悉的药香扑鼻而来, 她侧头对着苏念麟露出一抹浅笑, 司徒渊瞧着二人的举动, 眸中闪过艳羡。
江妤指尖拢过斗篷的衣领,侧头望向司徒渊,只见此人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与苏念麟。
过了片刻, 江妤瞧着他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抬脚走至司徒渊身前,随后绕着他转了一圈,鼻尖微动, 嗅到一股淡不可闻的甜香,她了然一笑, 抬手轻抚鼻尖, “敢问五皇子为何会来这鱼龙混杂的游鱼巷?难不成你是来寻阿眠的?”
闻言, 司徒渊眸子紧缩, 眸底的艳羡消失殆尽, 他神色警惕地望着二人, 自己救下阿眠一事应当无人知晓才对, 他二人又是从何处得知, 难不成父皇已得知自己身在荔城一事。
原来他因不满当今圣上指派的婚事便偷偷逃出宫, 他原是想着去投奔在晋城戍边的将军舅舅,谁料自己刚踏出宫门便被人追捕,东躲西藏间慌不择路来到这荔城,误闯入沁香楼。
犹记得那日月色皎洁,阿眠一身轻纱站在花丛边言笑晏晏地望着自己,大约便是那一刻,他无意间便将阿眠藏入心中,不自觉的关注着她的安危,如今她却不见了踪影。思及此,他抬头望向江妤,回想着她方才所言,然他在这荔城似乎从未暴露过自己的身份,此二人究竟从何处得知。
望着他满是戒备的神情,江妤勾唇一笑,“那日方越死在林府,据林宏所言当时阿眠还在房中并未逃走,他便让人将阿眠押入牢中,半柱香的时间牢中守卫皆被人迷晕,随后阿眠消失不见,是五皇子将她救走的吧?让我猜猜,如今五皇子多半是在想我们是从何得知你的身份?”
江妤瞧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心中好笑,她一早便听师父提及,五皇子自幼身子骨弱便寄养在道观之中,故而不同于宫中其他城府极深的贵人,他强装镇定的脸上带着一抹稚嫩,“五皇子出手阔绰,赠与阿眠那块玉佩便是皇家之物,您又是皇家之姓,故而不难猜出你的身份。”
听得此言,司徒渊脸上满是懊悔,瞧着身前二人似乎并无恶意,又回想起前些日子江妤对阿眠的回护,他挣扎了片刻,从腰间取出一张信纸递给江妤,“确实,那日夜里我本想邀阿眠姑娘一同赏月,刚踏上二楼便瞧见有人鬼鬼祟祟潜入她的房中将她掳走,我便跟了上去,想瞧瞧他们究竟要将阿眠带去何处,谁料一路跟至林府,瞧见方越那个狗官欺负阿眠,还未来得及动手,林允之便从外头闯入用椅子砸死了方越,之后阿眠被他们抓入牢中,我寻了机会将她从牢中救出,原本她藏在我身后这家宅院中,可今日我来,她已不见踪影,只留下这封给你的信笺。”
目光触及那张信笺,江妤眸子一颤,自己与阿眠不过是点头之交,怎会留下信息给自己。
思及此处,江妤接过司徒渊手中的信封,打开一看上头写着一个地址—鸳溪镇。她疑惑抬眸,刚要开口却瞧见司徒渊融入人群的背影,“小师兄,我记得前些日子查阅荔城地理志时,似乎从未见过关于鸳溪镇的信息。”
“待回去取了城舆图,瞧了再说。”
与此同时,城主府书房中一片死寂,宁王手中捧着热茶,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之下,犹如毒蛇般无声而阴冷得望着远处,指尖轻点桌面,一声声仿佛敲在林宏心头,他紧张地跪趴在地上,迫于压力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
“经此一事,你与苏念麟还有江家那几位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江垣与江子安倒是好说,毕竟有官职在身留不了几日,多半这几天便要回京,那江妤若是随着他们一同回去,那便算了,若是执意要留下,那你便寻个机会将她擒住送到我手中,此女有大用。”
“是,属下明白。”
“好了,滚出去吧。”宁王垂眸看着不在颤抖的林宏,眸中满是厌恶,此人屡次坏事,若不是自己手头再无其他人选可顶替他这城主之位,哪能容他活到今日。
顶着宁王冰冷的目光,林宏额间满是冷汗,哆嗦着身子退出书房,丝毫不敢提及自己方才想要求宁王救下林允之一事,他立在廊下,瞧着紧闭的房门,他低垂的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屋内,宁王坐于高位,以手扶额回想着这两日瞧见的苏念麟,他深邃的眼眸中不同于幼时掩藏不住的恨意,如今苏念麟的情绪隐藏的极好,他瞧不出半分,此刻宁王心中万分后悔,只恨当日斩草未除根,如今倒是引火烧身了。
次日清晨,路边的枯草上落着白霜,两辆马车停在城门口,一团白气从马儿鼻口处呼出,江妤身着白色斗篷站在马车旁,眼尾与鼻尖通红一片,她不舍地拉着江垣衣袖,“父亲,你与哥哥还有温姐姐路上小心些。”
“宛宛,不如你与我们一同回京?”江垣抬手轻抚江妤鬓间,开口问道。
闻言,苏念麟身子一颤紧张地望着几人,虽他心中不舍,但瞧着江妤眼眶通红不舍地揪着江垣的衣袖,他顿时心如刀绞,又想着如今宁王身在荔城,不知有何阴谋,当即抬脚走至江妤身后刚要劝她随着江垣一同回京。
还未开口便瞧见身前的少女松开了攥着江妤衣袖的手,腰杆站的笔直,语气坚定,“父亲,林宏的阴谋我还未调查清楚,且我怀疑宁王会针对小师兄,他孤身一人在此,我不放心,故而我暂时不能离开荔城,还望父亲恕罪。另劳烦哥哥代我与母亲问好。”
“哎,那便依你,算着日子再过一个月便是元日,到时候你带着长卿一同回家。”江垣长叹一声,望着身前目光坚定的江妤,心道宛宛终究是长大了,他欣慰一笑,越过江妤目光慈爱地望着苏念麟。
“保护好我妹妹,倘若她出了什么岔子,唯你是问。”
“江兄放心,我必然会用性命保护宛宛。”
江子安的话音飘散在寒风之中,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江妤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终究忍不住滑落,见她这般模样苏念麟心中刺痛,上前一步抬手将她拥入怀中,“宛宛,寒气深重,我们回府吧,念白方才来信,寻到了荔城城舆图,我们回去瞧瞧。”
他把江妤扶上马车,撩起衣摆便要翻身跃上马车,忽然身后传来些许动静,他目光一厉,飞蝗石脱手而出甩入一旁的灌木丛中,他停在原处耳尖微动,似乎并未听到有何动静,犀利的目光扫过灌木丛,并未瞧出有何异样,他便掀开车帘钻入马车,示意车夫驱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