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认得此人?”身侧的江子淮瞧着温凝沉思的模样,便凑近瞧了瞧,却发现并不认得此女。
“此人便是荔城罪臣李寅之女,原本该满门抄斩,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此处。”温凝瞧着身前的女子,忽然想起阿眠寻到的令牌。
想到此处,温凝探手从腰间取出那枚令牌,递给江子淮,“你可认得这枚令牌,先前江子安与我说此物乃江湖杀手血影的令牌,如今北疆可是有血影的杀手?”
抬手接过温凝手中的令牌,江子淮沉吟片刻,忽然便想到那日父亲与鲜卑对阵,从斜刺里飞出的那支利箭,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却并未多言,心中有事也顾不得男女不亲的大防,抬手握住温凝手腕,足尖一点便带着她离开这雪坑。
“将这些尸体收拾好送至义庄,好生看管。”
话音刚落,便带着温凝与江子澈飞快往将军府赶去,几息之间,几人便落在书房前,江子淮推门而入,随后走至书架前,抬手取下架子上的一个木匣,转身将它递给温凝,瞧着温凝不解的目光,解释道:“先前鲜卑人因他们三皇子死在我朝境内,便带兵前往边境的一个村落烧杀抢夺,父亲得知后连夜带兵赶往,将那些鲜卑人赶出我澧朝境内,却在回城途中被人偷袭,好在父亲警惕并未受伤,这匣子中便是当时杀手使用的利箭。”
闻言,温凝接过江子淮手中的木匣,抬手拂过扫落盖子上的灰尘,随后将它打开,只见黑色的绒布上放着一支断裂的箭矢,她瞧着那乌黑的箭镞,暗自心惊,那箭镞上喂了毒,竟是想要将临安侯一击毙命,若临安侯身死,这北疆必然大乱,那背后之人真是居心叵测。
想到此处,温凝眉间一颤,抬手将那箭矢取出,细细端详,只见箭尾处刻着“血影”二字,顿时瞳孔紧缩。
“我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杀手组织,竟把手伸到了此处。”温凝目光冰冷,随手将断裂的箭矢丢入木匣之中,随后将那木匣合上,随意丢到桌上。
“阿凝与那杀手组织有旧怨?”江子澈瞧着她冰冷的表情,心中疑虑四起,那杀手组织他们一早便派人前去调查,到如今过了两月有余都未寻到一点线索,而温凝瞧着似乎与那血影积怨已久。
闻言,温凝柳眉一挑,冰冷的语调中满是杀意,“二位驻守北疆大约是不知的,宛宛与江伯父前往荔城探案,便被那血影追杀,宛宛不甚跌落悬崖,若不是有那荔城副城主一路护着,宛宛恐怕性命不保。”
“什么?!”听得此言两人皆是一惊,江子澈竟将手中瓷杯捏碎,他眸中满是杀意,怒道:“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仅伤我父亲,竟还想杀我妹妹,我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竟敢动我江家人。”
“先将消息传给秉文,如今这城中出现如此多的尸体,大约也是要将宛宛喊来,你先去写信,其余的事情我来处理。”江子淮瞧着弟弟满脸怒意的模样,温凝方才的话语在脑海中徘徊,他睫羽微垂藏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是,兄长可有让人将那茶棚掌柜带回?”江子澈刚要离开,忽又想到一事,脚步一顿,开口问道。
“自然是带回了,你快些将消息递回去。”他抬手轻揉眉间,目光逡巡瞧见坐在一处的温凝,“阿凝与那姑娘可有查到有用的线索?”
“大约是知道他们将我兄长关在了何处,只是如今积雪极深,无法辨别具体位置。”
与此同时,临近元日的京城热闹万分,家家户户皆是挂上了新的桃符与灯笼。
入夜,江妤随着苏念麟漫步在青石板铺就而成的街道上,商铺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随风摇曳,探出枝头的腊梅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穿行在街道的人们,脸上皆带着欢快幸福的笑意。
“姑娘,瞧瞧我这红绳。”
江妤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中年妇人站在一家卖红绳的摊位前,正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
见此,江妤牵着苏念麟缓步上前,只见那铺子上挂满了编制的极为精致小巧的红绳,她顿时眸子一亮,“您这红绳可有何寓意?”
闻言,那妇人脸上顿时堆满笑意,凑到江妤身畔,拍着自己胸脯道:“我这红绳皆是从月老庙求来,可保姑娘与自己的心上人白头偕老,还有啊我将那红绳取回来后,用了药汁将其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可驱蚊虫,可算是极为物美价廉了,姑娘不若带两根走?”
听着那妇人所言,江妤心中意动,转头望向苏念麟,却见他满眼带笑,恍若星辰,一时呆在原地。
见此,苏念麟勾唇一笑,从腰间取出碎银递给那妇人,随后从她手中接过两根极为精致的红绳,上头竟还挂着烧制精致的陶瓷猫猫。
第94章 苗疆故人
夜风拂过, 苏念麟手中红绳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江妤的目光定在那挂坠之上, “宛宛,可喜欢?”
苏念麟温柔低沉的嗓音在江妤耳畔响起,温热湿濡的吐息扑在她的耳边, 引得她耳尖泛起一抹微红, “自然是喜欢的。”
江妤扭头, 不经意间嘴唇擦过苏念麟的脸颊, 他一时间愣在原地,江妤见此飞快从他手中取过红绳,眉间带着狡黠的笑意转身跑开。
风吹过, 垂落枝头的梅花, 落在行人肩头,江妤站在距离苏念麟一街之隔的灯笼下,满面笑意地透过人群望着他。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闪过,江妤眸色一变, 不自觉脚步一转便跟上那人,可街道上人群拥挤, 她还未瞧清楚, 那人便混入人流之中寻不到半点踪迹, 见此江妤立在原处, 眸中划过疑惑。
与此同时, 方才还在对面的苏念麟已然穿过人群来到江妤身畔, 他瞧着江妤出神的模样, 眸中划过一丝暗芒, 立在江妤身后, 长臂一伸,将那红绳从江妤手中捞过。
江妤一惊,猛然回头,只见他低着头,睫羽微垂瞧不出半分情绪,苏念麟伸手牵过江妤的手腕,将手中的红绳替她系上,江妤望着他光洁的面容,并无表情,可她就是知道他似乎情绪不佳。
想到此处,江妤略有些苦恼,方才自己似乎只是抢过那红绳,故意逗了逗他,小师兄应当不至于如此小气,难不成他方才瞧见自己看见那人影出了神的模样。
“小师兄,你可是吃醋了?”江妤瞧着身前俊朗的男子,低着头仔仔细细为自己系上那根红绳,心中划过一个猜测,她往前踏了一步,与苏念麟之间的距离大约只有一步的样子。
“未曾。”
听着他那生硬的语气,江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瞧着苏念麟收回的双手,故意脚下一崴,直直朝他扑去。
见此,苏念麟眸子一颤,抬手将她接住,江妤脸颊贴在他胸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传来,江妤抬手抱住苏念麟劲瘦的腰身,“小师兄莫生气,我方才似乎瞧见了三皇子的身影,本想拉住他,没想到他一下子便钻入人群中,不见了踪迹,故而一时看出了神。”
少女轻柔的嗓音从他怀中传来,如一阵清风吹开蒙在苏念麟心头的阴翳,他无声的勾了勾唇角,也顾不得行人的目光,用力把江妤拥入怀中,那力道仿佛要将她揉入骨中。
“小师兄,快松开,喘不过气了。”江妤挣扎着从他怀中露出脑袋,抬手拍着他的后背。
闻言,苏念麟回过神来,飞快松开江妤,瞧着她通红的脸颊,顿时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路过的行人见此皆是一脸笑意。
“卖糖水嘞,香香甜甜热腾腾的糖水嘞。”
一道甜腻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江妤眸子一亮,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貌美女子身着红色夹袄,头戴着一枝金簪,尾部点缀着石榴红的宝石,正笑意盈盈的招呼着来往的行人。
那女子眼波流转间,恰好与江妤对上视线,那女子瞧着江妤清亮的眸中带着好奇的神色,顿时手中帕子一挥,扭着腰肢便朝江妤走来,“姑娘,这天寒地冻的可要尝尝我家的糖水?”
随着那女子的靠近香风拂面,江妤一时间看入了神,她虽也见过不少姿色不凡的女子,可如眼前这女子那般风情万种的倒是头一回见,她忍不住朝那女子伸出小手。
然还未触及到那女子的手,便被江妤身后的苏念麟一眼看穿,他飞快抬手握住江妤探出的手掌,见此她不满地扭头瞪了苏念麟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坏了自己好事。
“噗嗤”一道笑声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抬手掩住嘴角,春水般的眼眸中满是笑意,她瞧着两人望向自己,顿时摆了摆手,“您二位继续。”
闻言,江妤顿时脸颊一红,飞快推开苏念麟,心中暗道这还如何继续,她过了片刻抬眸望向那女子,只见眸中满含笑意地望着自己,“姑娘可要随奴家入店尝尝我家的糖水?”
“自然是要的,还未知姑娘尊姓大名。”江妤瞧着美人带着笑,心情大好,唇角一勾带起莫名的笑意望着那女子。
“奴家名唤李玉,姑娘唤我玉娘便可。”李玉领着江妤往那糖水铺走去,行走间那曼妙的身姿勾人心魄,引的一旁的路人目光皆是落在她身上。
跟在江妤身后的苏念麟瞧着身前少女竟如那群男子般,目光落在那李玉背上,心中无奈好笑,却拿她毫无法子,只得摇了摇头,快步跟上江妤的步子。
甫一踏入铺子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李玉领着两人寻了一处空位坐下,纤长的指尖点向一侧的墙壁,只见上头挂满了一个个精致小巧的木牌,“那木牌上便是奴家店中的糖水,二位瞧瞧要点哪种。”
江妤顺着她的手势望去,一眼便瞧见那红枣雪耳莲子羹,“要一碗红枣莲子羹,小师兄你要哪种?”
说罢,江妤望向苏念麟,却见他兴致缺缺,似乎对着糖水并不感兴趣,只是他瞧着江妤兴致高昂的模样,不舍得让她失望,便随手指了一块木牌,江妤望去竟是黑糯米芝麻糊。
“二位稍待片刻,奴家这就去准备。”说罢,李玉为二人上了壶热茶,便往后厨走去。
“那二位可有察觉异常?”
刚踏入厨房,一名黑衣男子从门后闪出,落在李玉身前。
闻言,李玉随意倚靠在栏杆上,纤细的腰肢妩媚逼人,她手中帕子轻甩,一双多情似水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身前的男子,轻笑道:“自然是没有的,只是您如今藏身在奴家店中,若是被圣女大人知晓,恐怕您与圣女大人的误会更难说清了。”
“你若再胡说,休怪我手下不留情。”那男子一手掐住李玉的脖子,目光森冷。
倘若江妤在此,必然能认出此人便是先前在扬州府控制林家神智的那个黑衣人。
“咳咳……”李玉双手死死扒住那男子的手掌,脸颊涨的通红,如今她眸中满是恐惧,“奴家,奴家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我。”
闻言,男子目光阴寒地望着李玉,随手将她甩在地上,望着她捂着脖子不住的咳嗽,冷笑道:“今日便是要你将我方才告诉你的消息,传递给如今坐在铺子中的那二位,你若再有其他心思,莫怪我无情。”
话音一落,那男子便如来时一般,翻身跃过墙头不见了踪影,留下倒在地上的李玉瞧着他消失的背影,回想着早前他对待犯罪手下的手段,心中一阵恶寒,心中暗骂自己真是舒坦日子过久了,竟然在左护法面前撒野。
缓了片刻终是缓过神来的李玉,撑着桌子站起身子,透过桌上那水面一眼便瞧见自己脖子上的红痕,她无奈取过一侧的薄布缠在脖颈之间。
与此同时,江妤二人刚端起热茶,门外便走来几人,寻了江妤身侧的空位便坐下,几人环顾四周并未瞧见李玉,其中一人笑着道:“玉娘大约是在后厨,我们便坐在此刻等她一会。”
铺子中一片寂静,江妤玩着手腕上挂着的红绳,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未替苏念麟系上,便冲着他摊开自己白嫩的手掌。
见此,苏念麟一愣,疑惑地抬眸望向江妤。
“红绳,我还未替你系上。”
闻言,苏念麟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从怀中取出那根红绳放入江妤手中,瞧着她拉过自己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替自己系上那根红绳。
江妤满意地瞧着苏念麟腕间的那根红绳,随后抬手将自己的手腕与他放在一起,两人皓白的手腕皆是系了根精致的红参,下头垂着一只可爱的陶瓷小猫。
“哎,你们可听说了,北疆那头挖出了不少鲜卑人的尸体。”
两人正望着手上的红绳出神,忽然隔壁桌传来一名男子故意压低的嗓音,江妤抬眸望向苏念麟,两人眸中皆是诧异。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小声些,若是被旁人听见去报官,有你的好果子吃。”另一名男子抬眸扫了眼江妤二人,瞧着他们似乎并未听见,抬手拍在方才那人肩头。
“此事千真万确,昨日我那在北疆走商的弟弟,从北疆赶回过元日,此事乃是他在北疆亲眼所见,他还与我说那仵作说那些鲜卑人皆是身中剧毒而亡,他还与我说那尸堆中还出现了一名我朝女子。”那人瞄了一眼江妤二人,随后凑到另一名男子耳畔用自以为极小的声音道。
“什么?竟还有我朝女子?”
“自然,我那弟弟与说我此女似乎是什么罪臣之后。”
另一人闻言,大惊失色,满是怀疑地望着那人,“你弟弟为何会知晓的如此清楚?”
“那自然是有路子的。”
那人话音刚落,李玉便端着两碗糖水从后厨走来,“二位,糖水好了快尝尝,奴家这糖水可是要趁热喝的。”
江妤循声望去,一眼便瞧见李玉脖颈间缠着的薄布,见此江妤垂眸,眸中划过厉色,藏在桌子下的手掌探出,寻到苏念麟的手掌,指尖划过他的手心,苏念麟心中了然,飞快起身将那铺子门关住,落了锁。
见此,糖水铺中其余几人眸中皆是诧异。
“不知公子有何不满,这青天白日的奴家还要做生意的,您怎么把奴家的门给关了。”李玉扭着腰肢往苏念麟身旁走去,哪知她还未靠近,苏念麟便皱着眉躲开。
“玉娘为何要将我二人引来此处?”江妤缓步走至苏念麟身旁,抬眸望向李玉,清亮的眸中满是审视,葱白的指尖点向一侧的两人,“还寻了这两位一唱一和说着北疆的事情。”
闻言,李玉娇美的脸上满是仓惶,眸中汪满泪水,委屈道:“姑娘,奴家不知您在说什么,奴家今日不过就是瞧着您面善便招呼您进店品尝糖水罢了,您若是对奴家不满,奴家今日不收您的钱便是了。”
听得此言,江妤一阵好笑,她竟没想到此人还能倒打一耙,还未开口,便听得苏念麟语气森冷,“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何去了趟后厨,在脖子上缠了这块破布。”
李玉眸中划过惊慌,抬手抚过缠在脖子上的薄布,心中暗自懊悔,自己到底是何处漏了马脚,分明在她踏入后厨时,这二人还未有何察觉,为何自己从后厨出来便被他二人识破。
她强撑着笑脸,轻声道:“方才奴家在准备糖水时,不慎被溅出的热水烫到,怕污了贵人的眼,便随意寻了一块薄布缠上。”
“取下来。”
“奴家……”
“取下来,莫让我再说第三遍。”苏念麟语气冰冷,周身迫人的气势压的李玉喘不过气来。
僵持片刻,她颤抖着手探向自己的脖子上的薄布,正要将其撤下,一侧的男子忽然暴起,随手抓起一根筷子便要扎向江妤,哪知他还未靠近便被苏念麟一脚踹得倒飞出去,落在桌子上,那桌子顿时四分五裂,那男子倒在破碎的桌子中不住的呻·吟。
眼瞅着苏念麟冷着脸,抬脚便要往那男子身前走去,李玉赶忙跑来,跪在那男子身前,“少主手下留情。”
闻言,苏念麟脚步一顿,目光冰冷望着李玉仿佛在看死人一般,“你方才唤我什么?”
李玉顶着他迫人的目光,抬手将袖子卷起,露出皓白的腕子,在靠近手肘的部位竟有一朵桃花印记。
瞧着那熟悉的印记,苏念麟眸子一颤,此人是母亲的手下,那日他明明瞧着苗寨中的人皆被宁王的手下杀死,最后付之一炬,为何此人如今会在京城,他目光扫过李玉脸颊,他似乎从未在母亲身旁见过此人。
“你究竟是何人?”
江妤站在苏念麟身后瞧着他微颤的背影,心中如针刺一般,快步走至他身侧,牵住他汗湿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苏念麟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热,扭头望向江妤,只见她冲着自己安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