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宋一珣承认与你是恋人关系,才导致宋氏股价大跌濒临破产。”顾延泽提高音调,冲那背影说, 他知晓白净幽绝不会向宋一珣求证,不只因为不能还因为其间牵扯众多,白净幽不敢赌。
待白净幽放慢脚步回身, 顾延泽用最温和的话铸成最锋利的刀缓缓刺向他, 享受其束手束脚的拼命挣扎。
猎物愈挣扎, 他就将身体绞得愈紧,直至感受生机从鳞片下凋零。
“除妖师认定你是妖物,而你又不能亮明身份。宋一珣夹在中间作缓冲,你觉得他能撑多久?撑到宋氏倒闭?还是……你主动离开或者亮明真身?”
顾延泽见他脸上闪过的错愕,心情瞬然大好,不枉费这段时间劳神一番。此前宋一珣几人就屡屡坏他好事, 之后更是阴差阳错摸到无名潭,剿了他藏尸地、断了他后续藏尸路,逼不得已之下他选择自断臂膀。因此为报复几人,他织好陷阱等他们往里跳,谁料想前去彻查河护失踪的白净幽却赶了回来,屡次报复失败,他只好静待时机。
原本卓凡是不够格受邀今日晚宴的,顾延泽赌了一把, 改邀叶氏族长,好在运气不错,叶景韫并非名利场那种精明且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义薄云天,不惜动用南海叶氏的关系也要带上困囿于风暴中的宋一珣,毫不在意旁人会怎样围剿他。
也幸好他带上了宋一珣前来。
顾延泽笑笑,不然怎么能动摇得了神明心神呢。
“你若是不信,可移步过来看。”他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
白净幽顿时如同兜头被浇一盆冷水,寒意迅疾蔓延至周身,而后鬼使神差地稳步走至大屏幕前,默然的大屏幕倏忽出声,虽人声嘈杂,他还是靠敏锐听力捉到了有关宋一珣的言论。
拿着香槟杯的男人和身侧人附耳交谈,面上不时露出鄙夷、讥讽神情。
“按理说宋氏在锁安也不算小门小户,怎得落到今天的下场?”
“还不是赖宋氏族长,听说他要跟个男人结婚,你说可笑不可笑!最关键的是,那个男人还是个妖物!他堂堂除妖师居然与妖物厮混,简直丢尽除妖师的脸,活该宋氏将倾。”
“可惜咯,好好一番基业,竟毁在‘大情种’手中。”
“情种?我看蠢种还差不多!拎不清轻重,倒不如趁早与宋氏割席,说不定还能挽救股价。”
几人有说有笑,拿宋一珣的深情当谈资。
后面的话白净幽没有听,他们说得极其过分,他怕忍不住冲过去拧断他们脖颈。
“无人愿意雇用宋氏除妖师,而我高薪雇宋一珣前来参与祈福仪式,所以此举是在帮宋氏。神明大人还请莫要疑神疑鬼,尽往我身上泼脏水。”
顾延泽解释说,神情诚挚挑不出半点毛病。
白净幽还困在他们说的那一番话中出不来,却还是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如何走回宴会场内他已记不得,眩晕感袭来,看人都是重影的,好似每个从他身边经过之人都在薄讽宋一珣,笑容极为刺眼,耳畔传来的声响亦忽远忽近,都是些奚落宋一珣的刻薄言辞。
怎么这样呢?落到如此下场?
白净幽想不明白,他明明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为何处处皆要与他为敌、为难宋一珣,退一万步讲,纵使他是妖,又与旁人有何相干。
他们只是相爱,并未作十恶不赦的事。
何况他还是神明,也未曾玩忽职守,雾松岭的各个精怪乖乖待在岭内并未惹是生非、庙里的祈愿也有在处理、捉的妖也是坏事干得一箩筐的。
可……为何变成了这样。
难不成这就是对他心怀侥幸的惩罚吗?
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要罚要杀要剐冲他来即可,因何为难宋一珣,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双修对象。
白净幽每一步都踏在云端,落不到实处,他不由得心底发慌,似有人拿未熟的野果汁泼在心脏,酸得他眼眶发热,涩得他喉间发痛,一阵阵的绞痛从胸腔传来,窒息感将他笼罩,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快了,快了——”白净幽咬紧下唇,以痛激醒自己,他给宋一珣带来的苦难、灾厄就要画上句号。
他离开后,宋一珣就不会再被诟病了。
白净幽如是想。
宴会结束时,顾延泽有意观察白净幽神态,发觉对方并无异常后眉头紧蹙,愤愤转身离开。
因为要去看电影,宋一珣按捺不住兴奋,跟叶景韫道别后提前到车内等白净幽,待对方出现之际启动车辆过去接他。
“神明大人,请。”他下车来给白净幽开门,并伸手挡他毛绒绒脑袋上以防止磕碰,上车帮人系好安全带后他刚准备坐回去就让小狼崽拦腰搂进怀。
他听小狼崽在耳畔保证说:
“宝宝,我会帮你的。”
瞬然,宋一珣心脏被击中,整个人动弹不得,思绪转得无比缓慢,愣了几秒才回抱白净幽。
晚灯落到两人身上,似柔的纱,一切都处在朦胧之中,风也轻柔。
宋一珣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微微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双手捧起白净幽面颊与他额头相抵,柔声说:“我知道。我相信你,宝贝。”
第一次被白净幽叫宝宝,宋一珣如同泡在蜜罐里,连带着周围空气都泛着丝丝甜,也不顾会被人看见的风险,很深,很深地吻白净幽。爆炸的瞬间不可控,同样,爱上白净幽亦不可控,宋一珣早已明白,也一直享受着不可控的爱带来的强烈冲击感,反复回味爱带来的心跳加速甚至几欲窒息之感,这些能使他暂时抛开阴霾活在光下。他几近贪婪地想,若是时间定格在这里就好了,他还想沉溺在爱里,过一过稳定又幸福的烟火日常。
白净幽面颊发烫,呼吸也发烫,手上却不松开,反而紧紧把宋一珣扣在怀中,垂首与他接吻。听闻人界有种名为镇定剂的药物,能安抚人的情绪,此刻当下,白净幽笃定宋一珣就是他的镇定剂。
仅一个亲吻就能抚平心之湖上由疾风骤雨掀起的惊涛骇浪。
长达一分钟的吻结束,他们看见彼此眼眸中的爱溢出来,然后任由它填满两颗心脏。从电影院到回家,全程白净幽都紧紧抓着宋一珣的手,即便驾驶途中也要揪着宋一珣袖口。
随着祈福仪式的日期渐近,除妖界迎来久违的勃勃生机、热闹非凡,业内凡是叫得上名号的除妖师都自荐去参与仪式,就连平日里那些半吊子也让富商高价雇佣只为六月一号当天在顾延泽跟前留个好印象。
除妖师与富商忙得不亦乐乎,同样忙碌的还有被迫中断工作的白净幽,不过他没他们那股子兴奋劲儿,反倒面色阴郁。
“又出差,上次捉的妖还不够?”他没好气问。
“祈福仪式完成,我就着手将计划提上日程,若神明大人不想快点拿到咒妖,也可以考虑不去。”顾延泽气定神闲说,许是近来运气都不错,他颇有耐心地满嘴胡诌解释。
“你最好祈祷咒妖能作你一辈子的护身符!”
“只要神明大人在乎宋一珣一天,咒妖就都还作我的护身符。” 顾延泽露出个如持左券的笑容。
“时间改明天,我今晚要回家。”白净幽不欲同他废话,想回去跟宋一珣说出差的事,顺带多要几个吻,毕竟谁知道出差需要几天。
“现在走。”顾延泽态度强硬,距祈福仪式开始仅剩三天,他不想夜长梦多,“出差期间随时听我调令。”
“这么急?你叫林咎去,反正我今天去不了。”白净幽不快,阴恻恻丢下话,坐回工位继续工作。
“他成蛊了。暂时不方便捉妖。”顾延泽也不隐瞒,左右都要见面的。
话落。
白净幽霍然起身,椅子滑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急促又短暂的响声,“你把他炼成蛊做什么?”言语间的怒气明显,原以为是受伤,不曾想居然是被顾延泽炼制为蛊。
“当然是让他打下手,再说,不就一块破镜子,至于神明大人如此挂心。”顾延泽一哂,不解他何时同林咎的关系变得这样好,关于这些,林咎可从未禀报过自己。
“镜子?”白净幽呼吸顿滞,竭力佯装冷静模样,过往与林咎相处的点滴涌上心头,席间的熟悉感也褪去神秘外纱露出真容,原先被雾气所环绕的所有于此刻都解释得通了!他拨开茫茫云雾,瞧见了那些瞬间,迫切想跟宋一珣诉说。
“我今晚不出差!”他实在想同宋一珣讲清楚,故此重复强调。
听他这么一说,顾延泽面色当即冷下来,为此次计划他已筹备百年之久,尽可能地扫清障碍,眼见成功在即,他绝不允许出任何差池。之所以临时来找白净幽让其出差,为的就是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免得节外生枝。
故而,他今天一定要把白净幽带走。
“待祈福仪式结束,计划便可展开,咒妖就能早日交由你手中。”顾延泽尽量稳着人,“凡人寿命有限,孰轻孰重,难道神明大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