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她低估了蕙贵妃不要面皮的程度,蕙贵妃到底是开了口:“锦瑟,你是个聪明的,该是知道本宫今日请你来的用意。”
既是用上了请字,蕙贵妃已然给了余锦瑟面子,但余锦瑟倒是真不稀罕这面子,只要少些麻烦事,不给人掣肘镇北将军府的机会,她被人说什么她还真是不在意。
但蕙贵妃既然已经如此说了,她还是得开口应一句:“不知娘娘指的是什么?”
蕙贵妃见余锦瑟还在装傻,是什么乔也不拿了,索性直说道:“你该是知道现今局势的,我的孩儿还小,玉贵人的孩子还没影儿呢,其实构不成我什么威胁。我犯不着去冒险,我如此,不过只是想向你讨个人情罢了。”
余锦瑟听闻这话,微微一笑:“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锦瑟不过区区一个孕妇人,什么事儿都不懂,就想好生将孩子生下来。”
蕙贵妃还是不死心,接着好言好语道:“我没有说要拿什么把柄抓住不放来威胁镇北将军府、威胁你,我只是想带着我的孩子好生过活,以后你能帮我在太子面前说说好话,让我们母子俩平平顺顺地出宫。我不求我孩子有权有势,做个闲散王爷就好。”
余锦瑟心中飞快盘算,这才开口道:“娘娘,太子殿下的决定没有谁能干涉得了。不过锦瑟相信太子殿下很是仁德,爱民如子,自然也会爱护自己的兄弟。”
蕙贵妃愣了一瞬,立时反应过来,道:“你说的是。既然玉贵人怀有龙嗣,又还在用着月事带,本宫现今又掌着凤印,是该去看看。”
事情来得很快,玉贵人立时被人带到了蕙贵妃住的宫中,而这时候宫妃也早都齐聚这里。
玉贵人见蕙贵妃找了位太医来要给自己把脉,当下就不干了,吵着要经常给她请脉的那位太医来瞧,蕙贵妃自是不会由着她的,冷下脸色就让人押着给她把脉。
她是又急又怕,吼道:“蕙贵妃,你不要以为你现今掌着凤印就敢胡作非为!要是让皇上知道你这样待我,他一定……一定夺了你的凤印!”
蕙贵妃一拍桌子,厉声道:“那得你真的怀有龙子再说!”
玉叶一听这话不敢再乱动了,就这样任一干宫女将自己拿住了。
蕙贵妃知道,玉贵人是心虚了,她果真是骗皇上的。
玉贵人看着殿内一众人的神色,得意的有、嘲讽的有、不屑的有,她再一偏头,便看到了坐在一旁的余锦瑟,顿时大受刺激。
她又不管不顾地挣扎了起来:“你就是嫉妒,嫉妒我有了龙子!有本事……有本事我们去皇上面前理论啊!”
“陛下身子不适,哪里有空管你这等闲事?”蕙贵妃没松口。
玉叶得意了,大笑道:“你怕了吧?我告诉你,要是你就这样私自处置了我陛下定然会为我出气的,你也甭想安稳!还有你儿子,更别想有好日子过!”
蕙贵妃最恨别人拿自己儿子来威胁自己,几步上前就给了玉叶一巴掌,平日里被她盖过风头的宫妃们都狠狠出了口恶气,面上笑容那叫一个畅快。
若是任其发展指不定事情要糟,余锦瑟适时出声道:“娘娘,此事涉及皇嗣,事关重大,是该皇上知晓的。”
玉叶猛地偏头看向余锦瑟,就见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心中顿时升起了股不好的预感,惶惶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就被蕙贵妃的人带着往皇上的寝宫去了。
皇上听说自己的宫妃都来了,本欲不见的,可又听到总管太监说玉贵人是被蕙贵妃押来的,顿时就怒了,直接就让人进来了。
蕙贵妃自然不会让玉叶轻易开口,抢先就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还添油加醋了一番,大抵就是说她骗了皇上。
当然,空口无凭,皇上也只是半信半疑,他还是给了机会给玉叶辩白。
话都给蕙贵妃抢先说了玉叶再说无非就是念叨自己是被冤枉的,她也知自己这话皇上不定就信,特特又好一番撒娇。
蕙贵妃冷笑一声,挥挥手就将兰儿叫了上来。
明玉早同兰儿通过气了,兰儿吞吞吐吐地也便将自己那夜亲眼见到的事儿给说了。
皇上当下就派了自己身旁信任的太监去查,这一下还真被查出来了,果真藏有几个月事带。
皇上震怒,玉叶的贴身宫女全然忘了争辩,把什么都给招了。
皇上又叫了太医来诊脉,玉叶果真没有喜脉。
玉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哭求饶:“陛下,我只是想多陪陪你些日子啊!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况且那种时候……若是我……我不自保,哪里还能活啊!”
“你竟为了独自苟活而不顾家国大义!若是国亡了拿你来殉国那也是应该的!”
这便是帝王,心中想的从来不是什么感情,他们要的是权利。
余锦瑟想,希望柳园不会变成这样的人。
最后,皇上赐了杯鸩酒给玉叶。
玉叶不服,说皇后叛乱不过是被打入冷宫,为何自己就要去死?
皇上什么也没说,只摆摆手让人将她拖下去。
一干人等也不再打扰皇上歇息,也随之退下了。
到得外面,就听玉叶还在吵嚷,她在见到余锦瑟时张牙舞爪地似乎就要扑上来,对着余锦瑟破口大骂,说她害了她。
明月本欲上前亲自教训玉叶,却是被余锦瑟阻了,就听她悠悠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人多嘴杂,余锦瑟便又靠近了几分才道:“这世上本就不公道,你还妄图跟皇上谈公道?真是笑话!”
玉叶咬牙切齿道:“你就没想过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积德吗?”
“我就是想着要给我肚里的孩子积德才一定要除了你,不让你再枉造杀孽!”
话罢,余锦瑟不再理还在骂骂咧咧的玉叶,带着慢悠悠地出宫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近日,天儿愈发冷了,绵绵细雨下个没完。
这日,还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天儿依然下着小雨,街道上极少有人走动,偏生在此时,外面哄闹了起来。
余锦瑟这时候正同寿春公主在说话,心头一凛,唯恐有变,急急唤了人去外面打探,这一打探就不得了。
原是皇上薨逝了!
寿春公主脸上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腾’地一下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拉着那下人就让他再重复一遍,再听得那下人说了一遍她更是难以接受,身子摇摇欲坠。
一旁的下人眼尖,当下就上前扶着她,谁知就在此时她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胸口上下急剧起伏,猛烈喘息着,额上更是冒出了一层冷汗。
余锦瑟一边安抚着寿春公主,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将寿春公主给扶到床上去平躺着。
寿春公主不过才怀孕六个多月,要是早产了只怕孩子是活不了的,且不说孩子,只怕大人也是极为危险的。
余锦瑟急得满头大汗,可也只能撑着腰在一旁等着,不时出言安抚她几句,让她莫要慌张,慢慢地喘匀气息。
不多会儿,许大夫终于是来了,余锦瑟忙带着人退到一边去,眼见着他替寿春公主把脉,又下了药,这才完事。
“少夫人放心,公主这是受了惊,一时伤心过度才动了胎气,只需好生调养着,我这儿再开几服药就好了,但最好是卧床修养。”
余锦瑟点点头:“好的,谢谢许大夫。”
皇上薨逝,全城戒严,宫人哭丧。
直到了亥时余锦瑟才见到了风尘仆仆穿着一身孝衣的卫渡远回来了,那时候她正躺在床上打着盹儿,就感觉有人的呼吸离自己很近,冷不丁就感觉有人贴上了自己的唇,湿润润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就瞧见是卫渡远,她对着他笑了笑,拉着他的手道:“累了吧?睡会儿?”
卫渡远点了点头:“我去洗洗,免得你嫌弃我一身臭。”
余锦瑟迷蒙着一双眼,哼哼唧唧地道:“我何时嫌弃过你?只是想着洗洗睡能舒服些,你舒服了,我也舒服。”
卫渡远看着这样的余锦瑟,心头像是被一根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
“你别撒娇,别勾我。”
余锦瑟嘟哝道:“我哪里勾你了?”
因着睡得半睡不醒的,她声音愈发模糊,时高时低的,甚而还嘟了嘟嘴,似是嫌弃卫渡远吵着她了。
殊不知这模样落在卫渡远眼中更是好看,就想将她抱起来好生揉一揉。
他无奈地看着要睡不睡的她,又看向她盖在被子下的肚子,索性伸手进去轻抚了一阵,跟自己孩子打了个招呼,这才去收拾自己了。
待卫渡远收拾回来,余锦瑟强撑着睡意坐了起来,揉着自己双眼道:“爹回来了吗?”
“回来了。怎么了?”他不明所以地问道。
“公主今日听闻皇上薨逝的消息很是担忧,动了胎气,我今晚本想在那里守着她的被她给赶回来了。”
她转过话头,又安慰道:“你别担心,无大碍,我会照顾好公主的,你也顾好自己便是。”
卫渡远这时候已经上了床,叹了口气就势便将余锦瑟揽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公主那边要你多费心了,毕竟皇上以前也很是疼爱她,虽然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但公主看重情谊,到底是有反哺之心的。”
他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声音显得有些模糊。
“这几日要辛苦你了。待过两日,将皇上送出去就好了。”
他久久等不到回应,低头一看就见人窝在怀里睡着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就将人缓缓地放到了床上,见人似有醒转的迹象,又躺下来将人抱在怀里低声哄道:“睡吧,我在这儿呢。”
余锦瑟再醒来的时候卫渡远已经不在了,她便穿好衣裳往寿春公主住的院儿去了,陪着她用了饭,又说了会儿贴心话,她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得院中,余锦瑟突然停下了脚步,问一旁的明月道:“明月,那东西烧给他了吗?”
“夫人放心吧,已经烧给他了。”
余锦瑟点点头便不再多说。
她答应了恭亲王要给他做一件用余家独有的针法绣出的衣裳,如今他不在了,自然是只有烧给他了,这无疑是那衣裳最好的归处,起码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皇上在皇宫停灵满三日便被送往了皇家陵园,这日,京城的钟声久久回荡不去,百姓从皇宫的宫门处跪到了京城的城门口,满城都是飘荡的白绫。
而寿春公主到底是耐不住了,不顾大夫让她卧床修养的话硬要起身,披麻戴孝,打算出门送皇上最后一程。
余锦瑟不放心寿春公主,就一直陪着,陪着她目送着皇上的棺材出了城。
她看着这一幕,不禁心生感慨,有些人斗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又如何?不论出身高低,最后还是免不得一死,到头来不过依然是一抔黄土。
皇上薨逝,柳园作为太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皇位。
江山初定,卫渡远又是柳园最为信任的人,自然更是忙了,常常他回来的时候余锦瑟都已经睡下了,不过白日里她也很是忙碌,一直在带着余家的一众绣娘赶制龙袍。
好在这龙袍赶制了大半个月终于弄好了,礼部也将柳园继位的一干事宜给准备好了。
那日,万里晴空,柳园一步步登上了那个旁人肖想许久的至高位置,位于下首的人齐齐下跪,恭贺大昱的又一人新君。
说来,江山变换,指的从来都是从人开始的。
余锦瑟以为生活大抵就要这么平稳地度过了,却不料,万野成功挤走了匈奴的那个傀儡大王,登上了属于他的至尊王位。
按理说,这时候的匈奴百姓该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纵使顺利坐上王位的是他们的战神,依然会让他们感到惶恐。
这绝不是发动战争的好时候,但偏生就在这种时候,万野发动了对大昱的战争。
想来也该是情理之中,在旁人看来匈奴不过是发动了一场顺应民心的内乱,上位的还是匈奴人崇仰的战神,而大昱却不是如此。
它不仅遭受了内乱,又接连受到了君王薨逝的打击,登基的新帝显然还没有足够的威望,这时候无疑是对大昱动手的最好时机。
起码,在旁人看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