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斯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信标,问道:“你们的命令是什么?是带我和两名博士安全返回联邦,对吗。”
“那就不要开启信标。”
他不再看张宸星,转向旁边一直抱着手提包的陈博士:“博士,连接使馆的加密卫星链路。告诉他们,货物已抵达安全屋,信天翁请求离场。”
伯恩斯大使的指令清晰、专业,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陈博士立刻点头,紧绷着脸,抱着手提包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大使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惊疑不定、甚至带着一丝敌意的士兵们,特别是张宸星。
“至于你们,”他晃了晃手中的联邦信标,“真的以为按下这个按钮,会把所有人,包括你们自己平安送回联邦温暖的怀抱?太天真了,孩子们。”
“听着,士兵们。联邦内部有敌人,他们想要我们手里的东西安全抵达,并非我这个人。你们能明白吗。”
“你们的任务是带我回去,至于我们怎么回去……坐你们联系的飞机,还是坐我的,这重要吗?”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众人腰间的武器,像在评估一堆碍事的废铁。
“或者说,你们觉得,派你们来的那些人会乐意看到你们带着古博拉矿场里那场恐怖袭击的所有细节和疑问,活着站在联邦军事委员会的听证席上,侃侃而谈吗?”
“会有人来接我们,比你们启动信标更快,也更安全。”
伯恩斯大使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同情的虚伪神情,“你们的任务到此为止。安静待着,等待离场,别做任何蠢事。”
他手腕一扬,那枚象征着希望与绝望的信标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落回张宸星僵硬的手中。
“我还有良知,不想欺骗你们这群孩子。”
“现在选择权在你们手里。启动它,去赌一赌那架飞机带来的到底是回家还是灭口?或者跟我走,活着回到联邦,去指认一场意图谋杀大使、抢夺国家机密、嫁祸恐怖分子的惊天阴谋。”
“你们会是英雄,至少……是活着的英雄。”
赤裸裸的政治毒药灌入耳中。
张宸星接住信标,他死死攥着它,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却没有按下激活开关。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雷欧压抑的、粗重的喘息。
“我不理解,为什么是我们!”雷欧低吼出声,眼中布满血丝。
伯恩斯大使:“也许你们中有人触碰到了其他人的利益,同时你们还只是军校生,对吗。”
他像在陈述一个残酷的笑话。
“有军人的底子,却没有正式部队的编号和直系领导。无论从哪里把你们塞进这次任务,事后都能有无数种合情合理的解释,一群不幸卷入战区、英勇牺牲的实习军官?多完美的悲剧英雄。”
他目光扫过这群不敢置信的面孔,“而且在你们来之前,他们让我相信了一份假情报,认为你们是我这边派来的自己人。所以你们遇见我前不会有多少阻力,完美的弃子。”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对峙达到临界点的瞬间……
“我去下洗手间。”以撒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平静的不真实。
他动作自然地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目光没有在张宸星紧握的信标或伯恩斯那伪善的脸上停留半秒。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以撒拉开门把手,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屋门关闭后,一切却变了。
以撒不再是刚才的随意姿态。
他脸上的平静如同面具般剥落,只剩下非人的冰冷。
青蓝色的瞳孔扫视整个二楼走廊,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靴底与地毯的摩擦被压缩到极致,几近无声。
以撒的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侧,食指却已搭在了插在腰侧枪套里的手枪握把上。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重心压低,随时进入射击状态。
余光扫过每一扇紧闭或虚掩的门扉,评估着厚度、锁型、可能的内部空间。耳朵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声音,以撒在寻找提前离开的两位博士。
他们被交代了任务,时间很短,不会走远,且需要相对安全、隐秘的空间。
而在二楼尽头处,以撒听见了响动。
找到了,在一起。
省事了。
右手从枪柄上移开,滑向后腰的刀鞘。
开枪声音太大,不如冷兵器方便。没有金属摩擦声,以撒缓慢抽出军刀握在手中。
左手极其缓慢、他轻柔地搭在冰凉的黄铜门把手上,把屋门推开了。
两名博士都抬头看向门口,表情惊讶但没有防备。因为这些士兵保护他们回到了大使馆,他们默认是友方。
所以他们给了以撒接近他们的机会。
“你好……是大使先生让你来找我们吗?”莉娜博士询问。
回应她的,是瞳孔中以撒面无表情抬起军刀的模样。
双眼在那一刻露出恐惧,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但已经太迟了。
以撒身躯紧贴上去,如同情人拥抱,却带着致命的冰冷。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从后方捂住了莉娜博士大张的嘴,右手的军刀在同一时间动了。
刀锋紧贴纤细脖颈,横向拉过。
“嗤——”
滚烫的鲜血带着强劲的压力,呈扇面状狂喷而出。鲜红粘稠、带着生命热度的液体瞬间溅满了前方昂贵的橡木书桌、散落的文件、闪烁的通讯屏幕,以及近在咫尺的陈博士惊骇的脸上。
莉娜博士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软软地向后瘫倒撞在以撒的胸膛。
以撒面无表情松开左手,任由莉娜博士的尸体顺着他的身体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温热的鲜血迅速在身下蔓延开一片刺目的猩红地毯。
以撒又抬眼看向往门口跑去的陈博士。
他没有丝毫停顿,握紧军刀,脚下发力,扑向了第二个目标。
太慢了!
以撒的军刀没有花哨的招式,直奔最直接、最致命的要害部位。
噗嗤——
沉闷的入肉声,贯穿陈博士的左胸。
接着手腕猛地一拧,军刀在柔软的心脏组织里残酷地搅动了一圈。
以撒再次猛地抽刀。
噗——
一股混合着心脏碎块和浓稠血液的喷泉,随着刀身的拔出。陈博士的身体重重砸在地毯上。
两具尸体,两滩迅速扩大的血泊,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以撒站在原地,弯曲手肘擦拭刀刃上的鲜血。
他低头,冷漠地扫过脚下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接着目光抬起,落在了一面没有被鲜血溅射到、相对干净的白色墙壁上。
他走到那面白墙前。
抬手。
用沾满组织碎块和粘稠血液的手指,在冰冷的白墙上,开始涂抹。
竖线向下拖拽,粘稠的血液在重力的作用下拉出长长的、如同泪痕般的痕迹。
再一笔,一道横向的血痕切割了竖线。
一个巨大的倒置血十字架——在洁白的墙面上迅速成型。
极度讽刺。
这正是大使要求张宸星伪造的恐怖分子标记。
以撒后退一步,冰冷的青蓝瞳孔扫过自己的杰作,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漠然。
他甩了甩手上粘稠的血污,将军刀插入后腰。随后转身翻找起两名博士带走的公文包,在夹层内部发现了储存盘。
以撒快速离开了屋子,按照来时观察的路线往外走去。
大使馆后方有条小巷。这是一条狭窄、肮脏的死胡同,两侧是高耸的建筑外墙,阳光只能从狭窄的巷口斜射进来。
以撒站在巷口内侧,迅速扫视了一下巷子深处的情况,暂时无人。
他往里走去,抓住身上那件沾满灰尘、硝烟和新鲜血污的古博拉民兵外套,猛地向下一扯,像蜕下一层肮脏的皮囊,将其团成一团,甩进旁边的垃圾堆。
里面只剩一件紧身的黑色战术背心,露出他上臂微微隆起的薄肌和流畅纤细的腰身,手枪稳稳插在腰后的枪套里。
以撒深吸了一口灼热而污浊的空气,将肺腑中残留的血腥味彻底置换出去,迈开长腿,准备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读取存储盘里的信息。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两步——
“你还真是老样子。”
一个带无奈的熟悉嗓音,从前方巷子尽头的拐角处飘了过来。
以撒的脚步停住了。
拐角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踱了出来。
利百加。
不再是白色鸽子的形象,此刻是正常的青年形象。
但在以撒眼中又不在正常。
因为那还是利百加的五官,可融合在一起,又像是年轻的菲珞西尔。
青年人不过刚刚成年,百色短发在巷口漏进来的脏污阳光下跳跃着近乎耀眼的柔光,一张脸孔英俊得无害,线条柔和,嘴角天然微微上翘,即使不笑也仿佛带着三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