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巧了,陛下,我曾在凛国也有一支着镌凤明光重铠、人手一把陨铁为兵、或骑宝马或驭狮鹫的军队。”
“听过此事。真巧。”皇帝面不改色。
“如果我的那支军队,正是这支助陛下大捷的军队,该多好。”屈景烁继续暗示:“我真想真想能为陛下做点什么。”
陆远从书架上取下一册递给屈景烁:“有。这一本是新出的,跟你手中那本内容相差不多,听说措辞更风趣,还带画,阁主帮我比较一下究竟哪本胜?”
屈景烁哼哼翻书,但是只哼了几秒,很快被确实有趣的故事分了心。
午膳后的休闲时光。屈景烁双手背在身后,凑近皇帝:“陛下,帮我看看这套衣服怎么样?”
陆远抬头。
“好看吗!”屈景烁笑着一亮。
陆远长型的眼睛瞪得接近圆:“这衣服……”
望着手抽点的露背裙,陆远深呼吸一次,恢复冷静:“这买衣服的人不行。真不行。但是,你穿它……应该也会很美。”
屈景烁说:“没错,我正是要穿它,穿给你看。”
陆远脸色和呼吸全不对劲了。
屈景烁慢悠悠继续:“当然不可能真穿裙子。我要改改穿。”他贴到陆远耳朵:
“穿在里面只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话语顺着气流,吹入陆远耳中。
羽毛一样,又轻又软,直搔到腹。
陆远的脸色和呼吸更不对劲。不对劲的还有别的。
“哎,别乱拨。”屈景烁捂住胸口,脸也泛起红。
“什么时候可以看?”陆远的低声从衣服里来。
“我是穿给皇帝看,又不是给你。”
“我沾沾皇帝的光……卿卿,我们到后面去。”
胡闹一阵。闹罢,屈景烁给了陆远回答,三天后。
……
屈景烁向獠戈学习魅族舞术。学舞时他离开了皇宫中心的太极宫,去了囚禁裴清淮的那所凄清宫苑。
不是为了去找国师聊天,屈景烁只是不想害皇帝。
屈景烁刚换地时,陆远就问:“宝宝怎么跑这地方来了?”陆远现在多贴于屈景烁的背,此刻从后面“双臂”环抱到胸口。
“太极宫,不好吗?”
“这舞术非一日能练成,太极宫处在整个皇宫的中心,无数双眼睛盯着,宫人们进进出出,我若在那里练习魅舞,流言蜚语必起于宫闱,言官必斥皇帝耽于佚乐。”从前不知皇帝是陆远,他自不在乎皇帝烦不烦恼。
如今,不同了。
“我不过是换个地方,小事。能够保住皇帝的清静,朝堂的安定,大事。以小换大,我甘之如饴。”
陆远没有说话,但是温度升高了许多。屈景烁午休醒来,冷殿变仙宫。
潮湿破败的地砖变成触手温凉适宜的玉石,上面流淌着水波般的光。墙壁上的剥落和霉斑消失无踪,又有金银丝线绣花鸟祥云纹路的织锦覆盖,又有天工所成的书画悬挂。朽梁换作镌刻阵法的金丝楠木,殿内凉爽得全不似夏天。
屈景烁惊艳半晌,抱住陆远亲一口。
才刚闹过,陆远叫他一吻,又忍不住。
金色的“双手”狂乱抚触揉捏洁白弹滑的背肌。
不知道下次再有这么多记忆,又是多久之后。为这场梦能甜得久一点,他愿当个白痴。白痴没法说,只能做。景烁为他计至此,他又怎能忍对方受一点委屈。区区一氪,换个场景,不在话下。缠了会后,陆远正待看仙姿玉貌的爱人在仙宫内练舞,却被抓起来:“宝宝?卿卿?”
屈景烁把他放到侧殿:
“练习的时候你不许看。”
“为什么?”陆远语气如晴天被雷击中。
“看了还有什么惊喜?看了,你就不可能被我迷住。”
陆远望着屈景烁背影。
不会的。
不会的。
不管看多少次,不管看几世,我都会一次,一次,又一次,在看见你时无法移开视线。
……
……
但是景烁的话,不能不听。
上午,屈景烁跟獠戈练舞时,陆远便只在侧殿听那音乐,想象;等对方练舞休息时,他才去跟对方亲密。
至于午后休憩时,和更私密的夜间……不必多述。
三日后。
屈景烁告了病,没去早朝。
这日过分热了,上朝换在依水而建、更加通风的含凉殿。
屈景烁藏在含凉殿后殿,平时皇帝睡觉的地方。
喝凉茶,吃西瓜。
吃着忽听到年轻人的声音激愤至极,穿透殿宇:“家师为国操劳!忠心耿耿!玄真阁阁主假借陛下赐予之权!行卑鄙之事!家师中毒后!双腿几等于废!”
屈景烁吃瓜的手一抖,又一抖。
不是怕得,是叫这大嗓门震得。
那药分明是裴清淮自己喝的,还有那药根本不会导致双腿残疾,只是短暂麻痹罢了。
“学生以师门秘传星盘回溯当日之景!星盘所示!分明是玄真阁阁主陷害家师!!”
你那星盘还是我叫辛夷趁夜给的呢,嗓门老大的小子。
屈景烁揉揉耳朵,仙丹改造得听觉灵敏在这时候,和某些……时候,真不算是好事。
原剧情里,反派不知悔改,变本加厉,最后给国师下药败露,男主大怒赐反派白绫一条。
现在他也败露了,皇帝会赐他什么呢,也不想要别的,就想要陆远偶尔也学着依靠依靠他。
屈景烁喝完了一杯茶,又吃了一盘西瓜,皇帝来了。
“陛下。”屈景烁给陆远递冰酪。
一起来的背后抱他的陆远史莱姆体都红温了,可皇帝脸上对着他仍不带怒色,只有温和与惊喜。
这傻子,总是这样。
陆远是生气,在前朝时。
哪个听到自己的爱人被指责不会生气的?可这会见到屈景烁,并非此刻屈景烁猜想的强压怒火,他是真转怒为其它。
黑缎襦裙绔管宽阔,行动间露出雪光凝成的脚踝,更深处的小腿。
襦裙外是极其轻薄柔软如烟雾的月白色大袖轻容纱衫,腰系金带。外罩银丝绣竹纹路霜纱,头发未梳成髻,只用玉簪银冠半束,飘逸不羁,慵散含媚,如流云初歇。
陆远坚持了三日,其实已快要忍耐不住,此刻以人类的身体,面对这样的爱人,所剩不多的忍耐只剩下最后一丝:“阁主怎么在这?”
宫侍们将纱幔放下,一一退出。
等后殿彻底只剩两人时,屈景烁笑:
“猜到有人参我,我怕受罚,故来惑主了。”
他手中执一把玄骨为架,洒金素绢为面的折扇,扇尾系一串玛瑙铃铛坠子,玛瑙殷红如血,铃铛反射银光。
扇面展开,叮铃一声清响。
乐声起,却并非南境惯爱的靡靡之音,而是带着金铁交鸣的铿锵气。
这舞名为舞,然起式似太极里的母式——云手,舞者旋身,展袖,大开大合,如流云飞瀑。一切动之中唯有他的眼神绝对安静,眉眼低垂,神色淡漠,如一只疏离尘世的鹤。
扣紧屈景烁端来的酪碗,陆远一口未动。
听屈景烁说,惑主,陆远再是正直,在这种晃晃的明言下,也不免微略遐思。
但无数想象在这一刻被击碎,原来人真不能想象出从没见过的东西。深刻脑海的只有此间、眼前,与魅惑无关却能勾住所有人眼睛的锋利与飘逸并存的美。他的阁主舞成了一团流动的水墨。
鼓点疾。束起的扇在他指间流丽旋转,翻腾,如藏锋一把剑。
步伐加快袍裾翻飞,倏然响起破空声。是折扇刺出,横扫,如刀刃突出。
扇骨上玄光幽动,仿佛凝萃了一千个夜晚,屈景烁云袖在一记急停一次后仰中铺陈于地,似雪原降临。
金带勒出细细一捻弯下的腰肢,那般柔韧,魅惑乍生。
垂落的眼眸因身形的仰倒,终于俯视了坐上的君王,淡漠忽消,缠绵蔓。
陆远心跳和呼吸一滞。
一声铃响,陆远惊醒,这才找回呼吸能力。
“叮铃。”扇尾红玛瑙铃铛随屈景烁腕部抖动荡开极轻极脆的震鸣,乐曲凌厉的节奏一变。
醺然醉意,随变奏的乐声,水波一样在殿内漫开。
铃声不仅卸去乐曲的凛然也似卸下了屈景烁的力量,身姿陡然变得慵倦而飘忽。步伐看似虚浮,实则带着微妙韵律,踉跄作步,却无醉酒的痴态,只有谪仙似的风流。
折扇展开,一并展开的还有狂放的,盛绽如怒的美丽媚色。
前段时,他的阁主甩袖似剑;现在则拂袖如烟,如吻。宽袍轻纱缠绕流连在他周身,时如雾云缭绕,时如蟾光垂落。
折扇成了唯一的支撑般,舞者时以扇支颐,似不胜酒力,时以扇点地,垂柳般的腰身借力仰起,披散的青丝扬成另一把墨色的绸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