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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为我报仇吗?”薛栖笑着,眸底病热的痴态没怎么遮掩。
  他幽幽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声音很轻。
  “颂颂, 杀我的,是李缘。”
  “不可能!”
  江颂下意识否认,眸光被水色沁得清亮无比,在肮脏污浊的地狱中圣洁得像是悲天悯人的小菩萨。
  他手握长剑, 脊背挺得笔直, 毫不动摇道:“鬼域是有人以杀入道, 借着血亲的命来脱胎换骨,薛家——”
  “我说的, 是他杀了我。”
  薛栖微微拔高声音打断了江颂,他依旧在笑着,可猩红的唇瓣勾起的那点弧度, 莫名阴诡森冷到极致。
  他像是恨极了江颂这副维护李缘的模样,额角青筋绷起,一步步逼近江颂。
  “你以为李缘就光风霁月干干净净?哈!颂颂,别天真了!”
  薛栖脖颈攀上猩红如蛛网的血线,瞳孔怪异地缩成一个细点,剧烈颤着, 笑着对江颂说:“那就是一条疯狗,恶心!下贱!装模做样!!”
  “不过是瞧见你对我笑了笑,就在秘境中像是个妒夫似的划烂我的脸,你真该看看他当时的模样,浑身发抖,扭曲恶毒到恨不得把我扒皮抽骨。”
  字字泣血的嘲讽让江颂脸色发白,他下意识握紧长剑,被逼着步步后退。
  期间他根本不敢去看薛栖的眼睛,因为他太过于了解李缘,知晓他皮下藏着的那股病态。
  是以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他声音艰涩:“我会替他补偿你。”
  这话让薛栖愣怔了一瞬,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颤着肩膀笑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般疯癫的模样叫江颂越发警惕,他屏息凝神,声音有些小的和面前的恶鬼商量。
  “我会送薛家枉死的灵魂去转世,会给你攒功德,护佑你往后余生平安喜乐,竭尽所能地弥补先生给你造成的伤害,可以吗?”
  笑够了的薛栖伸手擦掉眼尾的水渍,轻轻喘着,轻佻肆意地看向江颂。
  他不会告诉这小妖怪薛家是他灭门的,也不会与他说自己就是那个屠城的魔尊。
  江颂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补偿?
  薛栖咬着这两个字眼来回品尝,瞳孔深处溃烂而出的痴迷病态到了极点。
  他盯着面前天真的小妖怪,声音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好啊,颂颂,既然要补偿的话……”
  “……那就把我当成李缘吧。”
  他怜爱至极的伸手碰了一下江颂的脸颊,轻声说:“你如何对他的,就如何对我。”
  “无论是接吻还是**,我要你一件不差的,复刻在我身上。”
  ——
  昆仑神殿,梧桐枝上的凤凰不过是挪了一下身子,树叶摇晃了两下,亭下看书的道尊便撩着眼皮看过来。
  目光像是沁着凉水,毫无光亮,寂静地叫凤凰瞬间绷直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道尊心情不好。
  十分十分不好。
  凤凰心下惊惧,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藏进树叶里。
  毕竟能让道尊生气的事情,已经有接近万年都没出现过了。
  难道洪荒尊界的命盘出了问题?还是说四海八荒哪个种族又开始大肆屠杀争抢灵脉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凤凰屏息凝神,忽然注意道尊的书好像很久都没翻页了。
  应该说是自从坐下来就没见祂翻过页。
  祂似乎有些烦躁,没多久就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书碾为灰烬。
  或许应该去看看那个小妖怪。
  他死了就拘了他的灵魂。
  ——不是要斩断因果送他去往生吗?
  脑海中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在朝祂嗤笑,商扶砚对此无动于衷。
  祂的确会将他送去往生,可在此之前,总该细致的,完全的,把他身上的因果剥离吧。
  那总得花点时间。
  商扶砚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脚下灵力轰然涌开,青色的莲花如同古老的符文,流转着涌现在地上。
  风吹起那一瞬间,商扶砚消失在了原地。
  待下一秒祂再抬眼,瞧见的便是跌跌撞撞从阁楼里跑出来的江颂。
  他身上受了伤,脖颈上覆着指印,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小黄鸭,像是穷途末路的小猫,浑身脏兮兮的。
  没跑多远还被翘起来的青石板路绊倒,重重摔在地上时他呜咽着叫了一声,颤巍巍的哭腔像是无形的丝线,猛地勒进心脏。
  商扶砚眸光颤了一下,看见那小妖怪力气耗尽,没爬起来,灵力也枯竭了,喘着颤着,光晕闪烁,衣服便突兀瘪了下去。
  从里面钻出来的青山小蜗牛背着翠绿色的壳,浑身白粉如玉,触角下盯着小小的两圈腮红,很吃力的去碰地上的小黄鸭,试图用触角把自己的好朋友推了藏起来。
  很可怜。
  商扶砚理智上怜悯,身体上的反应却背道而驰,脊骨处突兀窜起的酥麻叫祂指骨都无意识地弯曲痉挛了一下。
  在祂愣怔的这一瞬间,薛栖已经漫不经心地追了出来,眸光中的贪婪和痴热莫名很碍眼。
  由魔堕鬼,以杀入道,身上背着的血债叫他的命盘都被生生沁成了红色。
  江颂的确不该死在这种人手中。
  商扶砚很快又重新平静下来,祂眼帘轻压,指尖微点,瞬间,薛栖伸向江颂的手便被绞成了血雾。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连带着灵魂就被湮灭成了灰烬。
  没了界主的支撑,整个鬼域顷刻之间崩塌得彻彻底底,冤魂被肃清,恶鬼被剿灭。
  沉闷的天空透露出一丝阳光,落在荒草丛生的破壁残垣上。
  头脑昏沉的江颂气息艰难,被太阳照得有些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只瞧见了一个很高很高的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
  “救……救它……”
  声音微弱的小妖怪只挤出了几个气音就彻底晕了过去。
  等江颂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支月季花中,层层叠叠的花瓣很稳当,又很顺滑柔软,还香香的,很适合睡觉。
  江颂迷糊着脑袋蹭了蹭,恍惚间又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他猛地挺直身体。
  “鸭鸭!”
  心慌意乱的小妖怪爬出月季花,一抬眼就瞧见端坐在茶桌面前喝茶的男人。
  气如幽兰,神若古玉,素衣鹤氅地静坐在那儿,淡泊宁静地像是高坐神龛的玉像。
  满腔心焦火燎的江颂像是被迎面扑了一层凉气,玉白泛粉的触角有些局促的蜷缩了一下,很小声很礼貌的问道:“您好。”
  “请问您有见过一只小黄鸭吗?”
  商扶砚眼帘微掀,目光落在江颂身上,平和宁静,声音低沉。
  “嗯。”
  江颂眼前一亮,小触角也跟着摆了摆,迫不及待地问:“它没事吧?在哪呀?是您救的我们吗?”
  他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但好在这人虽然话不多,脾气倒是挺好,逐一回应着他。
  “它已经恢复如初了,正在茶厅候着,你要去看它吗?”
  “要!”
  江颂触角朝着商扶砚的方向拜了拜,声音轻快:“谢谢您,您真是好人。”
  对于这样的评价商扶砚不置一词,将指尖轻轻搭在月季花前,很上道的小妖怪立马喜滋滋地爬了上去。
  他身体灵力亏空严重,而且大概是被那鬼域里面的东西吓狠了,以至于江颂憋足了劲也化不成人形。
  于是他只能可怜巴巴的趴在商扶砚掌心中,用触角蹭蹭祂的指尖以表达感激。
  瞧见这一幕的凤凰猛地石化在原地,气都忘记喘了,犹如青天白日见鬼那般目瞪口呆,猛地从树叶中伸直脑袋去看。
  弄出的声响让江颂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地和凤凰大眼瞪小眼,后者神色过于惊恐,导致面目都有些可憎,吓得江颂触角都颤了一下,卷着身体想往壳里钻。
  幸而下一秒,商扶砚目色冷淡的撩开眼皮,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曲指,“砰”的一声,被掀飞出去的凤凰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坑瞧着就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这瑞兽被掀惯了,极为麻溜地爬起来,拖曳着华丽的尾羽匍匐在地。
  “道尊恕罪。”
  还没缩进壳里面的小妖怪动作一顿,眨巴了下眼睛,像是有些没听懂那两个字眼。
  道尊?
  哪个道尊?
  等一下,那个鸟……是凤凰吗?
  江颂表情瞬间空白,整只蜗牛像是石化了般,呆呆地维持原来的动作。
  傻乎乎的。
  商扶砚指尖轻轻碰了下这小妖怪的触角,谁知惹得他惊颤着猛吸了一口凉气,“咻”地一下完全缩进了壳里,动作快到甚至出了残影。
  商扶砚:“……”
  眸底洇开一丝极浅的愉悦之色,祂也不催促这个过于胆小的笨蛋,依旧带着他去了茶厅。
  江颂还在躲在壳里瑟瑟发抖,用触角紧紧捂住眼睛,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