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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睁开眼,五条悟的脸就映入视野, 那双湛蓝的眼瞳没了平日的散漫,直勾勾地盯着我,声音低沉:“为什么推开我?”
  我吓得心脏差点骤停,胳膊汗毛刷的立起:“呃…姐姐在看着。”
  他指的是破开梦境的最后那段, 我们从雪山顶跃下, 强烈的失重感和本就清楚这是个梦境的意识, 互相冲击,顷刻间将我们拉回现实中。
  “你是会在乎别人目光的人?”
  我没作声。
  “回答我。”他语气骤然低沉。
  “我说了, 她看着呢。”
  “只要你信我,根本不用跳崖清醒, 你只是不想再依靠我了。”他这尖锐的话语里,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愣住, 这种患得患失的表现,实在太不像他了。
  不过以悟的性格, 确实不会轻易接受这个理由, 他向来是行动快过言语的男人。可面对他这种带着强迫意味的守护,我还是会下意识抗拒。
  “不是不想依靠你,是……”我顿了顿,喉咙有点发紧,“我可以处理好这些小事。”
  五条悟的眉骨动了动, 那双湛蓝的眼瞳里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他抬起手,指尖擦过我凌乱的额发,动作轻柔。
  “所以跳崖是你的选择?”
  “至少这是我能做到破开梦境的方法。”我别开脸避开他的目光, 别墅里传来学生翻身的动静,有人嘟囔着梦话,那玩笑的呓语格外清晰。
  悟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你一向擅长以伤害自己作代价处理麻烦,好了不起。”话音刚落,我手腕一紧。
  被他拽着往外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你干什么?”我挣扎了一下。
  “给你看个东西。”他头也不回,声音里裹着点没压下去的怒意,“让你了解依靠我和依靠自己并不冲突。”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梦里雪山下坠时,他抓住我手腕的力气相当大,从那时到现在,再气再急,他也从来没真的松开过。
  五条悟拽着我走过别墅楼梯时指尖力道松了些,带着我拐进了客房。
  他从抽屉里翻出本日记,旧书混着樟脑的气息弥漫开来:“自己看吧。”
  笔记本里夹着几张速写,画的是不同场景的我还有在向阳花之家的照片,画纸边缘有行小字:geschenk(礼物),细细密密的花体字母记录着白塬香子的心事。
  ……
  我的指尖停在“我想象不到,除了我有谁会爱他”这句上,纸页边缘的墨迹被擦得略显模糊。
  五条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双湛蓝的眼瞳里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映着我因真相过度震惊而发白的面孔,他说:“香子比谁都清楚,你不是她的累赘,是她深爱的孩子。”
  “为什么从没人告诉我这些?”我的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眼泪顷刻砸在照片上。
  他的指尖擦过我颤抖的手背,拭去泪水:“香子怕你因此畏惧她,更忧虑你无法接受她这个母亲。你的姐姐则认为真相该由你自己发现,她是个实教派,就像她教导你的那句‘自我意志最重要’,连知道身世的时机,她们都想要让你自己选。”
  我翻开笔记本,后面的字迹渐渐温柔,原本简短的话语都变得烦琐:“今天看见鸫给那女孩讲故事,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他不必知道过去,只要能笑着选自己想走的路,怎么样都比我强。”
  香子记了很多事,我第一次走出向阳花之家的情景,偷偷把书藏进衣柜的小动作,还有她抱着襁褓里的我坐在院中的合影。
  她总说我像她的亲人,原来那亲人就是她自己,就连五条悟对我的格外关照,或许也是早知晓这层关系。
  “你姐姐说‘自我意愿才是第一位’,但没说这些意愿必须独自完成。”他的声音在我背后传来,带着刻意放缓的温柔,“就像香子记录着这些的时候,明明在写你的成长却在每张纸背面都标注了日期,你所有独立的选择她都悄悄参与了。”
  他指尖在桌台上叩了叩:“跳崖是你的选择,但跟着你跳也是我的选择。这不是控制,是‘你的选择里应当有我参与的位置’,鸫,能明白吗,把我划入你的生命里。”
  半掩的窗纱露进几缕晨光,落在笔记本的纸页上。
  我低头看着笔记本里香子阿姨的字迹,她在某页角落写过:“鸫不用知道过去,只管往前走就好。”
  “从来不是你必须接受我的保护,而是我尊重你的选择,也想让你知道,你不必独自承担选择的重量。”
  他没带我去任何需要依赖他的危险地方,却给了我一场自剖真心的告白。
  笔记本最后几页的字迹,有一个被划掉几道黑线的名字。
  我盯着那个被黑线划得看不清原貌的字母:“这名字是——”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德国那边的姓氏,香子她……”悟顿了顿,忽然伸手抽走笔记本,“我想通了,安玛制造的梦境根本不是为了解除诅咒,而是想带你走。那个被划掉的名字,应该是你父亲的姓氏。”
  “我能处理好一切,交给我。”他凑近我,弯下腰在额心落下一吻,带着劝哄的腔调。
  实际上,我想告诉他:我知道卡卡尔特在哪里。。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屏幕亮了又暗,他却连掏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天终于亮透时,我们一前一后慢吞吞下楼。晨光漫过楼梯扶手,在他眼下的淡青投了点光斑。
  “要不要再去睡会?”我忍不住开口。
  “嗯……”他扯了扯嘴角,带点无奈的苦笑,“最近一个月大概都没心思睡觉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德文?”
  “一年前吧。”他眼里的倦意散了点,“为了看懂香子的笔记,花了一周时间去学,其实也不难,要是当时再上心点,三天就够了。”
  他顿了顿,指尖在扶手上敲了几下:“而且我认识不少德国朋友,本来就会点基础。”
  楼下传来一阵搬运货物的动静,是管家正将学生们抬上楼。
  “别搞那么麻烦。”五条悟插着兜几步走过去,指尖冒出一点咒力。
  他抬手对准虎杖悠仁的太阳穴,力道控制得极其精准,哪怕偏毫厘都可能损伤大脑操作,他却熟稔得很,如鱼得水。
  收回手时,指尖的咒力已经消散。
  虎杖闷哼一声从梦中醒来,刚要开口就被五条悟敲了下后脑勺:“通关失败哦,少年,回头加训。”
  我看着虎杖摸着太阳穴愣神的蠢态,回想起悟方才说 “三天就能学会德文”时的慵懒做派。
  这个男人的强大从来不是靠蛮力,而是把所有力量都收得恰到好处,连威慑都带着点游刃有余的漫不经心。
  在五条悟的安排下,学生们自由活动一天算修整,不过这群学生们个个精神萎靡,偃旗息鼓,像经历了巨大挫折。
  梦境中的那些事情如同蒙上一层月纱,这是安玛的能力在起作用,她一向如此,当我情绪过激接受不了现实的时候就会用能力析出我的部分情感,使我能正常生活。不过估计她逃走之前没来得及对这些学生使用,怪不得个个魂不守舍。
  我用筷子敲了敲碗边,目光扫过餐桌,决定讲个笑话活跃下气氛。
  我提问:“什么东西饿了就会竖起来,吃饱就会倒下去呢?”
  “哈?你恶不恶心啊!”野蔷薇立刻炸毛,勺子在碗沿上磕出脆响,脸颊泛着可疑的红。
  “是什么啊?惠你知道吗?” 虎杖扒着桌沿往前凑,眼里写满“快告诉我”的期待。
  “嗤——无聊的话题。”宿傩的声音从虎杖脸颊裂开的嘴唇传出,带着点看戏的嘲弄,难得啊,这位诅咒之王乐得参与,虽然尽是嘲讽的话语。
  “够了,我不想听。”伏黑惠干脆闭上眼装没听见。
  “是海蘑菇。”真希盯着碗中的清汤,眼神镇静,语气平稳。
  “错,再想想。”我摇头。
  “呃……”也不晓得熊猫有没有眉毛,可它确实挤眉弄眼地凑了过来,慢腾腾蹭到我耳边,用声音嘀咕出它的答案。
  ……
  “错,熊猫离我远点。”我挪开一点位置,被它绒毛蹭过的耳廓有点痒。
  “公布答案吧,监督大人!”
  “是胃粘膜纤毛。”我说,“你们平时不读书吗?”
  “啊…啊…哦……对。”野蔷薇的声音弱了下去,眼神飘忽到窗外郁郁葱葱得枫藤。
  “噢,哥你懂的好多啊!”虎杖立刻切换成崇拜模式。
  “所以”我刻意拖长了语调,看着瞬间警觉的众人,“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集体补习文化课。”
  餐桌旁静了两秒。
  被做局了。
  这个念头精准默契地跳进每个人的脑袋里。
  ……
  后来我请了一周假,五条悟陪我回了趟白塬老宅,这里早被大火烧得不成样子。
  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被香子带到这栋老宅。起初请过保姆,可那人不老实,她便索性自己下厨,可香子厨艺实在羞涩,唯独煎蛋做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