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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最好破坏掉,还要检查对方身上有没有发讯设备。对方有备而来、目标明确,而且还要留活口的话,最好再搜身检查……
  在那之前,先灭口是最简单直接的。
  一旦人死了,他们就不必再防备对方的垂死挣扎。
  赤坂幸一没力气说话了。他腿彻底不听使唤、无论如何费力都只能反馈来更清晰剧烈的痛感,于是他只能放弃。佐久间和真就看着他费力地用手臂撑地、一点点拖着身体爬过来,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拉风箱似的、带着血丝的喘息。
  他抓过手边一截断裂的木棍,那似乎原本是椅子腿之类的东西,佐久间和真不确定。但根本也没人在乎它是什么。落到赤坂幸一手中后,他只需要它发挥唯一一个作用。
  随着断断续续的抽气声,他双臂猛地用力、一寸寸地将身体抬起来。成功屈起腿、坐到地上后,他低声喘息片刻,而后双手高举起手中的东西。
  那名欧洲人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虹膜颜色很淡。他只微微张着嘴、安静地一呼一吸。不平整的断面映在他眼中,在他眼底留下一片黑影。
  赤坂幸一用力挥动手臂。
  他第一次甚至没能使上劲。于是他不得不将沾血的木楞拔出来、再次蓄力,又一次挥动手臂。
  一点组织液飞溅到旁边地面上,落到佐久间和真的鞋面上。他睁大眼睛地看着继兄动作,像是僵在原地一般,一动不能动弹。棕发少年面无表情、满身血污的模样深深印在了他眼底。
  直到赤坂幸一胸口剧烈起伏着、往旁边跌坐,松开手后,他才重新动起来。
  乱成一片的大脑像是被血重新洗刷干净,他取出手机、喃喃着告诉自己:“救护车、救护车——”
  他甚至指挥其他人:“快去检查一下,看老板还有没有呼吸!”
  “不行。”
  赤坂幸一突兀出声阻止,“不准叫救护车。”
  佐久间和真:“你在说什么疯话——?!你马上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不想以这种态度讲话,这只会变成无效沟通。但过于激烈的情绪从身体内涌出。
  他失口吼道:“就算你不想活了,老板也需要治疗!他需要立刻、马上被送到医院!!他需要立刻动手术!”
  “不准叫救护车。”赤坂幸一还是只有那一句话。他近乎漠然地说,“对面是一个组织,他们……”
  他们有组织性、目的性、且悍不畏死,素质很高。他们计划要留活口,说明需要用得着幸介他们的姓名,那么是为了什么呢——除了织田哥哥以外,不做他想。也许有其他人就在附近盯着,那比起毫无动静、平静的餐馆,响着救护车笛声跟警笛的动静绝对更有可能吸引来他们。
  但收不到伙伴联络也很危险,所以他们现在最应该联系织田哥哥。或者,他还记得他哥留给他的一个备用号码,说紧急时刻他可以打电话求助——甚至,叫太宰治来也行。跟织田有关的事,他一定很积极……
  但赤坂幸一说不出话。
  话到一半,他再次剧烈地咳了起来。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每次身体抽动都像是在透支生命。他不知道自己脸上表情有多痛苦,叫佐久间和真眼神染上近乎绝望的惊恐。
  他被吓到了,不知是出于主观意志、还是恐惧样地放缓声音。
  眼前人腿上有块地方能看见隐约的白色,小腿扭过去的角度很奇怪,身上淌血的枪伤不必提,额头和发顶也有不知是他、还是别人的黏稠血液。他手掌被木刺扎破了皮肤——是刚刚他动作间扎进去的。但本人好像已经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像是根本没意识到一般。
  佐久间和真抑制着心中的情感,只轻声问:“你、你不想……你不害怕自己会死吗?”
  “无所……”
  赤坂幸一想说。
  但清脆的巴掌声将他的话堵了回去。重重的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将少年人的头打偏过去。
  这一巴掌远不及敌人落下的任何一拳重,但反而叫他没有任何动作。佐久间和真身体有些发抖,但他冷冷地说:“你是真的疯了。”
  赤坂幸一:“……”
  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佐久间和真已经想不起来甩净手上的血了。他问也不问,在得到其他人的反馈、确认店主人还有呼吸后就直接打了电话:“我现在就叫救护车,然后联系家里。我还会同时报警——这样可以了吧?”
  “把他放平,叫他躺到地上!”他指挥道,自己则同时摸出第二个手机、开始双线联络,“然后、呃、呃……急救怎么做来着!”
  赤坂幸一真的没力气了。他被放倒过后、感觉身体轻松了一些,又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他还记得喃喃着说:“搜、搜身……”
  ——不管是他还是店主人、还是更多的其他人死了都无所谓。如果不能避过这一劫,这些损失都毫无意义。
  赤坂幸一已经想不起来要求小孩子去接触尸体是件多难为人的事了,因为他的脑袋已经完全不能正常工作了。
  时间被无止境地拉长,分秒的间隔中被塞入许多填充物、叫时钟的指针动弹不得。他分不清现在究竟是过了三十秒、一分钟、还是已经有十几分钟那样漫长。
  意识模糊间,他听到有人闯了进来,再然后是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失态。他被半搂进一个怀抱里,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只看到兄长友人那双错愕又悲痛的蓝眸。
  自方才开始、就一直被困在自己思维怪圈里的少年人看到他后,些微怔了一下,而后居然睁大眼睛。下一秒,他眼角被擦拭过后、仍留在那的点点血痕被清澈的液体冲淡。他挣扎着抬起手、揪住了织田作之助的衣袖,居然破防地大哭了起来。
  他根本没有哭的力气,以为是拼尽全力的哭喊,却必须要织田作之助附耳过来仔细倾听、才能听见只言片语。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差距,太宰治也赶到这里、几乎与警车、救护车同时见到了这副狼藉场面。
  他看到赤坂幸一靠在织田作之助怀里,非常、非常恐惧地在哭。
  “我、我杀人了……”他前言不搭后语,话讲得很慢很慢,“哥哥说不叫我碰这些,他说了不叫我动手的,我……我没听他的话。别讨厌我,别生我的气,哥,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别这样对我……”
  海啸般的负面情绪彻底压垮了他。他已经完全分不清眼前人是谁了,说到最后,完全是以对兄长说话的语气在讲话,喃喃着,却是在祈求原谅。
  太宰治眼神微动。
  他转头看了看脚边不远处的尸体。
  以他的智慧,只一眼就几乎能看出战斗期间发生了什么,最终又是如何动手的,甚至赤坂幸一那喷了他满身的血是以什么姿势造成的,他都能想象到。
  然而和旁边被吓到脸色煞白、吐了好几个的小孩、年轻警员不同,当事人害怕的居然是完全无关的事。
  过度的恐惧容易让人生出逃避心理、削弱求生意志,在这种状况下几乎是致命的。织田作之助用力握住他没伤的那只手,将他神智唤回些许后,用最简短有力的方式安抚他。
  他说:“——赤坂不在。”
  太宰治:“……”
  在太宰治意味不明的注视下,赤坂幸一恍惚片刻后,居然真的稍微平静了下来。他们紧接着又简短交谈了几句,重伤病号就彻底失去意识、被医护人员抬走。
  太宰治思考着要不要打电话联络港口mafia旗下的医院、将人转到更安全的地方,但在那之前……
  他看着身上被蹭到许多血、神色冰冷的红发青年,紧张地深呼吸了一次。
  ——织田作生气了。
  “……织田作。”太宰治谨慎地开口,“你还好吗?”
  孩子们没受大伤,最糟糕的也不过是吐血、骨折,没有生命危险。吃了枪伤的咖喱店老板状况很糟,但活下来的几率依然有。状况最糟的就只有赤坂冶的弟弟……那是几乎能直接被发死亡通知书的程度。
  但那是赤坂冶的弟弟吧?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听,但情况比太宰治想象得要好太多了。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上帝,以至于,叫他亲自上门感谢、低头向救世主道谢都可以。
  虽然另一个人知道这事恐怕要发疯了。
  ……以及,他是不是不用对着织田作哭了?
  “听我说,织田作。”太宰治干巴巴地说,“那些孩子们……”
  织田作之助低头看看手上的鲜血,淡淡地说:“我知道,太宰。”
  这是mimic首领对他的邀战。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他去与他一战、送他前往他梦寐以求的战场。
  为此他不惜代价、做出眼前这种事。
  “我知道。”织田作之助重复道,“你不用说了。”
  太宰治悚然,被他这语气吓到呼吸几近停止。他不知如何阻止织田作几乎难以动摇的战意,于是咬咬牙,他直接说出了最关键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