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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冬日花火 > 第6章
  沈楝喉咙不自觉地又动了一下,再次点头。
  郑汀雨注视着她,忽然有些郑重,又很温柔地说:“是有多特别的缘分,才让我们漂洋过海,此刻在这里看到同一片花火。”
  “很高兴认识你,沈楝。”她说得轻轻,眼眸似含着一汪清亮的水,倒影着小小的完整的沈楝。
  沈楝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自己很喜欢被别人这样叫大名。
  她眼睫颤了一下,回应她:“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郑汀雨。”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郑汀雨的面叫她的全名。
  郑汀雨歪头,笑意加深了些,佯装不满:“叫大名吗?小朋友。”
  沈楝转正了头不看她,不好意思地笑,却不肯改口叫别的。
  郑汀雨笑着又逗了她一句什么,沈楝没听清,但到底也没有真的勉强她改口。
  因为隔天早上就要还和服,郑汀雨打算上班的时候先绕路送过去,沈楝把和服穿回语校的寮的话,第二天需要自己多跑一趟,平添麻烦。所以那天晚上,沈楝第一次留宿了郑汀雨的家。
  郑汀雨租的房子在新宿区,距离沈楝语校很近,距离烤肉店和沈楝语校的寮的位置也都不算很远,像是两点之间的中间。
  房子的外立面有些旧了,但内部收拾得很干净,像郑汀雨本人给人的感觉,清新又温馨。
  1ldk的户型,30多平方米,复式上下层,只有一个卧室。
  郑汀雨表示让沈楝住卧室,她在楼下的客厅打地铺,在日本来说,打地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但是沈楝不肯,坚持自己睡客厅就好了。
  郑汀雨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虽然很久以后沈楝有反应过来,她们俩都是女生,为什么不一起睡,明明卧室的床有一米四,也不是睡不下。
  但当时她没有多想,也不敢想。
  她只是悄悄地把那一整天租借和服郑汀雨抢先付掉的、花火大会门票购买的费用都压在了床垫之下,而后,在郑汀雨干净的、没有老鼠爬过的客厅地铺上,睡了她来日本以后的第一场整觉、第一场好觉。
  作者有话说:
  六章奉上,然然酱能不能要一点夸夸 晚安,么么哒~
  第7章
  一月中旬,日本寒流来势汹汹,东京大降温,语言学校里有不少同班同学都感冒了,沈楝喉咙也有些发痒。根据在国内的经验,她提前喝了一包从国内带来的感冒冲剂预防,没有当一回事。
  但没想到第二天上午起床,她头就有些昏昏沉沉,喉咙疼得要发不出声了。勉强撑着去池袋的中餐厅做了兼职,到了下午上课的时候,她就难受得难以集中注意力听课了。
  迫不得已,她只好临时给郑汀雨打电话请假,告诉她自己生病了,晚上的兼职去不了了,需要麻烦她临时调班,找人顶替她的工作。
  郑汀雨一贯的善解人意,没有责备她突然的撂挑子,反而关心她的病情,询问她是否需要多休息两天。
  沈楝自觉应该不至于,也因为太需要钱了,所以表示不用,明天应该就会好了。
  郑汀雨便没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她好好休息。
  然而,病菌的顽强却再一次出乎沈楝的意料。再睡一觉之后,她没有好转,反而发起了高烧。
  一阵冷一阵热,头晕得想吐中,她关掉了晨起的闹钟,随便吃了一点床边小箱子里备的小面包,就着冷水,吃了感冒药,难受得又昏睡过去了。
  这一睡,她睡得天昏地暗,不知昏晓。
  直到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沈楝……沈楝……”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刺眼的光晕泛着波,郑汀雨柔白的面庞逆着光,皎洁如神祇,出现在她的虚空之上。
  她以为是做梦,怔怔地呢喃了一句:“郑汀雨……”
  郑汀雨伸手抚摸她的额头,问她:“你还好吗?”
  她的手带着屋外携进的冷意,熨在沈楝还在发烫的身体上,为她带去了片刻真切的、舒爽的凉快。
  沈楝忽然清醒,这不是梦!
  她连忙支起手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郑汀雨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蹙眉问:“你做什么?”
  还是第一次看到郑汀雨皱眉,做这样不悦的表情。
  沈楝莫名有些底气不足。她哑声问:“店长,你怎么来了?我……我房间很乱。”
  她人还很臭。
  没有洗澡、没有洗脸、没有刷牙、还捂出了一身的汗,隔着堵塞的鼻子她都仿佛能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酸臭味。
  更何况,同屋的舍友不讲卫生,本来说好的各自制造的垃圾各自随手带出门,每天轮流扫地,舍友就是不做。沈楝看不过眼,连续收拾了半个月后,也来了脾气,你不做我也不做,看谁能忍到最后。于是不过五六平方米的地方,堆积着大半个月的零食、泡面垃圾袋,几乎沦为了蟑鼠的游乐场,人的脚根本难以落下。
  沈楝觉得羞耻。
  郑汀雨站起身,把她的床帘掀开固定好,环顾了房间几眼,没做评价。她只是解释:“你晚上没有来兼职,我打你电话你也没接,我不放心,就按你当初入职时填报的地址过来看看。”
  “你还在发烧,吃饭了吗?”
  沈楝道歉:“对不起,我睡得太沉了,没有听到铃声。”
  郑汀雨说:“没关系。”又问了一遍:“你吃饭了吗?”
  沈楝说:“我吃了,早上吃药前,我吃了一个面包。”
  郑汀雨好看的眉头又蹙起来了:“现在是晚上了,你就这样照顾自己的啊。”她似是叹了一口气,说:“你舍友出去的时候也不带门,钥匙呢?给我,我出去给你买点饭。”
  沈楝不好意思,婉拒说:“不用麻烦了,谢谢,我随便吃一点就好了。”
  郑汀雨不容置喙,向她摊开手心,又说了一遍:“钥匙给我。”
  如那一日在浅草寺向她要手机一般,只是,她今天不是笑着说的。
  沈楝发现,郑汀雨严肃起来,不笑的时候,还是很有姐姐的气场。她怕她再说什么她不爱听的话,郑汀雨真的会生气,于是乖乖地把钥匙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交给郑汀雨了。
  郑汀雨眉头舒展开,眼底又有了温柔的常色,掖了掖她的被角,温声说:“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
  沈楝只好道谢:“好,谢谢你,麻烦你了。”
  郑汀雨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帮她关上灯,带上门,离开了。
  黑暗中,沈楝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心头涌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滋味。好像是乍然被关心后的感动、不知所措,又好像是有些委屈。
  她发现自己好没用啊,明知道自己妈妈不是真的爱自己,比起爱她,她更爱她的丈夫她肚子里还没有出生的、能让她在所有亲戚面前所谓抬得起头的儿子,可早上难受到极致、脆弱到极致的时候,她蜷缩起身体,居然还是会软弱、还是会想起她、想念她曾经给过的温暖,然后愈发清楚地明白,现在自己是没有人爱、没有人在乎、死了也无所谓的。
  为什么所谓的父母亲人可以就因为她不是他们理想中的孩子而这样放弃她、恨不得她从来没有出生过,萍水相逢的郑汀雨却能这样不问她的过去,不怕麻烦地对她施以援手、嘘寒问暖。
  人性好卑陋,又好高尚。人类的感情好不值得让人留恋,可偶尔,又让人忍不住期待、眷恋。
  她想不通,也不想再想了。
  她擦干两颊的泪,虚弱地爬了起来,下了床,套了厚外套,开了半扇窗通风,而后拿着自己的脸盆、毛巾牙膏和牙刷,头重脚轻地出了门,去公共卫生间刷了牙洗了脸,最后回到房间,把满地散乱着的垃圾统一规整到墙角。
  郑汀雨买完饭回来,推门而入的时候,沈楝正在扫地。
  她愣了一下,脸上有无奈的神色闪过,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钥匙和手上提着的袋子放在沈楝刚刚收拾出来的小桌子上,而后去到窗边。
  “怕你没有胃口,只买了一点蔬菜粥和清汤拉面,可以吗?”她一边关窗一边问沈楝。
  沈楝发现,她还买了一个快烧壶和几盒药。她把扫把放回门后,心脏发软,应:“可以的,谢谢。”
  郑汀雨回过身,微微松一口气的模样:“那快吃吧,吃完了好吃药。”
  沈楝应:“好。”
  她把凳子从桌子底下拉出,让郑汀雨坐,而后自己在郑汀雨旁边坐下,把粥从袋子里拎出来。
  郑汀雨帮她把餐具取出来,递给她。
  沈楝想起来担心:“我会不会把感冒传染给你了?”
  郑汀雨说:“不会,我打流感疫苗了。”
  沈楝又关心:“你来了,烤肉店怎么办?”
  “烤肉店还有田中さん,没有关系。”田中さん是uga烤肉店的主厨兼副店长。
  乱室里,昏暖的光线下,时不时从隔壁传来的嘈杂声中,郑汀雨清和的嗓音、秀美的面庞让人觉得好宁静、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