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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冬日花火 > 第18章
  那天晚上,她们背对着背躺下,后来,入睡前,郑汀雨还是从背后抱住了她。女人柔软的身体紧贴沈楝的背,温热的呼吸直抵沈楝的心脏,沈楝难过又心疼,转过身,回抱住了她。黑暗中,她们眼里都有莹润的水雾,可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退让松口。
  为什么无私会比自私更让人难过。
  沈楝想不明白。
  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走向?
  次日去到学校以后,沈楝走神了一整个上午。
  中午吃过饭后,留学生会里认识的博士生学姐给沈楝发消息,问她今天去看小猫了吗?能不能顺便帮她拍一张在她书桌上的文件的照片。
  学姐是过来做交换生的,因为家里丈夫生病了,便请了三周的假,回国探病去了。她养了一只猫,当时急着走,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能每日上门喂养的人员,便询问交好的沈楝能不能帮忙。
  因为她房子租得近,距离学校不过五分钟的自行车车程,也临近沈楝每日回家都要通过的地铁站口,沈楝顺路,便没有推脱。
  于是学姐就把自行车钥匙、家门钥匙和一只猫都交托给了她,并且表示,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在她家休息的,她书房里有一个柜子,里面有干净的被褥床垫,可以打地铺的。
  沈楝一直没有借宿过。
  直到那天下午,她在学姐家喂完猫,看着学姐书桌玻璃下压着的一张大吉签,想起了年初她和郑汀雨再次在浅草寺祈福时,摇到的那张凶签,眼神黯黯,越发坚定了不想分离、不想异地的心。
  她打开了line,给郑汀雨发去消息:“这几天我要在研究室看材料,时间会比较迟,就先不回家了,借宿在学姐家。”
  她和郑汀雨说过学姐的事。
  她有点赌气,也有点想让郑汀雨真实地感受一下见不到她人、抱不到她的异地恋感觉。
  她们自在一起以后,从未分开超过一天过。
  郑汀雨很快就已读,但过了两分钟才答应她:“好。”
  沈楝的心又泛起绵密的疼,她心疼郑汀雨这两分钟里的犹豫,但又更生气,更委屈了。
  几天的分离郑汀雨都不舍得、不放心,为什么能舍得让她独自先去美国呢?
  沈楝把手机屏幕锁了,攥在手里,出门去往地铁站,搭车前去打工。
  她有意要让郑汀雨感受到异国恋的时差,所以每次郑汀雨给她发消息,询问她的日常,她都忍了又忍,故意搁置几个小时才回复,回复的语气也都显得冷冷淡淡,仿佛日理万机,每条都惜字如金。
  郑汀雨前几天都照常早中晚发消息联系她,像往常那样,和她分享日常,第六天的时候,她只在中午发了一条消息,问她:“你今天忙吗?”
  沈楝等了她一上午的消息,忍不住马上回她,但还是克制住了热切,只回了她简短的三个字:“挺忙的。”
  疏疏冷冷,冰冻住了对话的页面。
  郑汀雨不再说话了。
  不只是那天她没再发消息了,第二天一整天,郑汀雨都没有再联系她。
  沈楝心里有些不安,她猜测郑汀雨可能也生气了,但又不确定,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已经足够可以让郑汀雨意识到,隔着屏幕、隔着时差的异国恋,是异常艰难的。有些客观上的煎熬、难以避免会产生的情绪问题,不是主观上人以为的自己足够理性、足够强大、就一定可以克服、可以战胜的。
  沈楝不想把她们的爱情消磨在这样本可以避免的煎熬里。
  她忍过了那没有消息的一天,第二天,直到中午,郑汀雨还是没有给她发消息,沈楝忍不住了。
  她心神不宁,不止担心郑汀雨真的生气了,还有些莫名的不安和焦躁。不管这几天的变相冷战足不足以打消郑汀雨让她申请美国院校的念头,她都要回去见郑汀雨了。
  她很想她,想得好像心都空了,不紧紧地、真切地拥抱到她不足以填满。
  她一边给郑汀雨发消息问“你在店里吗?”一边查询着花语往校外的花店走去。
  她想买一捧美丽的花束请罪和求和。
  可走在路上,毫无征兆地,她的手表表带忽然从表耳连接处脱开了,手表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啪嗒”声。
  蓝宝石表镜应声碎了,号称快乐钻的一颗小钻,从碎裂的缺口中滚出,在水泥地上翻滚、远去。
  沈楝怔在原地,好几秒没有反应过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狂乱,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
  太莫名其妙了,她僵硬地蹲下|身子捡拾起手表,从过路的行人脚边捡回小钻,难以置信。
  慢半拍地拔出表冠,停止指针的继续走动划算表面,她望着手心里破碎的手表,不安和惶然攥紧了她的心弦。
  她无端地又想起了年初她和郑汀雨一起在浅草寺求的那张凶签。
  那时候她骗郑汀雨,她求的是财。
  其实不是的,她求的从来都是健康、平安、她们开开心心、长长久久。
  她顾不上再仔细检查和心疼手表,再次查看手机。
  line的聊天页面里,郑汀雨还是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一秒钟都不能再多忍受了,她站在原地,直接拨打了郑汀雨的电话。
  第一通电话,直到最后被系统自动挂断,郑汀雨也没有接起。
  沈楝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指尖微颤中,她第二次按下了拨打键。
  这次,电话响到一半被接起了。
  是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沈楝,我是夏云,小雨在做检查。”夏云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情绪很不好。
  沈楝心慌到想吐。她从嗓子里抖出声问:“什么检查?”
  “为什么要检查?”
  夏云沉默了好几秒,回应:“关于胰腺癌的检查。”
  “她前几天肚子疼得受不了,去诊所看病,直接被转去医院了。”
  “她不想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的。”
  一颗小钻再次从手心里滚落,一路弹跳到井盖上,被车轮碾过,消失在尘烟里。
  沈楝没有知觉。
  她的天塌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八点还会更新的。
  第16章
  不记得是怎么赶到医院的,一路上,沈楝浑浑噩噩,只反复在复盘、否定夏云告诉她的诊断结果。
  怎么可能是胰腺癌,怎么可能会已经累及血管,没有手术的机会了,怎么可能?!
  去年年末的时候,因为郑汀雨腰疼、胃疼的频率有些高,沈楝不放心,再三催促,险些要和郑汀雨闹脾气之下,郑汀雨年初才做过一次有针对性的体检。当时她们查了许多血项,做过胃镜、腹部ct,除了确有胃炎需要好好调理之外,不是都没有事的吗?
  怎么可能会凭空冒出一个这么大、这么严重的占位性病变?
  那些精密的仪器、那些做检查的医生都是瞎的吗?胡说八道,狗屁不通,误诊,一定是误诊!
  沈楝双手不自觉地发抖。
  这个医院不行,换个医院就好了,换个医院就没事了。
  沈楝强作镇定,双手紧握在一起,反反复复地安慰说服自己。
  她抵达医院的时候,太阳已经被阴云遮蔽,天色暗了小半,白得刺眼的医院候诊厅里,空荡荡、静悄悄的,没剩几个人了。
  郑汀雨在候诊椅上,孤单沉静地坐着,夏云站在她的身前,神色隐忍。
  不过短短八天,她的宝贝瘦了好多啊。
  沈楝一路强忍的眼泪,在看见郑汀雨身影的那一刹那又无法抑制地漫涌了上来。
  她快步跑向郑汀雨,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一声抽噎声无法克制地泄了出来。
  郑汀雨似乎僵了一下,但她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抱她,只是头抵着她的腹部,在她怀里安静地呼吸,一语不发。
  沈楝咬牙强忍住自己颤抖的哭腔,哽声问夏云:“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
  夏云把报告递给沈楝,很轻地摇了摇头,颓丧:“就是我电话里和你说的那样。”
  肿瘤太大了,且包绕着血管,没有手术的机会了。如果不做化疗的话,可能就两三个月的时间了,做化疗的话,也只能够说是,能多抢到一天是一天。
  她不忍心当着郑汀雨的面再复述一次,那无异于是死刑的宣判。
  沈楝无法置信,她伸出一只手接过报告,先看姓名,再看诊断,一行一行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白纸黑字,是郑汀雨的名字,是夏云所说的诊断。
  残存的最后一点侥幸被击碎,沈楝身体发软,两耳嗡嗡。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强撑着站稳,轻抚怀里郑汀雨的后脑,轻声安慰:“没事的,这个医院医生诊断有问题,我们换个医院。”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郑汀雨的呼吸沉了下来,有温热的液体渗过毛衣,洇进沈楝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