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伏清依言照做,只是咬了一口,他就会顿住了, 看向文檀,对方对他点点头,百里伏清面无表情地继续味同嚼蜡,这鸡腿不知加了什么料,一点滋味都没有。
百里伏清吃东西的功夫,钟邈绕着文檀几圈,他摸摸下巴,忽而灵光一闪,叫道:“是你!我见过你!”
文檀冷冷地扬起一抹笑,这笑容不尽苦涩。
文檀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钟邈欲开口,立即又闭上了嘴,神情更是狐疑。
作为被师傅逐出门去的“原大弟子”,羽楚谷里没人会提起“文檀”两个字,只有师傅偶尔会挂在嘴边,但用的也是“白眼狼”代替。
文檀看着眼前的白眼狼,觉得师父所言不虚,此人的确是诡计多端,一身天赋不用在正道。
文檀见钟邈盯着自己看,也笑眯眯地看了回去,最后大逆不道问:“师父死得痛苦吗?”
钟邈也不生气,一板一眼地拿出说辞:“师父行善积德一辈子,乃是寿终正寝、袈鹤成仙。”
文檀嘲弄地一笑,也并不拆穿。
这头百里伏清已经将那大鸡腿吞吃下去,忽而觉得喉头发痒,猛地咳起来。
文檀不慌不忙,说给钟邈听:“极虫花发挥作用了,它能加速你伤势的愈合,让你暂时感知不到痛苦。只是药效太猛,你可能会有些瘙痒、呛咳、腹痛的症状这都正常。”
钟邈大惊:“你怎敢用极虫花?极虫花轻则使人性情大变,让人躁狂不已,重则让人目眩神迷、神智不清。”
文檀道:“这有何不可?秋风老弟想要尽快恢复功力,我便让他尽快恢复。”
钟邈眼里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字:这还能这样?
百里伏清自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他不甚在意,只觉得头昏脑胀,浑身难受起来。
钟邈又问:“服用此药稍有不慎便会导致爆体而亡,你就不怕把他医死?”
文檀嘴角拉长,高深莫测:“死就死了。”他一耸肩,更是毫不在意。
钟邈才一阵乱咳,自己对这个大师兄的认识还是太浅薄了。
文檀蹲下身去,抽出钟邈腰上的银针包,发现那布包竟然绣着金线,不由得瞪了一眼钟邈。
“我真是没赶上好时候。”他一边熟练施针,一边忆往昔,“你不知道我当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银针不够用,只是在火上烤烤就得腾出来给下一个人用。一天下来,那银针都成了黑针!手都被烫出许多水泡。“
钟邈无言以对,心虚摸了摸鼻子。
他看着文檀在百里伏清额角、颈部、手腕、腹部各扎了三针。
“这几个穴位疏通郁气、提神醒脑,与极虫花的药效做对冲,我只教一次,记好了。”
钟邈更是瞪大眼睛,别的不提,囟会、哑门这些穴位可是被禁施针的,即使略略偏差,都可能致人半身不遂。
钟邈看看文檀的手,又看看那几根深深刺入的银针,再看看闭目养神的百里伏清,震惊得一时说不出来话。
最后化为一句:怪不得师父将他逐出谷去,这人是个邪修!
施完针,百里伏清渐渐清醒过来,这一次他行动与常人无异,看着样子也并无不妥,钟邈问道:“你还好吗?”
百里伏清却道:“有人想杀我。”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壶酒,自己一回来只是抿了一小口,就忽然腹痛不止,接着便倒地不醒了。
文檀捻起酒杯,查看了一番,钟邈也跟在一旁,他拿过酒杯闻了闻,正在细细分辨。
文檀却忽然将那酒壶拿起,直接饮了一大口。
他感觉着身体变化,没说是什么毒。百里伏清也没有问的意思。
只有钟邈看着文檀的样子干着急,一边觉得此人被毒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另一边又觉得此人也算个奇才……
但是文檀没什么反应,他对百里伏清道:“秋风老弟,你今后可得小心。你站得越高,之后想要你命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钟邈也道:“极虫花不是万能的,你现在身体亏空的,日后只会百倍反噬。你现在要做的不是争盟主之位,而是回家好好休养。”
文檀拍了一下钟邈的后脑勺:“这小孩说什么鬼话呢,不听不听。你这小神医真是……”
钟邈从未觉得有任何一个人能把“小神医”三个字说的如此嘲讽。
文檀接着道:“秋风老弟,咱们两人合作,我可以帮你。”
百里伏清盯着文檀。
钟邈反问:“你怎么跟着瞎掺和,你的目的是什么?”
文檀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就是什么,荣华富贵、万人追捧,这些都是挺好的东西。你个草包能得,我凭什么不配?”
钟邈从未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但他一句话也无法反驳,最后他愤愤离去,离开前丢了一句话给百里伏清。
“你认识他,应该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他当年被逐出羽楚谷就是因为心术不正,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百里伏清看着他,但是目光是空的,他答道:“我知道。”
文檀来得并不是凑巧。
他是为了碰一个机会。
他原本以为钟邈是他的机会,现在看来,是也不是。
……
第二日,擂台上,木冲好整以暇地抱臂等着,对手却迟迟未到。
他似乎一点也不好奇、也并无担忧,只是在时辰将近时,懒懒提醒部署百里伏清迟到弃权。
看客们都急了,怎么一遇上强敌明月楼的人,百里伏清就会临阵退缩?
谁成想,在最后一刻,百里伏清拨开人群到了,他看上去精神奕奕,只是说了句:“睡晚起迟了些,抱歉。”
木冲神色微变,但立刻挥棍摆出架势:“久仰大名。”
百里伏清的确是神色懒懒,状态较过去胜上十分。
木冲已研究百里伏清好几日,知晓此人特点:最善攻,下路破绽极大。木冲虽然有些惊讶,但立刻进入状态,自己先打起手,只要耗过十招,便能轻易将它拿下……
可他没想到,百里伏清今日换了个路数。
……
百里伏清连连获胜的消息传来之时,谢小九正在一架牛车上,赶着牛慢慢地走。
越不平掏出一个早就发硬的馍馍,递给谢小九,谢小九摆摆手,只喝了两口水。
越不平有些担心。
几日前,在清沅城外不远处,二人相遇。
不久前越不平被卢青霜托付给他的下属,和几十个孩子一起读书训练。
越不平硬熬了一些时日,只觉自己和那些苦大仇深无父无母的其他孩子不同,自己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与他们并无可说。
他也无意给朝廷效力,觉得卢青霜那样自由自在混不死的就很好,于是越不平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溜走了。
怎料清沅城现在城内拥挤,守城士兵也不再让外人进城了,越不平怎么也进不去,城外多得是自诩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在外安营扎寨,他们甚至于还自办了一个轻功大赛,看看谁能悄无声息地翻越城墙混入其中。还有一个说书摊子人也很多,摊子上一盲眼汉子在说着武林局势变化。
越不平觉得此处热热闹闹,也是个好去处,自己就在城门口安营扎寨、伺机而动。
可这一等就等了好几日,某日城门大开,一堆人骑马浩浩荡荡地出来了。越不平没蹲见卢青霜,反而叫他一眼认出了最后一辆马车上执马鞭的常盈。
越不平兴致勃勃追了上去,虽然他不知道常盈怎么会和百川宗的人一起,但想来常盈在的话,找到其他人也不难。
只是不知为何,常盈没走多远便自己偷偷跳了车,越不平紧赶慢赶地跑去相认,差点没被一掌打死。
而现在,两人虽一路走,常盈不怎么搭理自己,到最后也就随越不平去了。
越不平闲着没事,但又十分好奇江湖局势变化,于是时不时就把他听来的消息将给常盈,权当解闷。
越不平看出常盈虽然也不怎么回,但应该是十分在乎的。尤其是十分在乎这位“百里伏清”的人,越不平便留了个心眼,多多打探此人的近况。
“百里伏清接连战胜!”
“百里伏清未尝败绩!”
“百里伏清不战而胜!”
越不平听到的消息一次比一次更耸人听闻。
“照墟剑法重现江湖,百年难得一见!”
“百里伏清剑指魁首,无人可敌!”
越不平只是道听途说便已心潮澎湃,依稀可见这个剑道奇才惊才绝艳的神采。
常盈听了无甚反应。
越不平又听闻百里伏清主张肃清魔教,若有不平之事,哪怕是过去几十年的血案冤案,他都会尽力查清平反,一时十分得人心。
常盈见他语气崇拜,斜觑他一眼,问道:“怎么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越不平道:“百里伏清我不了解,但我听说过百里照墟的故事,那可是天下第一好剑客。他的血脉应该也不会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