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遇摇头:“没,他对我挺好的。”
“挺好?”明初就差把“这玩笑并不好笑”写脑门了。
许嘉遇便笑了:“来之前做了很多准备,结果连顿打都没挨上,就觉得你爸心还是挺软的。”
明初:“……”
虽然老明老谋深算不是东西,但离法外狂徒还是有很大距离的,也不知道许嘉遇到底都脑补了什么血腥残暴的东西。
然后明初就把他踹下楼了:“他不揍你我揍你。”
但她那点力道,都没他拍蚊子重。
许嘉遇有挺多话想说,想问,最后竟然什么也没问。
或许是这辈子没遇到过什么纯粹的好事,任何一点运气后面都跟着巨大的霉运,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又觉得不真实,脑子里始终有根弦儿绷着。
于是没多会儿又原形毕露,时不时看一眼明初,好像一转头她就会凭空消失。
“集团刚收购一个小公司,打算编入总部成立一个新部门,做科技的,你熟,有空帮我看看。”明初看他眼神又发飘,就知道准没琢磨好事,给他琢磨了点事让他琢磨。
许嘉遇闻言果然来了点兴趣,点头:“你刚上任……动作这么大?”
这两年经济形势变化快,各大集团也都面临转型风险,今年明氏的年度规划,看起来是要缓调整稳市场的,明初收购新公司,八成是有更大的动作。
但她这个年纪和资历,别说是明鸿非亲自培养的亲闺女,就算是明鸿非亲爹还活着,都得慎之又慎。
明初笑了下:“你看你多琢磨点正事多好,你琢磨我又琢磨不明白,每天想点莫名其妙的,给自己出点馊主意。”
许嘉遇:“……”
餐桌前落座,许嘉遇挨着明鸿非坐,又喊了一声:“爸。”
明鸿非一脸嫌弃。
他的助理程启东来了,跟他讨论下午的安排,看见许嘉遇明显一愣。
连他都觉得他顶多是大小姐消遣的乐子,宠着护着怎么都行,搬到明面上,不行,或者说可以当情人,不可以谈婚事。
登门入室,也就显得奇怪。
“许少爷也在。”程启东点了句,短短五个字,潜台词却丰富。
明初微微抬眸,眼神略显凌厉。
明鸿非便冷哼一声,心道他难道纸糊的,至于紧张成这样。
明鸿非不情不愿,但还是开了口:“你叫他姑爷他会更开心。”
程启东还没反应过来呢,许嘉遇先笑了,拘谨地又叫了声:“爸。”
明鸿非彻底没脾气了,有气无力挥挥手,意思是你快闭嘴吧。
程启东挺震撼,但职业素养很好地笑了下,对着许嘉遇叫了声:“姑爷。”
许嘉遇一时接不上话,呆愣愣点了下头。
但心情显然很好。
明初哭笑不得,隔着桌子踢他一下,眼神示意他消停点吧,看起来太傻。
许嘉遇就那么静静看着她,不作妖也不乱说话了,就想看她一会儿。
明鸿非是个工作狂,连饭都等不及吃完,和程启东聊起来没完,许嘉遇就那么一直盯着明初,好像少看一眼她就会飞。
“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明初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注视他,饱含威胁。
看着强势霸道,但许嘉遇只觉得她这样可爱得要命。
他忍不住勾唇笑了下,挑了下眉毛,一副“想要就拿走”的姿态。
姿态嚣张,态度真诚,让人一时分不清他真傻假傻。
明初突然就理解他怎么把老明整崩溃的。
他有种唯唯诺诺的强势,看准一个东西就抓着不撒手,刀劈斧砍也不喊疼,就那么可怜兮兮地说:我想要。
这么琢磨着,明初突然就乐了。
她一笑,许嘉遇便也忍不住笑,搞得两个人像在眉来眼去。
明初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许嘉遇还是笑,眼神里的爱意浓烈得化不开。
明鸿非突然侧头讽刺一句:“有那么好看吗?”
“有。”许嘉遇点头。
明鸿非被他的真诚噎了一下,再次看了明初一眼,眼神分明写着:怕不是找了个傻子。
许嘉遇看明鸿非却越看越亲近,仿佛那就是自己亲爹,连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劲儿都能看出来慈爱。
明鸿非刚听他和明初讨论新部门的事,随口问了他几句回国后的打算。
许嘉遇毫不保留,依旧一口一个爸,喊得明鸿非怒火中烧,挤兑他好几句,他也不恼,宠辱不惊地地散发“孝心”。
“其实我小时候就想过,如果您真是我父亲就好了。”明鸿非送他去过一次学校,处理他转学的事,很快就离开了,那会儿学校的老师看他沉默低沉,以为他伤心爸爸走得匆忙,安慰他,“爸爸工作忙,但他对你很好啊,怕你不适应,刚刚还特意叮嘱老师留心多照顾你呢。”
那会儿明鸿非跟明初父女俩就已经隐隐有了王不见王的敌对架势,互相挤兑加拆台,能和谐相处全靠血脉压制。
可许嘉遇依旧很羡慕,觉得明鸿非对明初的教导其实很细心,甚至明初很多个性和脾气都是他养出来的。
明鸿非早不记得了,但听他这么说,不免想起许敬宗。
以前不认同他,觉得把别人的孩子当自己孩子,真是够扯的。
现在似乎有点明白。
当你太在乎一个人的时候,连同他的一切你都想照顾。
“讨好我没用,我是不可能替你说好话的,你要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你自己先把自己埋了吧,我救不了你。”
连明鸿非都开始觉得匪夷所思了,如果说许嘉遇讨好他想换取他的同意和支持,那在他默许程启东喊他姑爷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达成目的了。
这会儿都要认亲爹了,明鸿非只能怀疑他还憋了个大的。
许嘉遇苦笑:“没……我就是觉得,有劲没处使。”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最难搞的明鸿非看似霸道强势,却不仅答应了,甚至在下属在的时候,连名分和体面都给他了。
那一瞬间高兴之余,却隐隐不安。
怕命运给他开玩笑。
怕不见血不掉层皮就能得到的宝藏,只是虚假的梦。
明初刚想笑他,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又笑不出来了。
她把领证日期提
前了,律师那边忙到飞起,紧赶慢赶把一份婚前协议拟出来了,拿给他签字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就直接签了。
明初按住他的手:“仔细看。”
许嘉遇却笑了下:“我不是觉得你把我卖了也没事,我就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就算要卖我,也是光明正大的卖。”
“说不定你看走眼了。”
“可我认定你了。如果看走眼,那你这个坑,我是必栽不可,就算这里躲过去了,别处也会掉进去。明初,我爱要爱得彻底,我不要算计的爱,我一颗心捧给你,不是赌你真心,只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你可以珍惜它,也可以践踏它,我给得心甘情愿。”
他给了她一份婚前协议,相较于她的,他的简单很多,大致就是规避一下公司的风险。
明初仔仔细细看了,并且看着他:“我不懂你的心甘情愿,我这人锱铢必较,不喜欢有任何计划外的闪失。”
意思是,你给我的,我并不见得能等同还你,如果你想要彻底的毫不保留的爱,那你找错人了。
许嘉遇却笑得张扬,难得露出一丝傲气:“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也不想要改变你。如果我把你变得不是你了,我才要自责。”
明初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
“许嘉遇,我觉得你脑子有病。”她盯着他看了会儿,眼神却软下来,“不过幸好你碰上我,我有的是钱给你治。”
民政局上班,两个人的车便抵达。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结束后明初赶着去开会,许嘉遇也得到消息说明天要见那个德国老总飞机提前到了,约他面谈。
两个人各自分别。
李寅看许嘉遇全程表情严肃,除了必要礼仪话少的可怜,小声问:“你跟嫂子吵架了?”
许嘉遇神色复杂,摇头。
但怎么看怎么像吵架了。
“真没有?”
许嘉遇晃了晃手上的戒指,言简意赅答道:“领证了。”
“我去,什么时候?”李寅震惊,因为其实他也没觉得许嘉遇能高攀得上,觉得能谈上已经算是走大运了。
他戳了许嘉遇一下,“哥,你不会后悔了吧?”
许嘉遇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向下,马路上的车和人蚂蚁一般,他出神片刻,指甲掐进肉里,感受到一片麻木的疼,半晌他才开口:“我不敢笑,怕乐极生悲。如果不是怕她觉得丢脸,我想在世新大厦的电子屏上滚动播放我俩的结婚照。”
李寅刚还在担心,突然沉默了,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哥你去看看吧,老这么发癫也不是个事儿。”一遇上明初的事,他就跟被外星人夺舍了一样。
许嘉遇依旧保持深沉地把他撵出去了。
他到底没能包下宁海最大的一块儿电子屏,不过集团上下全收到了一个红包一份伴手礼和下午茶套餐,于是全公司都知道老板今天领证了。
明初下班早,特意来接他,想带他去给她妈磕个头,她不太在乎是不是得到明鸿非的认可,但却想让初知瑾知道。
上次来公司李寅领她上的楼,这次她一进门前台就热情领她进了总裁专用电梯直达许嘉遇办公室,总裁办的人也都笑着跟她打招呼,很热情地欢迎她:“明总来了。”
把明初整得发愣。
许嘉遇还在开会,李寅跟着,也不在,把她请进办公室的人告诉她总裁大概还有八分钟左右就结束了。问她咖啡果汁还是茶。
她摆手说不需要,等待的时候不长,但她没什么耐心,但考虑到怎么也算新婚第一天,不跟他计较,绕着他办公室走了一圈,观察完毕得出结论,他办公室像他本人一样无趣。
还没结束,她走出去看了看,有人跟上来,她忙挥了下手:“忙去吧,不用管我。”
自顾自站在休息区听了个电话,却听到隔壁茶水间在议论下午收到的东西。
“我问了,公司上下都收到了,走许总私人的账。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