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宋显勾起女子的下巴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红了脸,垂下眼眸,欲语还羞:“婢子进了永和殿后便没了名字,请陛下赐名。”
“念初,从善,自省,选一个你喜欢的。”
宫女泪眼盈盈地看向宋显,“婢子才疏学浅,全听陛下裁决。陛下觉得哪个名字更好听?”
“二狗吧,这名字叫起来顺口。”
宫女二狗:“……”
……
三日后,景福殿。
御史大夫包从中舌战群臣,成功说服满朝文武共同奏请永王,请皇帝陛下上朝。
“听闻陛下半个多月不曾现身,出皇城游玩去了?”
“你倒是爱多管闲事,你派遣的巡查御史收受地方官员贿赂,你怎不说?”
宋寒承冷声质问后,将奏折丢到包从中跟前。
包从中惊讶不已,连忙捡起奏折查看,嫉恶如仇地骂道:“真没想到曲兴义竟是这等贪婪污浊之人!臣有罪,驭下不严,请永王殿下责罚!”
“先尽好你的本分吧,皇帝还轮不到你来管!”
宋寒承当即下了禁令,不许他们再提此事。
包从中意欲抗议,宋寒承已经带人走了。
包从中随即就带领一众官员在宋显的寝宫永和殿外长跪不起。
“包御史,这不好吧?永王殿下刚下令,不许咱们管——”
包从中语气铿锵,坚定不移:“永王殿下让我尽好本分,规劝皇帝就是我的本分!”
包从中走了几步,发现这些大臣都不跟着自己,扭头气愤问他们是不是都是缩头乌龟,“尔等为天下的大义哪里去了?辅佐帝王兴盛天下的抱负哪里去了?”
官员们还是犹犹豫豫,感慨他们也有家人族人要顾及。
“放心,你们尽管跟我走就是,出了事我一人扛!”
“走吧,新皇仁慈,不会真砍我们脑袋的。”人群中不知哪名官员附和了一声。
“没错,江国刚立,正当笼络人心的时候。咱们这次劝诫,是为陛下为国家为百姓好,参与一份必能青史留名。”
众官员这才安了心,跟着包从中跪在了永和殿前。
每隔一会儿,他们就齐声叩首,恳请皇帝出面主持朝局。
以包从中为首的众御史们喊声尤其响亮,声音几乎穿透了整座永和殿。
随后不久,宋寒承带着陈昌贵、张程等人站在角落里,旁观这场“逼宫”。
“包从中还真不怕死啊,敢明目张胆违背永王殿下的吩咐。”陈昌贵小声嘀咕。
张程笑眯眯:“所以说他是文官中的清流,敢冒死直谏。今日之后,清名更甚。”
“现在外面有关于陛下不好的传言越来越多。包御史等人这般冒死直谏实为陛下好,令人钦佩。
咱们大江国刚立,新皇懦弱无能、不理朝政的传闻便传遍了七国,着实影响江国在七国之中树立国威。”
周素珍随后而至,语气中带着几分义愤填膺,她随即撩起袍子,也跟着包从中等人一起下跪。
包从中立刻称赞周素珍不愧是先大将军郑乾的遗孀,有勇有谋,顾全大局,真乃巾帼英雄。
“陛下,国之法度,国之纲常,不能废啊!请陛下上朝理事!”
包从中喊完,众大臣们都跟着一起喊,一起磕头。
这阵仗引来诸多路过的宫人侧目,须臾间便传遍皇宫,紧接着,市井之中便有各种不同流言传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众大臣把嗓子喊哑了,喉咙喊肿了,永和殿的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名年轻貌美的宫女从里面的走了出来。
“诸位,请进。”
包从中等人本就跪久了心中生怨,又见这宫女是绝色,大家脸色更臭了。
他们这些臣子一心为国为民跪着喊破了喉咙,新皇在做什么?竟是温柔乡软玉在怀,丝毫不在乎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们。
众官员进了永和殿,见宋显坐在上首位,众人纷纷跪下叩首。
“陛下!”包从中打头阵,磕响头,高声道,“臣斗胆恳请陛下亲理朝政。”
“好啊。”
宋显捞起龙椅上熟睡的猫儿,抱在怀里摩挲。
猫儿被吵醒后,睁开眼睛又闭上,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殿内一片寂静,猫儿的呼噜声就显得尤为突兀。
宋显答得太干脆了,倒让攒了满肚子大道理要说的包从中憋红了脸,突然被噎住了,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
包从中见宋显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更生气。
“陛下嘴上应得干脆,然而自陛下登基以来已有一月有余,从未理过朝政,管过国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做法如此荒唐,着实令满朝大臣们还有天下百姓们心寒啊!”
“你这人太死板,讲不通道理,上次朕已然跟你讲过了。朕养出厉害的好儿子,能帮朕把国事处理得很好,便是朕为父为君之功。
儿子孝敬老子,为老子办事,天经地义,有什么问题?
包卿在嫉妒吗?不然你怎么像个蚊虫似得,非要追着我叮出一口血来?怎么,非要在朕身上找点错处,才能显出你御史大夫的清名?”
包从中气得嘴唇发抖,他没想到传闻中不作为的“无能皇帝”,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善于狡辩。
“业精于勤,荒于嬉。陛下把所有国事交给永王,自己安于享乐,纵情女色,乃荒淫无道之举。
臣身为御史大夫,规劝陛下乃职责所在,陛下这番说辞,不过是强找理由狡辩。
永王之才,非陛下之才。上以代劳为常,则下效之,彼此推诿。若时久不归其位,权责淆乱,上下失序,纲纪废弛,刚建立大江国必岌岌可危!”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包从中的话太有道理了,众臣都跟着纷纷附议。
宋显叹口气,摊手道:“但朕我刚才已经答应上朝了啊,便不能算‘久不归位’。包卿何苦念叨个不停,非要教训朕几句才安心?”
包从中:“……”
众大臣:“……”
新皇好像是一块滚刀肉,虽“仁慈”不杀人,但也能气死个人。
包从中的目光随即落在站在宋显身侧的绝色宫女身上,他再次叩首,疾言厉色劝谏。
“古之昏君,多因女色而败德丧国。望陛下早正坤仪,择贤德之女立后。节制女宠,勤政修德。”
宋显噗嗤笑出了声,侧首看向身边人:“二狗,包御史好像在说你呢。”
二……二狗?
众大臣们十分惊讶,这等绝色女子的名字竟然是二狗?
二狗立刻跪地:“婢子不敢,婢子只是陛下跟前一名普通的侍奉宫女罢了,包御史之言折煞婢子了。”
宋显随即扬眉,笑问包从中:“包卿怎么说?”
包从中憋了半天,脸红中透黑:“臣无话可说。”
宋显身子一歪,懒散地摆手,“那就退下吧。”
包从中最终红着脸抖着手走出永和殿。
殿外,包从中刚好撞见宋寒承,忙恭敬行礼。
对于这位勤于国事的永王殿下,包从中打心眼里敬佩。
宋寒承未理会包从中,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廷尉夏明伯拉了包从中一下,叹气道:“你说你嘴巴这么直这么毒做什么,说话就不能委婉点?这下好了,得罪了新皇,又得罪了永王,以后在朝如何为官?我们这些老同僚都被你害惨了!”
包从中狠狠瞪夏明伯:“你既不愿,当初为何要跟着我?”
夏明伯“啧”了一声,捻着胡须,一双眼里透着精明。
夏明伯看看左右,将包从中拉到确定没人的角落,才低声说起悄悄话。
“你不觉得奇怪吗?国家初立,即便是真昏庸混账的君王,开始也会装装样子的,至少等国家政局完全稳定之后才会安逸享乐。
咱们这位新皇,看着并不傻,却在一开始就显露出如此懦弱昏庸无能之态,正常吗?”
包从中皱眉:“好像是有点不正常。”
夏明伯把声音压得更低:“所以啊,我觉得这是个局。”
包从中深思片刻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新皇故意装成这样,目的就是为了诈出不臣者,肃清朝堂?”
“正是,所以我要表明立场,我是盼着江国好的那一方。”
包从中唏嘘:“老貔貅,你真够精的,我竟一点没想到这些。”
次日,情况果然如二人所料那般。
宋显上朝了,第一件事就是贬斥了一批前朝旧官,刚巧这些官员全部都没有参与昨日的“谏言”。
宋显给予这些官员的贬斥理由都很充分,玩忽职守、收受贿赂等等,可见他对这些官员调查已久。
这些受罚的官员大概真信了新皇懦弱无能,最近活跃得着实猖狂。有人趁着新国初建,官职空缺较多,私下里竟然卖官鬻爵。
惩处之后,朝堂内瞬间少了二十多名官员。
夏明伯趁机对包从中递了一个眼神,意在说:看吧,被我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