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没怪过你,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就算你那个时候真的娶了赵小姐,我也不恨你。”
这些,也都是孟希的真话。
不然他怎么会在决定自杀前的最后时刻,向病房玻璃窗外的傅文州打手语呢。
“我爱你”的手势,男人去年才刚刚明白。
“我不会跟她结婚,除了你之外,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这些都是楚逸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我恨不得亲手把他捅死。”
“他已经自作自受吃了官司,就别再提了……”
孟希疲倦地勾着他手臂。
傅文州点点头:
“嗯,我都听你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们重新开始,从今往后好好生活。”
孟希没说话,看着男人捋自己光秃秃的手指。
“我们永远在一起,你一直都觉得我在指引你,那我现在能不能给你下达最后的任务?和我结婚吧,恩恩。”
气氛沉默下来,傅文州长叹了口气,还以为他睡着了,正要拉被子,却见身旁人侧过脸。
“谁是恩恩?”
孟希冷不丁开口。
第101章
傅文州对上他的冷脸, 一时间有些错愕。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孟希蹙眉:
“看着我的脸,一张不属于我的脸,还有小了一寸的身体, 你不觉得可怕?”
“宝宝,我看不到你的脸, 只能感受到你的体温, 知道你在我身边,不是我的梦, 这就够了。”
傅文州钻到他颈窝,深深的嗅一口。
“你就是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把你找出来。”
“那我要变成一只小蟑螂呢,你还爱我吗?”
孟希试探着问出口, 这种问题简直与撒娇没什么区别,傅文州却严肃地掐了掐他的脸颊:“别胡说, 吃了退烧药抓紧睡觉。”
男人现在已经偏离了唯物主义的道路, 在另一条道上越走越黑。
外头雨还没停,他贴着孟希热乎乎的身体,也躺下去。
孟希慢慢退烧,心脏却从冰凉有了温度。
他才恍然意识到, 那些不可名状的梦境,都是大脑深处记忆的呼唤。
他的灵魂在傅文州的鲜血里滋养重生, 孟希重获呼吸睁眼的那一天, 三月九日,是他的生日。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系统,只是他们两个纠缠起来的契约。
等他恢复记忆, 彼此心声的沟通便不再。
但傅文州不知道,脑袋空空的“孟希”更不知道,两个人就晕晕乎乎地凑在一起,稀里糊涂地恋爱。
他对手语产生兴趣是初中,那时候,他只学了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就拉着傅文州,显摆给对方看:
“哥哥,你知道这个手语是什么意思吗?”
傅文州放下手里的书,认真端详片刻。
“意思是,恩恩是只小懒猪,对么?”男人勾唇,果不其然挨了揍。
“什么呀,”程嘉恩把手耷拉下去,不再表演给他看:“是讨厌你的意思,你这个臭哥哥。”
少年气愤地转身离开,傅文州追出去哄,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并没多想:
“你说我讨厌,你还生气?”
时针转动,来到程嘉恩自杀的前一天,傅文州抵达海市,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只是一眼,病床上的人瞥见了门口的影子,费力地在胸口比划着手语。
傅文州瞳孔骤缩。
在他的印象里,那是“讨厌”。
傅文州以为,他还在怪自己的不告而别,并不知道程嘉恩答应和楚逸订婚,只是为了让男人吃醋。
如果没有这层兄弟关系,或许他们能冲散很多误会,可,没有这层渊源,他们又未必能遇见,或许此生不相识。
程嘉恩从始至终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想用有限的时间去做更多事,但倒计时还是来得太快。
他听到医生说,不动手术的话,自己有很大概率会死去,那动手术呢?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会后半生活在床上。
父母为了保住他的生命,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费用多昂贵都能接受。
他释然的笑了,当晚就用静脉针头刺破了自己的手腕。
痛苦伴随回忆一同落幕。
第二天清晨,因为睡得太饱,孟希比身边人醒得早。
他趴在男人胸前,眼睛眨巴眨巴,安静地盯着傅文州的脸。
傅文州便体会到了人生中最幸福的清晨,刚一睁开眼,柔软的唇就压到他下巴。
“哥哥早。”
男人还未完全苏醒,嘴角就已然勾起,下意识伸手,拥抱回应:“早安。”
孟希蹭着他的脸,忽而哼了一声,手指摸上去。
“你胡子长这么快。”
他蹙眉,拖起音调抱怨道。
傅文州拿指腹碰碰他的手背,笑而不语。
但身上的人突然起身,手也抽了回来。
男人还懵着,对于百分之五十程嘉恩含量的孟希,他尚且能应对,可现在是一个完整的程嘉恩,眼睛挤挤就酝酿出蔫儿坏主意的程嘉恩。
以往,程嘉恩的绝顶聪明被压制在病弱身体中,现如今,可不一样了。
傅文州的视角下,孟希坐起身子,低头开始解睡衣纽扣。
“宝宝,你……”
他刚张嘴,就被温凉的皮肤堵住。
“嘶,”孟希仰起脖子,不知道是欢愉还是痛苦,眉头拧成疙瘩:“好扎人。”
傅文州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紧闭双眼。
“你怎么、不……睁眼啊?”
孟希颤抖着声音趴在他耳边,字句都破碎,连续念叨许多,傅文州听不大清楚。
这一早上,给他的刺激过于重了。
许久,孟希才收手,趴在他肩头喘气。
傅文州胳膊搂着他,眨了眨眼,半晌才缓过神:
“我可经不住你这么搞,宝宝。”
“你真没用,我还没玩够呢。”孟希软趴趴地晃荡两下爪子,嘴巴一撅:“我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想到你那个房间,我就害怕。”
“你把里面那些东西都砸了吧。”
他语气轻飘飘地就把令傅文州心惊肉跳的话吐出。
“嘘,不准胡说八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干嘛这么神神叨叨的?”
“我求了八年,你才能回到我身边的,你知道我有多怕这些只是一场梦吗?”
傅文州两眼盯着天花板,神情涣散。
孟希立马捂住他的嘴: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当初在乾元寺,那位女道长要看我的诚意,我跪了一夜,她告诉我——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傅文州抚摸着他的后背,不自觉遥想当年。
“那些东西我不敢随便处理,我们今天去碰碰运气,再找她问一问。”
“今儿是大年初三,人家能在吗?”
“有缘自会相见。”
男人亲吻他的额头。
孟希眯起眼睛,像被满足的小猫一样蜷了蜷爪子,身子转过来,后脑袋往他肩上躺:
“对了,你昨天跟发疯似地把我带出来,后来有没有告诉妈妈?”
“早就说过了,不用担心,饿不饿?”
“哎!”
孟希揪住他的衣领——
“我想吃八宝饭。”
“嗯?早上吃这么腻?”
“你管我啊,快去做!”
孟希翻了个身,从他身上滚到床另一边,仰头打哈欠。
傅文州下床,转头看着他撅屁股的样,没忍住乐出声。
男人做好早饭上楼喊人,却没在卧室里瞧见他。
“宝宝?”
他在二楼溜了一圈,最后望向敞开的书房大门。
孟希坐在他的椅子上,俩脚往桌面一搭。
“怎么到这儿来了?”
男人走进去,看到他脚边的信纸,眸光不由得凝住。
不知道从哪里扣下来的字拼成几句话,开头是:
[哥哥,我爱你。]
这是当初孟希落下的笔迹,被傅文州挨个精心裁成了小方块。
他抬眸,孟希毫无波澜,翻看着手中相册。
“这里面还有我小时候光屁股的照片呢,你从哪里搞来的?”
孟希也不抬头,不徐不疾地开口。
傅文州只得坦白从宽:
“找妈要来的。”
“你是变态吗,哥哥?”
他腿一动,脚趾.抵.在他胯.上。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全然招架不住:“我是。”
得到他的回答,孟希瞬间展颜,将相册丢到桌上,冲他伸手。
男人当即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吃饭去咯。”
孟希撅起嘴唇吹口哨。
和以往心中的动摇不同,他而今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傅文州想将他放下来,可孟希搂着男人脖子不撒手:
“我要坐你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