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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黎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所处的房间,外面一直一模一样的黑夜。
  他看了一眼天空,然后紧接着, 审视着眼前的地点。
  眼前的景象是露天广场,中间安置一座擎天雕像, 仔细看去, 那雕像为人形,可细细看下半身,却能发现诡异之处——那雕像竟然有八条腿。
  头顶圆月直直照射在雕像前面的长方形平台上,月光皎洁, 本应神圣,可在此情此景之下, 却越发惊悚妖异起来。
  江黎没有说话。他直直站在平台顶部, 月光正好落在怀中人沉睡的面庞之上,将他本来苍白的肤色衬得越发鬼魅如往生者。
  江黎一动不动地盯着怀中人,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口渴难耐, 舌根开始涌出津液,顺着喉咙滑下去。
  他口渴的目标,正是怀中人干净又纤细的脖颈。他失去意识,松散地依附在江黎身上,脑袋无力往下垂着,整个人都看起来孱弱可欺。
  那条条分明,青白的血管,在单薄的皮肤底下,透出如同水雾一般柔弱飘忽的颜色。
  这本是他的计划,可此刻的江黎却陷入了犹豫。
  他一开始就拿到了任务,是的。他执行着和南郁时截然相反的获胜条件。
  江黎是“蜘蛛”,是整局游戏的掠夺者,他冷静又傲物地审视着一切,等待着,诱骗着南郁时走进他的圈套。
  他必须诱惑着南郁时走进标本室,爬上那网丝之间的间隙。
  本来在更衣室的时候,江黎还不能确定,或者来说,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份,名牌上显眼的两个字,注定代表着他不是南郁时的“同伴”。
  而当南郁时进入教室之后,江黎眼前出现了极其不同且意味恶劣的一幕。
  他身处黑夜之中,只有一点惨白的月光,而正在隔壁,江黎能清晰听见说话声音的方向,是整个房间最为明亮的光源。
  眼前的,竟然是一整面透明的玻璃,江黎可以把南郁时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隔着那层冰冷的玻璃,可南郁时却看不到他,他对着墙壁发呆,可视线却没有落到自己的身上。
  这就像是把谁装进了玻璃瓶。可具体是谁,江黎还没办法确定。
  而之所以说恶劣,大概就是一方知情,而一方被蒙在鼓里,江黎瞧着隐藏线索撒谎的南郁时,心里竟然觉得有些荒谬。
  不过,这个设定早他们进入第三个房间——标本室之后得到了解答。
  江黎比南郁时先看到了那个标本瓶。或许是因为他得到的线索比南郁时要多,那里面蜷缩着的蝴蝶尸体,让江黎明白了,刚刚教室的用意。
  透明的玻璃房里装着虚假的世界,而南郁时穿梭其中。
  手掌大的标本瓶里面装着的蝴蝶,或许正是南郁时的过去或者未来。
  他就是自己要找的“蝶”吗?
  在他所看到的更衣室规则里,有这样的几条南郁时看不见的剧情隐藏款:
  蝶是蜘蛛的食物,按照游戏设定,自己只要能吃掉他,就算是获胜。
  蝴蝶为了躲避追捕,必定会融入人群,蜘蛛必须找到他,并注入自己的毒液。
  江黎应该早就结束,可他常常多疑的个性,叫他还是想思考。
  可惜思考的欲望,抵不过唇齿之欲。他终于忍不住咬在南郁时的脖子上。
  最开始他咬住的是下巴,然后才是喉咙。因而让本来应该显得残忍的动作里多了一点暧昧的犹疑。
  他牙齿的动作是轻的,按理来说,没有伤害到南郁时皮肤,可谁叫他太白了,又太过瘦弱,皮肤覆盖着骨架一层,一咬就发青发紫,如同他皮肤底下那些蜿蜒的血管。
  正在此刻,享受着的江黎,突然看见躺在他怀里,南郁时睁开了眼睛。
  他瞳孔瞪得大大的。
  可眼睛看起来却很亮很亮,不像一点失去意识的情况。
  他突然笑嘻嘻地,而接下来的动作,江黎很熟悉。
  他用手做手枪,抵着江黎的脑袋。
  “你又输了,怎么办呢,不会哭鼻子吧?”
  他笑得很坏,可这回失去意识,晕倒的成了面露错愕的江黎。
  出于信息不对等的原因,南郁时最开始的确没有怀疑他。毕竟这家伙也很会掩饰,甚至擅长演戏,表情动作都平静自然不叫人起疑。
  在找到蛾的名牌之后,南郁时大概猜出了剧情走向:标本玻璃瓶里的是蛾暗恋着的蝶,而自己的真实身份是蛾。蝶被人杀害,蛾跟踪蜘蛛是为了给蝶报仇。
  那封情书和日记的前面部分,是蛾之前所写,那个时候蝶还活着。而日记最后一页,则是蝶遇害之后,蛾为了给他报仇,写下的墓志铭。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会以茧的形式裹住他们,因为只有蝶和蛾才会破茧而出。
  名牌的隐蔽性是为了保护这个“凶手”。他的获胜条件估计也正是找到凶手。
  南郁时本来对凶手的身份云里雾里,直到最终偷走了江黎裤子里写着蜘蛛的名牌。他竟然才察觉到这个一直潜伏在他身边的危险。
  至于他是怎么发现江黎能够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的,这还得多亏了那只给他引路的小家伙。
  补足了最后一个身份名牌,也补足了南郁时一直以来缺少的信息,真相也从水面中浮出:
  蜘蛛猎杀蝶,而蛾擅于伪装蝶,吃掉蛾的蜘蛛会因此中毒。
  蜘蛛于蝶是恐怖的捕食者,可于蛾来说则显得悲壮。
  蜘蛛捕猎蛾所中之毒,乃是保命的最后手段。
  而写日记的人,也就是蛾,结尾的“我可以在标本室见到他了。”也意思明了。
  他希望自己能给蝶报仇,而自己因报仇而死之后,也会一同陈列在标本室里。
  江黎任务失败,南郁时获得胜利。游戏就此结束。江黎也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被关回从前的屋子……或许此刻标志着结局:他也成了玻璃瓶里的标本。
  南郁时在结局落下帷幕的片刻,对着镜子另一边的江黎伸出手去。
  他不知道江黎此刻是不是在看他…虽然南郁时认为他的确是在看着自己的。
  南郁时放松了骨头,他慵懒却又得意地靠着一侧的墙面,盯着镜子挥了挥自己空荡荡的的手心。
  江黎正如他预料的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南郁时——以及南郁时白净的手掌心。
  只见他摇晃手掌的间隙,南郁时变魔术一般,从空荡荡的手心里变出了东西。
  那是一颗塑料皮包装的星形橙色水果糖。
  被南郁时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发出江黎曾经听过的那种哗啦哗啦的声音。
  江黎不用错开眼睛,也看不出那颗糖是怎么凭空出现的。可他却因此震惊,同时也颤抖不已。
  南郁时还在一无所知地摆弄他称不上魔术的魔术。毕竟魔术的本质是欺骗人的眼睛,可他现在可是实打实的拿出了糖果,这不叫魔术,这叫魔法。
  不过他认为,这在江黎面前小露一手也完全够用了,凭江黎那干什么事情都要较真儿的性格,估计得研究多久都研究不明白。
  南郁时得意的同时,几乎是忘形地又变出来一颗。两颗一起依靠在他的掌心,在太阳底下也有好看的光泽。
  南郁时那边是十分晴朗的白天啊。
  江黎喜欢这样的晴朗,一如喜欢曾经那段叫他日夜思念的时光。
  江黎曾经一直以为,自己的世界是不会有晴天的,直到…
  在南郁时看不见的空间的另一边,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凄惨的笑。
  的确可以算得上凄惨。
  他沉默着,直到对面自顾自演独角戏的南郁时因为他无聊的反应而失望,瘪嘴切声连连。
  “无聊,不给你吃了。”他把两颗糖果一起丢进嘴巴里,一起咬碎了。“反正你现在也吃不到。”
  江黎才摩擦着他那突然变得听起来十分沙哑的嗓子,调侃南郁时一句。
  “吃这么多糖,不怕吃坏牙齿吗?”
  “你还真是个小顽固啊,江叔叔,你贵庚啊?”
  叔叔?有点肉麻。
  江黎不觉得生气,甚至有点喜欢这个称呼。他语气变得更温和了,“如果我真是你叔叔就好了。”
  “你占我便宜啊。”
  南郁时对江黎这种厚颜无耻的行为表示不齿。
  不过叔叔…叔叔,他念叨着这两个字,越念越觉得有滋味,好听,而且总感觉挺甜的。
  他琢磨的功夫,江黎笑着说出了更肉麻更炸裂的发言。
  “小时,如果我是你叔叔的话,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你都哪学来的词儿?”
  南郁时在心里翻白眼,表情也一点都没忍着。
  南郁时都看见弹幕刷疯了,什么“禁忌恋是真爱”“一起绿了沐橙”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了,那可是这个世界的绝对男主来着,南郁时震惊于弹幕的疯狂。
  南郁时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在比较脸皮这场战役里他也算得上是屡败屡战屡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