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已经进入了见家长的阶段,咱俩还在这选毒药。”闻折又补充道。
许觅清把闻折推开了一点, 吐槽道:“要不然说叶老师是写论文的那个,而咱俩只是看论文的呢?段位就不一样, 有什么好比的?”
闻折顺势坐直了身体, 又愁眉苦脸地看起了手机,一边挠头一边说道:“你说叶老师看论文的时候会不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
“不会。”虽然不知道闻折又要憋什么屁,但许觅清十分坚定地维护叶祈安, 势必不让叶祈安和闻折混上同一条赛道。
闻折有些受伤地看向许觅清, 控诉道:“你都没问我是什么感觉,你就说不会?”
许觅清耸耸肩, “感觉你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
闻折持续投以受伤的注视。
被目光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的许觅清妥协道:“好吧, 你是什么感觉?说不定我和你的感觉一样呢?”
闻折说:“像看片。”
许觅清不明所以道:“ct?核磁共振?”
“不, 就是常规意义上的那个。”
许觅清:“......”
就知道闻折憋不出好屁。
“我和你不一样。”许觅清开始补救, 语气坚决且笃定, 像是要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叶老师更和你不一样。”
闻折伸手扣住许觅清的胳膊, 撒娇似的晃了晃后才道:“哎呦, 你听我说完先。”
“你想嘛,这俩是不是都是看着别人做,自己只是照着推导?推导出来后都会有满足感。”闻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而且因为白天要上班,所以一般都是晚上看。”
先前还因为闻折的话应激的许觅清逐渐沉默了下来,唇角轻微地抽搐了两下,想要反驳,但似乎,好像......暂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而且都是只有标题和封面吸引人,但实际内容都非常无趣,而且有很多口味很重看不下去的内容,以至于必须跳着看。”闻折又补充道。
许觅清默默地伸手制止闻折继续说下去,嘴唇嗫喏了两下后才道:“可以了,我和你一样。”
闻折脸上浮上了满足的笑容,正要开口表彰许觅清的识趣时,就见许觅清又开口道:“但是叶老师肯定不是。”
“......”闻折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抱怨道,“你也太维护叶老师了吧。”
许觅清微笑:“不然还维护你啊?”
“我是你男朋友,你维护我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他是我亲老师。”
“......我又是表的了?!”
许觅清伸手抵了抵鼻尖,掩盖心虚似地站了起来,背对着闻折摆了摆手后就准备逃跑了,“休息时间结束,上班去了,拜拜。”
说完,许觅清就马不停蹄地跑了,徒留下闻折独自一人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直至完全看不见人了,闻折才无语地撇撇嘴,却也心大地完全不在意,看了眼时间后也返回了自己的科室。
今天是在消化内科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进行出科考试,之后就又要去下一个科室“打怪”。
也说不上心累,更说不上期待,闻折一向是既来之则安之的类型,去哪儿都是一样干,人际关系一概不管,能学多少是多少,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业。
虽然大概率家业也交不到他手上,万一败完了怎么办?
好吧......
大不了回去啃老。
“老”封今转头对叶祈安说:“去吧,晚上我来接你。”
叶祈安拉开车门,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行,如果有事我提前和你说。”
“好。”
得到了回答后,叶祈安才下车走进了医院大厅。
闻折刚巧从走廊转出来,抬眼就见叶祈安来上班了,脚步倏地一停,紧急刹住了车,然后条件反射地躲在了墙后边,鬼鬼祟祟地目视着叶祈安上了电梯后才滚出来。
哎嘛。
前脚才隔着网线说讨厌人家,后脚就迎头撞上,那也太尴尬了。
闻折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报告,想起了正事后也顾不上整理心情了,紧赶慢赶地拿着文件赶回了科室,交好了所有材料,签完了所有字后才终于有空去看看单德。
顺便和单德说明一下他的想法。
因为他得轮转到别的科室了,他哪怕是就在消化内科都很难抽出时间去看他,更别说换到其他科室了,估计探望频率会直线下降。
除此之外就是钱的问题。
他当时和叶祈安提的想法不是心血来潮和脑子一热想出的,他是真的想这么去做。
给单德治病的钱虽然也需要挺多的,但是他这么些年的攒下来的钱,加上上回封今给他送的生日礼物,凑一凑的话应该是够的。
虽然封家的养育模式一向都是靠“穷养”来发掘个人潜力,但是穷养也只是相对性的穷养,闻折从小到大就没有过过苦日子,更没有为钱烦恼过。
花掉了就花掉了,以后总会再赚到的。
但是命就一条,没了就真的没了。
闻折这段时间也是真的忙昏头了,那么多事情夹在一起,又是出科考试,又是学术会议,还有叶祈安的论文作业,又刚好前几天赶上个大规模的连环车祸,让他哪怕有心想去看看单德,也难以协调开时间,几次去都碰上人去做检查。
看来这回也不巧。
闻折在门口往病房里看了一圈,依旧没看见单德的身影,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却没有多想,猜测估计又是被护士喊去做检查了。
也没去问护士,闻折没看见人就转身准备离开,打算下午再来找单德,但才刚转过身就听见病房里的护士喊住了他。
“小闻?”护士冲闻折道,“又来看那个大爷吗?”
“是啊,他今天又做什么检查去了?”
见护士搭话,闻折便顺势问了一嘴,好判断一下晚点什么时候再来一趟。
“噢。”护士表情惊讶了一瞬,似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闻折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抬手指了下病床的方向后说道,“他出院了。”
闻折的眉头瞬间就拧起来了,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问:“什么?”
护士也没瞒着,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同情,但更多的是理解,“他说不治了,不想一直在医院里待着。”
闻折不可置信道:“那他......”
“嗯。”护士要比闻折年长得多,平时都拿闻折当小弟弟看,心里也知道闻折对这个病人很重视,对他解释的语气也特意放的柔和了一点,“他年纪也大了,一直在医院待着也是受罪,而且钱,对他来说是个挺大的问题。”
“这个是个两难的问题,我们肯定是希望所有病人都恢复健康的,但是面对这种情况我们也无能为力。”护士安慰道,“说句不好听的,他治好了之后又还有几年呢?那要他背着一身债走吗?”
闻折的脑子一团乱麻,只感觉护士的话只是从他脑子里过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唯一的念头就是单德怎么办?就这么走了,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见闻折表情空白,怔愣地站在原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病床的方向,完全没有回应她的意思,护士也没有介意,只是轻叹了口气,便由着闻折去了。
老实说,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干护理的,哪有那么多的功夫去同情这个同情那个,再多的怜悯心也都在见证一个又一个的死亡的患者中消磨殆尽了。
但是闻折毕竟还年轻,又相当于是刚入行,对待这种事总是需要时间和阅历的,护士能理解,但是心里还是并不看好这种因为一个患者影响自己的情绪和工作状态的行为。
没有和闻折再进一步聊天,护士找了个由头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甚至没有注意到护士已经离开了,闻折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摸了下口袋,但在准备拿出手机时又恍然想起单德连微信都没有,他根本没有任何方式联系到单德。
闻折又松开了捏着手机的手,有些茫然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黄茵路过招呼他去帮忙,闻折才从愣神中走了出来,又勉强打起精神去干活。
看吧。
这就是工作。
明明心里还乱七八糟的,像是坠了座巨大无比的石头,但却根本没有机会去难过和伤心,与私人相关的多余情绪都不该出现工作中。
所以只能趁着短暂的吃饭时间无声无息地郁闷和烦恼。
在食堂门口的回廊里撞见叶祈安也是闻折没想到的。
“叶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