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沂笑了一声，“你也太夸张了, 我才回家几天？”
浴室地上一片狼藉，叶沂弯下腰随便收拾了两下，这才往外走。
小县城的夜晚没有舟市那么繁华，从酒店的顶层往下看，路上只有几辆车子零星开过，路灯虽然开着, 但因为无人行走的街道, 反倒显得格外寂寥。
宁朔静静看着。
这就是叶沂长大的地方。
“再往那边走, 大概在那个方向, ”叶沂从后面抱住他, 手指向某处，“就是我的高中，那是我们县城最好的高中, 算的上是省重点。”
也不知道进去的限制还有没有以前那么宽松，不然他可以带宁朔进去参观参观。
“再往那边有个十字路口, 往里走几步就是温秋明给我租的房间，高中三年我们都住在那里，那个房东老奶奶挺喜欢我的，隔三差五就给我送东西吃, 还一直说要把她的孙女介绍给我。”
“……”宁朔动了动身子，但没有说话。
“不过直到高中毕业，我都没见过她的孙女。”叶沂将怀中人抱紧了几分。
“那时候路还没修好，从我叔叔家到我的学校要一个多小时，我借口说我晕车，平时根本不回去，就算是寒暑假，我也是在各个奶茶店打工，能不回我小叔家就不回。”
宁朔拥有一个企业家该有的严谨，“你高中的时候还没成年，不能打工。”
“只要不声张出去，基本上就没人管，那时候的监管可没现在严，只要说自己是老板的亲戚，暑假来帮个忙，没有人会找你麻烦。”
宁朔便不说话了，静静的听着叶沂继续往下说。
“我长得很好，所以基本上只要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就好了，要么是收银，要么就是前台，老板们都很好，很少为难我，有客人骚扰，他们也会站出来帮我说话……”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有些僵直，叶沂赶紧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种骚扰，就是死皮赖脸非要我电话号码的那种。”
小地方的人，作风淳朴，就是混社会的混混都不会太死缠烂打。
“然后呢？”
“然后？大部分我不会给，缠得实在受不了了就给几个出去，然后电话关机，问起来就说自己上学，家里人不让用手机，知道我是哪个高中的之后，基本上就没人再来烦我了。”
“还有呢？”宁朔听的津津有味。
对于叶沂愿意跟他分享过往这件事，他显然十分高兴。
“还有……”叶沂想了想，但因为自己的不上心，并没有想出什么值得谈论的事情，“还有就没了，大部分都是在学校里装乖宝宝，跟高中那群同学随便说两句，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
其实现在回想回想，当初总嫌弃那群同学肤浅，可他自己的伪装却也不见得有多高明，他厌恶着那群同学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那群同学也在包容着他自以为是的清高。
“我以前从来不会想这些，”一阵恍惚后，叶沂没忍住笑了，“是因为跟你在一了吗？感觉我对以前宽容了好多。”
因为知道有人在真真切切的爱着自己，所以有了和过去和解的勇气。
“其实知道自己要回老家的时候，我很不高兴，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分开。”
叶沂把脑袋搁在宁朔的肩膀上，声音轻得像风，“但高铁一开进我熟悉的地方，我的心态就变了。”
“宁朔，我从来没有一刻那么确定我爱你，从来没有那么一刻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永远都不知道原来爱情这东西这么神奇。”
“我要谢谢你，被我伤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放弃我，我以后都会只爱你一个的，我发誓……”
“你别发誓……”宁朔出声，却是带着哽咽。
叶沂抬头看向面前的落地窗。
透过反光，他看到这人早已泪流满脸。
“叶沂，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了……”
*
彻底敞开心扉，叶沂跟宁朔夜里洗了第二次澡。
在淋浴的时候，宁朔还被叶沂缠着又来了一次，讨饶的呜咽隐在花洒的水声中，似有似无，勾人得很。
宁朔的手一直撑在墙壁上，事后才发现红了一片。
叶沂拉过来亲了两口，“我真是太罪恶了，竟然弄伤了这双手。”
宁朔累的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由着他亲，听到这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叶沂觉得可爱，又要来亲他的嘴唇。
细细碎碎，不曾间断。
宁朔总算发现了，叶沂总说他是亲亲怪，其实他自己才是最喜欢的那个，刚才坐在浴缸里也是，他的嘴就没从他后颈上离开过。
“快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回去吗？早上回去还是什么时候？”
“吃好早饭过后吧。”
“我让人送你回去吧，省的你挤公交。”
叶沂先是点头，又想到什么，“用什么车送，不会是你弟的那辆兰博基尼大牛吧？”
“他故意只拿了个钥匙，没开车过来，说是高速开跑车屁股受不住，”宁朔说着说着也笑了，“他倒是有经验。”
要不是那辆车钥匙，估计还真没那么容易唬住那个张锋。
叶沂倒是不这么认为，张锋虽然充大款，但好歹也赚了点小钱，算得上是个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宁洛渝的那身派头。
“不说这些了，睡吧。”
他轻轻拍了拍宁朔的脸，而后也躺了下去。
但眼睛还没闭上，放在床头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叶沂拿过，等看清联系人后又认命的坐起。
“这人难道不知道国内现在是晚上十点吗？”
宁朔狐疑的看他。
叶沂朝他安抚一笑，问需不需要他去外面接电话。
见宁朔摇头，他这才重新靠回床上，一边揉着宁朔的脑袋，一边接通电话，跟那头的人聊天。
“你是说你爸妈估计不会来，只有你一个人过来？”
“你回来又有什么用，你能管得住你哥么？”
“希望如此，不过这段时间我不在舟市，等我有空了再说吧。”
这话说完，叶沂便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宁朔本来很困，但听他说的这么冷硬，又忍不住好奇。
“是谁？为什么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
“葛文轩的弟弟，他在国外，跟国内有时差。”叶沂回答道。
“葛文轩的弟弟？”宁朔想到了叶沂先前跟他说的那些事，“比他小几岁的那个亲生弟弟？”
“对，他说他爸妈最近很忙，腾不出时间来，葛文轩的事他来处理。”
宁朔皱了皱眉头，“葛文轩应该很讨厌他吧？会听他的？”
“那就不是我管的了，”叶沂说：“那是他们的家事，我只用等结果就好了。”
见宁朔还是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他乐了，“别想这么多了，葛文轩是个神经，他弟弟是个正常人，也还好沟通，事情不会太难处理的。”
宁朔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叶沂搂住了腰，“睡吧睡吧，我都快困死了，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宁朔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好吧，晚安……”
他缓缓闭上眼。
*
叶沂睡了回老家以后最舒服的一个觉。
恍恍惚惚之间，他又做了个梦，梦到的不是初中也不是高中，而是很小的时候。
他跟温秋明还是有爸有妈的孩子。
他看不清父母的脸，只听到两人站在记忆中的厨房里，声音很轻的说着什么，温秋明或许是刚从外面疯玩回来，嚷嚷着让妈妈给他洗手。
“秋明，弟弟还在睡觉，别给他吵醒了。”爸爸让温秋明的声音小点。
温秋明立马捂住了嘴，本来就脏兮兮的手弄得嘴巴也黑了一圈。
妈妈笑了，“这下好了，不止要洗手，脸也要洗。”
“秋明是要活泼点，还好弟弟比较文静。”
爸爸说完，叶沂就感觉有人站到了自己的摇篮边。
“弟弟好漂亮啊，他们都羡慕我有这么好看的弟弟，跟洋娃娃一样……”
“秋明，洗了手再去玩你弟弟。”
“好，妈妈，今天能让我给弟弟喂米糊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喂你弟弟吃东西？昨天也是你喂的，前天也是。”
“因为真的很好玩嘛……”
“……”
叶沂缓缓睁眼，等看清酒店的天花板，不禁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轻笑。
他这是做了多模板化的梦啊。
明明温秋明说过，爸妈都是个暴脾气，三句话不对就要打他屁屁。
“叶沂？”宁朔从浴室走出，看到叶沂坐在床上一声不吭的发着呆，不免担心。
叶沂轻轻应了一声，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八点多了。
“我得买个早饭就回去了。”
“早饭我已经叫好了，不用你点。”至于回去，宁朔说自己让司机送他。
“那你呢？”叶沂问他有什么打算。
宁朔很想跟叶沂一起过去，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合适，便说这几天先待在这边考察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