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席闻观察了一下，甚至连热水都没有。
裴雾拧开矿泉水喝完，在床边发了会儿呆，落日残芒在他眼底细碎铺开，竟透出一股绝境逢生的希望感来。
路席闻忽然明白，当时成功加入倡荣，对裴雾来说真的很重要，否则他的人生只会走向另一条贫瘠之地，而裴家那群吸血鬼，死都摆脱不掉。
裴雾休息好去楼下吃了碗十二块的素面，然后回到家简单洗漱，天都没黑，他就躺下沉沉睡着了。
路席闻蹲在一旁，仔细观察着。
直到夜幕降临，房间里一片漆黑。
裴雾对于过往的评价多数时间都是“还好”，路席闻亲眼见证了，才明白个中辛酸，难以接受。
裴雾上班要提前两个小时，天蒙蒙亮，他匆匆出门，在楼下早餐店买两块钱的包子跟一块五的豆浆，现代化覆盖不全面，总有些边角地方物价还停留在几年前，裴雾觉得很划算，在上地铁前吃完，然后赶往倡荣。
路上也不闲着，新老板是个挑剔至极的人，顶级alpha，传闻中的生物，裴雾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裴雾将人事部发来的助理简易流程反复研读，希望从细枝末节中很深地挖掘一下新老板的性格，好对症下药。
“不用那么累。”路席闻坐在一旁自顾自说：“我以前是挺讨人厌的，但是我对你第一印象真的很不错，清正、端方，像是燥热盛夏里从窗沿吹进来的清风，如果没有眼缘，我也不会留下。”
路席闻说完没多久，就被打脸了。
因为裴雾到公司就抡圆了忙，工作强度是之前工作的数倍，“路席闻”还要时不时在里面下达命令。
“咖啡，不加奶跟糖。”
“有茶吗？”
“昨天项目部发来的长海大厦投资策划书拿给我看。”
“地面上有胶水吗你半天进不来。”
……
平均十几分钟一条，偏偏“路席闻”也不算刁难人，他的阅读速度非常快，大脑在进行最精密的计算，裴雾忙到中午差点虚脱，就这样“路席闻”大步离开时还丢下一句：“下午的时候效率高点儿。”
裴雾：“……”
路席闻站在裴雾身边，没忍住“哈”一声笑了。
裴雾中午在食堂解决，为了省钱就一荤一素一碗米饭。
路席闻坐在对面，看到那饭就来气。
这两年裴雾就算在家里开火，也是海参鲍鱼不断，各种营养食材每隔三天送来一次，一点不缺，也就是路席闻做饭真的不行，否则也想给裴雾秀一桌满汉全席。
就这样，裴雾都没吃完，或许是身体缘故，他胃口挺差。
回到办公室裴雾冲了杯咖啡，两口下肚，上午被路席闻支配的恐惧就淡去了。
路席闻在裴雾脸上看到了万分熟悉的表情。
错了，就再来。
做不好，就努力最好。
学不懂，就一遍遍搞懂。
他明明瞧着快要枯萎，可体内的一线生机总能将疲惫的身体跟灵魂再度提起来。
下午的工作，裴雾速度更快了，虽然还是跟不上，但至少“路席闻”不再深深蹙眉。
“你就算喊你爹来新工作也要慢慢适应。”路席闻对着路总吐槽：“别太离谱了。”
但从前的路总睥睨众生，眼中全是森寒冷漠，路席闻回忆了一下，好像那时候确实除了工作也没别的事可以做。
很快，一周过去。
在路席闻面前跟按了快进键一样。
路总的脸色总算好了起来，至少发现这个新来的beta是个勤奋好学的。
昨天有空，裴雾阉了一条鱼，在那个老爷车般苟延残喘的小冰箱里稍一保鲜，今早就做成了糖醋鱼。
配合两个馒头，一顿午饭完美解决。
主要稳定剂起效，身体没那么沉重，裴雾总算想吃点肉了。
他等“路席闻”走后倒了杯热水，然后打开餐盒，摆好馒头。
香味顿时散开，裴雾觉得饿了，刚擦完筷子，办公室门就被人推开。
“路席闻”又折返回来。
裴雾连忙起身：“路总，您没去吃饭吗？”
“路席闻”鼻尖轻轻动了动，幅度很小，感觉是深呼吸造成的，裴雾想到他的洁癖，顿时心里一惊，或许这挑剔老总不喜欢办公室充斥食物味道，于是连忙餐盒一盖：“抱歉路总，我去别的地方吃。”
但是过了两秒，裴雾发现不对劲儿。
“路席闻”的视线一直定格在他手中的餐盒上。
裴雾的动作慢下来，终于，当他收起馒头后，“路席闻”问道：“哪里买的鱼？”
裴雾：“我自己做的。”
“这样。”路总嗓音冷淡。
但眼神没有移开过哪怕一寸。
“想吃你不会说吗？让人猜？”路席闻吐槽。
巧了，以前的路总就喜欢玩“我变脸你来猜”的游戏，猜对了没奖励，猜错了等死，主打一个不讲理。
第160章 路大猫的奇妙之行（三）
裴雾猜对了。
他察言观色的能力本来就要领先别人很多。
只是……
手中的餐盒还是两年前买的便宜货，最常见的长方形铁质餐盒，因为摔过两次一角凹陷下去，一旦放在路席闻手中，感觉就是精美画风中突然打了一团马赛克。
它很不合理。
“路席闻”鼻尖又动了动。
裴雾有喂养过一段时间的流浪猫，对这个动作简直再熟悉不过。
算了，试试！
“路总要尝尝吗？”裴雾轻声：“我自己做的，很干净卫生，如果您介意餐盒，我可以……”
“端进来吧。”“路席闻”说。
他大步走入里间，像是待人伺候的皇帝，等着裴雾将美食奉上。
“也就是老子碰不到你。”路席闻冷哼，“现在的我，照样能吊打数年前的我。”
有爱情“buff”加成，他要让曾经的自己明白，什么叫礼貌，什么叫体贴。
裴雾来不及换盘，担心他又嘲讽自己脚底沾胶水，索性直接餐盒端了进去，当然也不能缺少主食，于是交出两个白馒头。
“路席闻”确实在办公桌前坐下了，他腰背笔直，连头颅都习惯性微微上扬，唯独那双眼，低垂着。
裴雾端上桌，“路席闻”挑剔地打量了一番。
即便在餐盒里闷了一个上午，但是鱼肉完整没烂，上面的酱汁被日光一衬，显得格外可口美味。
“我想想……”路席闻摸着下巴回忆：“对，第一顿我也全部吃干净了，然后发了红包，最后要求裴雾第二天继续带来。”
是这个流程。
“路席闻”在浅尝一口后身形好似舒展开，随后吩咐裴雾：“你去食堂解决。”
“好的。”
裴雾并不吝啬一条鱼，就觉得路席闻独断专行的毛病建立在过盛的个人情绪上，然而人还没走出门，五百块的红包转账就到了。
裴雾：“！”
那条鱼是他捡的便宜，一整条才十四块八毛。
裴雾下意识想回去告诉路席闻不用这么多，但是想到路总的性子，于是心领神会，点了收钱，顿时神清气爽，大步走向食堂，奢侈地点了一份羊排。
“对了。”路席闻在一旁高兴不已，好像那羊排是他做的一样，“你想吃什么就买，我会发红包。”
但是吃完没多久，裴雾去了趟卫生间。
他撑着膝盖站在隔间，妄图平复一下，但是没用，一个深呼吸错乱后，裴雾低头就吐了，胃里发了疯一样痉/挛，骤然袭来的剧痛让他差点儿没站稳，裴雾立刻扶住墙壁，他另一只手死死攥紧腹部的衣服，短短几分钟吐得昏天黑地。
刚刚因为五百块而红润的面颊只剩下一片病态的苍白。
裴雾站不住，好在这阵子也没什么人，他按了冲水键，然后顺着墙壁缓缓滑坐。
裴雾控制着呼吸，过了好几分钟，才颤抖着拿出手机，他点开派送想点一份胃药，但是看到上面的五十八，又关闭手机兀自忍耐起来。
路席闻站在一旁脸色同样惨白。
裴雾在他面前病的时间不长，他从来都不知道……
“小雾。”路席闻蹲下来，忍不住探手触碰了一下裴雾的脸，“好受点了吗？”
当然，没有实感。
裴雾闭上眼睛，意识被按进海水里，浮浮沉沉，朦胧间好像有人在问他好不好，听声音磁性熟悉，又像是压抑着某种哭腔，很动人，也很奇怪，因为裴雾身边没有几个真正关心他的。
“唔……”
裴雾又转过头吐了一次，耳畔的声音更加焦急燥烈，渐渐地，他耳膜都“嗡嗡”颤动起来。
直到胃里空空，才慢慢舒服。
“小雾，别怕。”
有人拥住他。
怀抱真温暖啊，带着好似隔了一辈子那么长的久远气息。
“小雾，我爱你。”